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之後自己屢次受挫,宣帝的反應,那些看似震驚看似暴怒的背後,卻是將齊宣的環境從之前的三方鼎立慢慢變成了如今的一人獨攬大權。
這裡面逃不了肖洛凡的出力,但也絕對少不了宣帝的補刀。
宣帝聽着古顏夕的剖析,終於收起了往日老態龍鍾的模樣。他眉眼幽深地深望着她,少頃卻是笑了泗。
“你很聰明,跟你父親一樣。”他這樣說着,期間語意不明,“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朕爲何會這樣做?”
帝王的心思即便她有猜測但是也不能明說,古顏夕低着頭默不作聲,任由宣帝陰鷙般的眸子在周身環繞,最後只聽他冷道:“因爲朕要的,是這齊宣國泰民安。唐”
“所以,不管是他們之前爭得你死我活,還是眼下的彷彿凡埃落定,朕統統都不放在眼裡。這世上目中無人的傢伙太多,朕總要讓他們什麼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果然,果然是帝王纔有的心思,果然是帝王才能做到的手段。
古顏夕垂首將眼中異色遮掩的十分好,心底卻莫名生出一股高深之感。若是照宣帝所言他是黃雀,那麼憑他一人之力肯定阻擋不了眼下的肖洛凡。可是看宣帝無所畏懼的模樣很明顯他是已經有了打算,那麼縱觀整座皇宮,唯一有可能幫他的,就只有……
“古顏夕,對嗎,這是你的名字?”這時,就聽宣帝忽然問道。
古顏夕下意識擡頭,就見宣帝看着她的目光更添幾分幽深。這般居高臨下地將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很久,他終於又道:“朕喜歡你的聰明,欣賞你的膽識,你是比這齊宣皇宮任何一個都活得清楚的人。這樣吧,如果你願意放棄應候王妃的身份留在朕的身邊,幫朕做事,替朕出謀劃策,或許朕還可以饒你一命。”
這意思,是想讓她成爲皇帝的影子?
古顏夕不由失笑,這齊宣國的人當真各個都自大的厲害,齊瀾楠偶爾是,齊瀾雲經常是,宣帝嘛……只能說薑還是老的辣。
不過古顏夕對老頭沒什麼興趣,聞言她只抿嘴一笑。宣帝看着她這個表情頓時眼神又冷了幾分,頗爲不悅道:“怎麼,你不願意?”
古顏夕含笑:“陛下,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除了應候王妃的身份外,奴才都可以不要。但是同樣,既然奴才身爲應候王妃,那麼有些事可做,有些事自當是不能做。所以,奴才不願意。”
多少還是爲古顏夕的話所震驚,宣帝不由自主深望了她一眼,竟發覺自己似乎從來沒能看清過面前這個女子。
英氣,果敢,有思想,有勇謀,這樣優秀的人才比之他那些兒子不知要好多少,可她卻是那個人跟古鉦的孩子。
“好,既然如此,朕尊重你的選擇。
”深吸口氣,宣帝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古顏夕,好好發揮你僅剩的價值吧,也許沒多久,你便可跟你的夫君團圓了。”
心中一震,古顏夕已然猜到他們的計劃。果然啊,這羣人將她扣在宮中就是想用她引應墨隱出來,看着他們如此不遺餘力的手段,估計遠在應召的應炎煦也要分一杯羹吧!
“阿顏……”正在她垂首凝思時,凌薇的聲音突然從耳邊響起。
古顏夕目不斜視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低着頭淡淡道:“你都聽到了?”
沒見凌薇有動靜,她很快又道,“你隨意吧,可以去告訴你的主子,也可以……”
“我不會再那樣做了!”猶如宣誓般猛地吼道,凌薇緊咬下脣,“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總之我錯了一次,不會再錯第二次了!”
說完這些,凌薇頭也不回地走掉,而古顏夕看着她的背影,莫名陷入沉思。
她想,她或許猜到了對方的意圖,只是那又怎樣,錯過一次難道就不算錯了嗎?她古顏夕的好心只有那麼多,被揮霍了,就不會再有剩餘。
“阿墨……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低聲默唸,古顏夕再度擡頭望着頂窗,堅定的情緒終於有了絲絲動容。
就在古顏夕被困在齊宣天牢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範御熙等人卻在頻繁招架沿路冒出的干擾。不是有人擋路就是有人找事兒,儘管並不是什麼要命的麻煩,但卻將他們回城的日程一天天拖了下去。
珉合城中發生的事他早已從留在城中的範家探子口中得知了,對古顏夕目前的處境他只會比任何人還要着急。然而畢竟身後拖着這麼一大羣男女
老少,他不可能棄之不理,也不可能直接告知,他只能自己一個人憋着,在越發焦急的情緒中祈禱古顏夕不會出事。
而在這裡唯獨能夠幫他分擔的就只有葉繁花,她從未見過他如此上火的模樣,也知不管自己說什麼都抵不過古顏夕一個平安來的有用。她能做的就只有時時刻刻在他身邊,料理他的起居,準備他的吃食,絲毫不在意自己儼然成了一個丫鬟。
“不知道你察覺沒有,這幾日不管我們怎麼走,都會有人會跳出來干擾,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在暗中時刻觀察着我們,瞭解我們的一舉一動,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如何。”這一日深夜,葉繁花坐在借住的小院中衝範御熙道。
範御熙這時已經失了往日的沉穩,他眉頭緊鎖沉默了好久,才道:“不是有人在盯着我們,而是有人在給他們通風報信。”
聞言整個人愣住,葉繁花詫異道:“你是說……我們這些人裡面有內奸?”
這當真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他們一行人,或是古顏夕的家人,或是古顏夕的朋友,彼此間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何以會做出這種事?
然而她見範御熙一臉認真,心知他從不會說莫須有的話,葉繁花當下也不安起來,這時她與範御熙卻突然齊齊擡頭,目光警惕看向周圍。
察覺到一股很隱秘的殺氣正在逐漸接近,而從氣勢分辨,恐怕來人不少。聯想起之前的種種干擾,這一次對方看來是要下狠手了,只是不知他們這樣做是因爲宮中情況有變還是另外出了什麼紕漏?
“繁花,你去看着流煙他們,讓元勃照周好周家兄妹。”
當即做出佈置,範御熙白袍一揚,手執摺扇站在院中,目光清冷注意着周圍。這時就聽“嗖嗖”幾聲響起,無數支暗箭從四面八方飛出,夾雜着濃厚的殺氣瞬時而來,刺向院中,刺向周圍,而那明晃晃的青綠色箭頭在月色的映照下萬分耀眼,就像一個個跳躍的精靈,卻帶着嗜血的殺意。
範御熙心中暗罵對方卑鄙,手中摺扇卻已然飛出。
宛若月下謫仙般飄渺的身姿驟起,翻身飛舞間就將暗箭去了大半。然而憑他一人之力想要很快扭轉局勢卻有些困難,在一柱香時間過後,儘管多了葉繁花等人的協助,卻只見那暗箭越來越多,幾乎快要將整個小院埋沒。
就在局勢越發緊張的時候,忽然就聽一道利音劃破天際,接着停在了小院的上空。而與此同時,周圍紅光大盛,幾乎要將那暖黃的月色就此替代。隨着利音跟紅光的同時作用,就見周圍攻勢停止,接着一襲藍袍落在了院落之中。
“範大公子,你就這點本事嗎?”來人說道。
範御熙身子微震,拂了拂被凡土沾上的袍子,又順手將摺扇收回。“刷拉”一聲將摺扇打開,他一手搖扇,一手後背,這才慢慢轉向發出聲音的位置。
一雙清眸望着那個藍袍身影,他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失落,最後只能淡淡道:“應候王手段高超,爲何不在一開始就出現,非要等到我們狼狽不堪的時候才動手?”
他這話說給了應墨隱,更是說給了周圍的葉繁花還有古流軒等人。剛纔由於葉繁花的及時叫醒,這纔有了元勃跟古流軒的相助,否則局面只會更糟。而此刻聽範御熙這麼一說情況倒真像是應墨隱故意一樣,是以其他人都報以審視的眼神看過去,顯然對他有些責怪。
而應墨隱完全就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他從不理會別人的眼光如何,這羣人跟他非親非故,他要不是看在古顏夕的面子上,纔不會管他們!
“範大公子以爲本王跟你一樣清閒嗎?”應墨隱冷道,“之前肖洛凡在宮中埋伏我不成,於是便將柵欄設在了四邊城門,本王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纔出城過來,誰料剛到就看到你們被人伏擊成這幅樣子。”
“範御熙,你這樣無能,何以當得起顏夕的信任?”
聽到“顏夕”兩個字,範御熙突然有些不淡定了。他搖晃着摺扇的手停下,清冷眸光帶了幾許幽深:“那麼你呢應墨隱,此刻你還有臉跟我提顏夕?”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她眼下被囚禁在齊宣天牢,也別說你不清楚將她帶進去的正是肖洛凡!那個瘋子一直裝失憶將你們耍的團團轉,現如今更是將齊宣的大半勢力握在手中。你將她置於險境不理,現下又有什麼資格來責備我!”
範御熙是着急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然而應墨隱對古顏夕的擔憂絕不會比範御熙少,是以這番話無異於猜到了他的雷點。衆人眼見這兩人之間明晃晃的火光在燃燒,誰
都不敢上前去勸,於是齊刷刷地縮了回去,只擔心戰火波及自己。
但是如今的應墨隱早已不是那個脾氣暴躁的應候王,他深吸口氣壓下心頭怒火,這才道:“我知道將她置於險境是我不對,但範御熙,她是我的女人,我相信她,以她的能力絕不可能會任人擺佈到這個地步!”
聽出應墨隱話裡有話,範御熙心念一動:“你的意思是……”
“你可曾聽說過鳳凰圖?”應墨隱頓了頓,出聲問道。
然而很快他就看到範御熙瞳孔猛地收縮,驚愕的表情下藏着深深的擔憂。
“你果然知道。”應墨隱頓時有些不爽,心道怎麼關於古顏夕的什麼事情他都知道,難不成他連古顏夕內衣什麼顏色都清楚?
“你問鳳凰圖做什麼?”
“你既然知道鳳凰圖,就應該清楚顏夕要做什麼。鳳圖在肖洛凡手裡,不能明搶就只能去偷。若是以前趁着他心性不定這樣的做法還可行,但眼下,自從他看到顏夕對他百般拒絕跟冷漠對待後,就不會再這樣掉以輕心了。”
“所以……顏夕之所以踩進他的陷阱,是爲了靠近他身邊取回鳳圖?”範御熙驚道,當即變了臉色,“不行,這太危險了,你可知肖洛凡他……”
“我知道,我們都知道,可你有更好的辦法?”應墨隱打斷範御熙的話,皺眉問道。
他一開始並不知道古顏夕的計劃,只是覺得她最近這段時間每每談起肖洛凡等人的時候,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應墨隱因爲眼下對古顏夕萬分信任,知道她不會亂來不會拿性命開玩笑,所以也沒有問過她想要如何。
直到那一日他率先跟了肖洛凡回宮,在前往大殿的路上他突然察覺到氣氛不對。於是當即扯了個幌子避開肖洛凡藏身於密道,沒多久後便聽說了自己跟古顏夕的身份被暴露,而齊瀾楠也因在那場疫病中撈錢的事兒被宣帝責罰。
如此一來,真正運籌帷幄的只有肖洛凡,而對方的目的只要稍加思索也可以猜得出來。
應墨隱一直覺得古顏夕能力非凡,絕不可能因爲肖洛凡露出真面目就被抓住。她一早便說過要拿回鳳圖這件事,所以她會將計就計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眼下他們尚且不知古顏夕的打算是什麼,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外面佈局援助她,保證在拿到鳳圖的同時也可以將她安全帶出。
“你有什麼打算?”對應墨隱的話無法反駁,範御熙嘆了聲,道,“肖洛凡明擺着不讓我們回去,但是長線操控又太困難,除非……”
“除非有人可以打入敵人內部,幫我們擾亂這個局面。”應墨隱接過他的話,突然邪邪一笑,“我聽說再過幾天就是宣帝的六十大壽,到時普天同慶宮門打開,只怕會有不少驚喜等着他們。”
範御熙微微挑眉,很快猜到應墨隱的意圖。一輪明月當空,月下兩人對影,暗影流動。
而此時此刻在齊宣皇宮的另一處,明月當空下的宮殿卻顯得那般陰森可怖。雖然這個宮殿是整個皇宮中除卻宣帝寢宮最大的地方,但今非昔比,因爲裡面主人的自作孽,導致好好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變成了如今的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