萬萬沒想到古顏夕的動作會這麼迅速,齊瀾雲正想怒罵,卻被她一刀劃上了喉嚨,疼得他只顧着呻吟。古顏夕單腳踩在了那個機關上,她目光側移看向白浩,脣角一翹,看似魅惑,實則卻很嗜血。
頓時慌了神,白浩一看連齊瀾雲這麼個小夥子都不是古顏夕的對手,那自己這把老骨頭估計還沒出手就要被她宰了吧?
他總算有些明白爲何古顏夕出現以後整個洛陽城都是一片混亂,卻原來她便是那始作俑者——一個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應候王,應候王妃,事到如今,老夫也不跟你們兜圈子了。陛下雖說讓我閉門思過,但你們也看到了,那不過就是個幌子,他要的,就是看你我互相殘殺,這樣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今日之事的確是老夫考慮不周,但那也是因爲白家被你們逼到沒辦法了,老夫也不求你們原諒,但請你們看在眼下咱們彼此都算是一路人的份兒上,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白浩你這老東西!”一聽這話,齊瀾雲當即第一個叫起來,“你還不趕緊殺了他們,別忘了你們白家……唔……”
古顏夕被吵得頭疼,抓起齊瀾雲的頭髮就塞了一把土進去。做完這些她重新看向白浩,眼見那老東西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她冷哼一聲,道:“白丞相,你直說吧,想要什麼?礬”
“放老夫離開。”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白浩直接道,“反正皇后已經被廢,老夫也不再是丞相,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對你們都不再有任何威脅。”
“至於齊太子……他既已落入你們手裡,要怎麼做,就憑王爺跟王妃的喜好吧!”
古顏夕這時不得不佩服白浩的腦子,不愧是在應召國朝堂上屹立了數十載而不倒的丞相大人,不過須臾間便知道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
在這種人的眼裡沒有永恆的夥伴只有永恆的利益,眼下他向他們拋出了橄欖枝,籌碼竟是堂堂的齊宣國太子!
然而白浩說完很久都不見古顏夕跟應墨隱有反應,他越發着急,擔心他們一個不順心便真的拿自己開刀。垂首思考不過片刻,他便重新擡起頭,繼續賠笑:“如果二位覺得誠意不夠,老夫那兒還有其他的東西。”
“距離此地向東五百里的位置有一處荒地,在那兒有個山洞,裡面放着白傢俬藏的銀錢。老夫知道這幾年應候王府在上面的剋扣下日子一直都不好過,在那兒有大約幾百萬兩銀子,足夠整個應候王府十幾年的開銷了。”
聞言古顏夕轉向應墨隱,二人互換了一個眼神。白浩所說的地方跟他們上次查探的並非在同一個位置,而他給的這些錢自然連他真正錢庫的五分之一都沒有。他們不得不懷疑除了這兩個地方外白家還有其他藏錢的地方,看來白浩當真比兔子還厲害,人家是狡兔三窟,他不知道有多少窟了。
“既然白丞相這麼有誠意,那本王也不好繼續追究下去。”少頃,應墨隱終於出聲,“齊太子跟銀子本王就留下了,還望白丞相能信守承諾,不再幹涉應候王府半分。”
白浩急忙笑着答應,一邊拱手,一邊後退。在見古顏夕他們真的沒有追來的時候,他提起衣袍下襬就是一路小跑,卻在跑了幾裡地的距離後突然停下,轉過身,重新面向他們四人。
“白丞相還有什麼事嗎?”掩下眸底戲謔,應墨隱揚脣問道。
“哼,應候王,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目中無人!你當真以爲老夫拿你沒有辦法嗎?”
十分得意的一笑,白浩雙手合十“啪啪”兩聲,忽然就見他身後冒出無數個身披盔甲的男子,整齊有序,各個都殺氣十足。
“沒想到啊,老夫處心積慮謀劃了幾十年的私兵,第一次竟然用到了你身上。”白浩說着,很快又道,“不過也沒什麼差別了,你與應炎煦本就是兄弟,是兄弟,當然要一起死了!
說完像是再也等不及一般,白浩怒吼一聲“給我上”,接着便雙臂環胸靜等應墨隱等人的死狀。
然而他話音落下許久都不見身後士兵有所反應,突然,一柄長槍頂上了他的後背,惹得白浩頓時汗毛倒立。他僵直着後背呆呆轉身,就見原本還好端端站在自己後方的士兵此刻已經齊齊後退俯首叩拜,只是他們所拜的主子,並非自己,而是——
“白丞相,很久不見了。”範御熙含笑出聲,摺扇輕揚。
“你們……你們……”
被嚇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出,白浩怔怔看着面前的白衫男子,少頃又緩緩回過
身子。不遠處的古顏夕與應墨隱此刻已經戰成一排,儘管他二人渾身泥污看起來很是狼狽,但那明媚的笑臉跟十足的鄙夷卻深深刺痛了白浩的眼睛,給他心中更添一抹絕望。
“很可惜啊,白丞相,你苦心栽培出來的私兵連我範家的三等暗衛都打不過,看來是有人拿着你的錢花天酒地,卻將你矇在鼓裡了。
”似乎是擔心白浩此刻還不夠煎熬,範御熙補刀說道。
他在接到古顏夕的傳信後,便急忙召集了範家現在洛陽城的一衆暗衛,沿着元勃留下的記號,一路追蹤而來。
剛剛在到達外圍的時候便見到周圍埋伏的無數士兵,範御熙一開始還以爲他們是應炎煦派來的,正猶豫着該不該跟這羣人打個照面的時候,就無意中瞥見了對方盔甲上的鷹狀圖騰,他這才聯想到之前古顏夕所猜測的,原來白家每個月多出的那筆開銷,全都用來培養私兵了。
眼見他們人數衆多,範御熙原本還抱着要苦戰一回的心裡,然而在看自己手下不過兩招就能放翻對方後,便也放下心來,任由手底下的人大打出手。全程時間沒有超過一柱香,白浩引以爲傲的私兵傷的傷,死的死,而範家暗衛則換上了私兵的衣服,準備來一招出其不意。
眼下大局已定,白浩只能認命。
“哈哈哈哈……你們以爲這樣就能贏了嗎?”這時,就見原本垂頭喪氣的白浩突然狂笑出聲,看着衆人,癲狂道,“應候王,老夫告訴你,白家是不會輸得!”
白浩的笑聲像是一把鋸子鉅在了石頭上,吱吱嘎嘎響個沒完,幾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古顏夕見他事到如今還這麼執迷不悟的樣子,只當他在裝腔作勢,正要出聲刺回去,卻聽腳下的齊瀾雲突然厲聲道:“老匹夫,你竟敢違背本宮的意思?!”
看着齊瀾雲大吃一驚的模樣顯然是知道些什麼,然而沒等古顏夕問個清楚,白浩已然哼道:“你橫豎不過是個齊宣國太子,可你別忘了,這裡是應召,是老夫的地盤。”
說完不顧齊瀾雲瞬間鐵青的臉,白浩重新把目光放回le應墨隱身上。他靜靜盯了半晌,忽然再度一笑:“應候王,就算你們聯合範家控制了老夫此處的私兵又怎樣,白家那麼多錢,難道只會養這些人?”
聽着他話裡有話,應墨隱揚眉:“哦?那不知你剩下的人,在哪兒?”
“在哪兒?”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白浩仰天大笑。如此笑了足足有半刻鐘的時間,他幾乎連眼淚都笑出來了,才勉強答道,“天底下私兵能去的地兒,除了皇宮以外,還有哪兒?”
“你竟敢逼宮!”最先反應過來的竟是元勃,他突然面色大變,皺眉道,“爲了那所謂的權利跟富貴,你竟連白家百餘口人的性命都不顧了嗎?”
被元勃如此一吼,白浩臉上的笑容終於撤去。他冷冷環顧一圈衆人,最後依舊看回應墨隱,淡淡道:“老夫的確是要他們前去逼宮沒錯,但有一點,卻是你們多慮了。”
“白家世代忠良,一切皆以爲主。敢問這樣一個一心只有主子的家族,何以會做出逼宮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白浩的話讓現場陷入沉寂,此時山風吹過,整個林子都發出悉悉索索的聲,徒增幾分陰森。範御熙在聽了白浩這番話後便陷入了沉思,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接着一道靈光閃過,他猛地擡頭,道:“你扮成了應候王府的人?!”
聞言“哈哈”大笑,白浩毫不吝嗇地鼓起了掌,轉向範御熙道:“範公子不愧是洛陽城第一公子,不過短短一句引子,竟然就讓你猜到了後文,老夫佩服,佩服啊!”
說着,他深吸口氣,滿面得意地往前走了幾步。
儘管年歲已高,可因爲長期活躍於朝堂,他渾身上下都充滿着貴族應有的氣質。一隻手背後,一隻手橫握於前,就這樣走到應墨隱跟前,他微微仰頭,道:
“應候王,此刻‘你的人’正在宮門外守着,只等一聲令下,便會盡數攻進皇城。老夫跟他們商定的時間爲酉時三刻,如果到了那時都沒接到老夫的密令,白家……哦不,應候王府,就要擔着以下犯上,逼宮造反的罪名了!”
說完再度大笑起來,尤其是當白浩看着面前應墨隱陰沉不語的表情,更是覺得心裡痛快!原本他培養這些私兵就是爲了有朝一日等勢力壯大的時候可以逼宮造反,誰料沒等他培養出個名堂,自己卻已經被趙家跟應候王府一步步逼上了絕路。
也是過了很久才終於想到了這個點子,白浩在覺得興奮
的同時,也曾有過一絲顧慮。這些私兵畢竟是他花了錢養着的,如果讓他們頂着應候王府的名號去送死,那豈不是等於變相給應墨隱送錢?
然而當他把這個主意跟齊瀾雲分享的時候,對方卻是明令禁止。齊瀾雲並不是擔心銀錢打了水漂,而是害怕如果有私兵被活捉用刑,對方萬一經受不住供出了他們,那才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對此,白浩自然是不服的。
雖說他培養的私兵並不如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士兵那般勇武,但這些人畢竟是他花了大價錢買來的,有什麼本事最初也都見過,怎麼可能會因爲受了刑就出賣了主子呢?
很快,白浩跟齊瀾雲的分歧越來越大,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想要自己動手,於是在今日跟齊瀾雲匯合前他便讓白程拿着自己的口令前去調派人馬,如果時間之內他沒有回城,那羣人就將以應候王府的名義前去造反!
越想越覺得這真是一個相當完美的主意,白浩甚至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兒,一張老臉幾乎樂開了花。古顏夕看見他這副樣子就很想一拳將他的臉砸平,本以爲應墨隱受苦才換來的機會可以好好讓這老匹夫嚐嚐苦頭,誰料竟因爲什麼莫名其妙的私兵而這樣毀之一旦!
“應候王,時不待我啊!”眼見應墨隱很久都不出聲,白浩再次提醒着,自己則已經推開範家的暗衛,一個人往林外走去。
“其實白丞相,你現在走了也挺好,回去的時候就可以觀看白家這一輩子嘴恢弘壯烈的時刻了。”
正當白浩喜滋滋往前走的時候,應墨隱突然揚聲說道。
自是以爲他又在故弄玄虛,白浩冷哼一聲不予理睬,前行的步子更加快了。
應墨隱衝着範御熙點了點頭,範御熙儘管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還是讓人重新堵住路,硬生生地又將白浩給逼了回來。
“應候王?”一見這陣仗,白浩眉頭一擰,高聲問道。
應墨隱沒有回答,雙手背後,慢慢地走了過去。雖然他滿身是傷,可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什麼話都沒說光站在那兒,氣勢便壓了白浩一個頭。眼見白浩很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他終於輕笑出聲,淡淡道:“白丞相說的一點沒錯,今日的確是有人圖謀不軌要逼宮,但不是應候王府,而是白家。”
“你說什麼?”一聽就愣在了原地,白浩很快恢復常態,冷笑,“你這是沒聽明白嗎,老夫明明是說……”
“不,本王聽明白了。而現在,不過是在給你糾正錯誤而已。”伸出手按住白浩的肩膀,應墨隱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道:
“你的兒子白程已經在酉時帶兵攻進了皇城,他要做的,就是替你們白家搶下這萬里河山。不過很可惜的是,老天有眼,這終歸是一場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