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捧着戲本子的婆子臊了一鼻子的灰,只能訕訕的站在屋角,等着老王妃過來點戲。
沈峻北跟着來了,進屋的時候還左右的張望,被沈峻熙喝了一聲:“看什麼呢?!”就笑嘻嘻的進來,先去給母親行禮,再給大哥大嫂等人行禮。
沈峻熙問道:“年貨送回去了?路上沒什麼事吧?”
沈峻北是給外祖父家送了些年貨去,這也是他頭一次單獨辦差事,老側妃緊張的就不讓他去,說是下雪了,城外的路滑,別掉溝裡了!
還是沈峻熙吩咐去了,這會兒看他回來,卻不知道給自己先來報個信,搖着頭心裡想,還是太小了,做事想的不周全。
沈峻北笑着點頭道:“送去了,我外祖父還說讓我在他們府過小年,我沒答應,”他笑着看着老側妃:“還是自己府上好!”
老側妃在他進門的時候,就上下的打量着,仔仔細細,就生怕碰破了一點皮她沒看到,聞言嗔了他一眼道:“你外祖父想你才叫你和他呆半天!你就不能陪陪他?”
沈峻北吐舌頭,他和蘇沐勁一樣,黏沈峻熙,老側妃伸手拉都沒把他拉過去,坐在沈峻熙身邊聲音很小的稟報道:“趙姨娘的孃家,我也去了,把後面一車東西都給她們家了……”
沈峻熙吃了一驚!扭頭看着他低聲斥道:“你怎麼自作主張?!”
沈峻北小聲道:“趙姨娘也忒可憐……那是紫玉姐姐的外祖家,爲什麼就不能送?都是親兄弟姐妹。”
沈峻熙好氣又好笑,倒也心裡點頭,沈峻北到底是心底好,做事也還算大氣。老王爺那陣沒白疼他。他低聲道:“你把給老側妃孃家的東西拿去給一個姨娘,你是嫌家裡太安靜了,要找點事?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就看趙姨娘不順眼。知道了這事,不說你的不是,必定又是去和趙姨娘大鬧!做事也不想想?真要是心疼你二姐,跟我說一聲,還能找不出東西來送去?”
沈峻北吐着舌頭半天才道:“我走的時候纔想着,應該給那邊也送去點……”
“一會兒吃了飯唱戲了,你就別聽了,重新裝一車,什麼東西也別落下,還是給你外祖父家送去,就說上午送的時候,把這車給忘了。”
沈峻北點着頭答應着,扭頭又看了看那邊坐的老側妃。老側妃正疑惑的看着他們兄弟倆,沈峻北忙給她笑笑。
項氏終於姍姍來遲了,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指點着戲臺子,笑得連連的點頭,屋裡的老側妃看見了,更是不滿,重重的哼了一聲。
項氏滿臉笑容的走了進來,看到了勉強站起來的沈峻熙和蘇沐涵,也不見怪,還很親熱的叫着:“峻熙,兒媳婦,你們早來了?!坐吧,都坐下,一家子不要太生疏了。”
老側妃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出來,表示着自己的極端不滿,老王妃就當沒聽見,過去在上首坐下。
蘇沐涵對項氏突然的熱情和藹很不理解,難道是氣已經消了?昂或是沈紫雪在喬家確實如日中天,以至於她老人家心情也格外的舒暢?
沈峻熙也對老王妃的突然轉變也覺着奇怪,坐下的時候,看到老側妃在那邊鼻子不是鼻子的哼着,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不爲別的,只是因爲老王爺去世了,老王妃和老側妃在這些晚輩面前,就全都拋卻了以前的那些自重和端莊。
老側妃以前是多麼注重臉面的一個人!沈紫蓮說話大聲了,他她都不高興,要說她兩句,叫她注意小姐的氣質,可是看看現在的老側妃,根本就全忘了那些教養。沈紫蓮也變得越來越挑剔,越來越心窄。
項氏……就更不用說了。
沈峻熙暗暗的搖頭。
看到大家都到齊了,請項氏女眷這邊的桌上上座了,沈峻熙過去坐在那邊的桌上,於是衆人這才落座。
丫鬟們過來將菜餚上面的銀蓋子掀開,滿屋子就是飯菜的香味,老王妃先笑着道:“今天府裡的人倒是到的齊!大家也都高興,一會兒吃了飯就聽戲!”
老側妃白了她一眼,又瞪了一眼坐在下首一張小桌上的趙姨娘。
沈峻熙點頭道:“是啊,今後還是要全家多在一起吃飯纔好。”
衆人笑着點頭,杯盞聲響起,丫鬟們給她們開始佈菜。
沈峻楠看到剛剛沈峻北進來就一直和大哥說話,還是悄悄話,對他卻只是行禮,卻並不親熱,爲了在衆人面前表示自己的兄友弟恭,也爲了配合老王妃的高興勁,於是笑着主動給沈峻熙和沈峻北倒酒道:“今天難得大家高興,就喝個痛快吧!”
沈峻熙和沈峻北同時出聲阻止,沈峻楠右手還執着壺,左手拿着杯子有些尷尬,老王妃在那邊臉登時就沉了。
沈峻北陪笑着道:“二哥,一會兒我還要出去呢!”
沈峻楠勉強一笑:“哦,是嗎?那就算是……”
沈峻熙道:“給我倒上,我不出去。”
這纔算是給沈峻楠下了個臺階,沈峻楠忙笑着給沈峻熙倒上了,端起自己這杯來。和他小心的碰了一下,這才喝了。
沈峻北年紀小,也不饞酒,自顧自吃着。
那邊項氏見王爺主動給沈峻楠下臺階,心裡這才舒坦了點,也笑着對丫鬟道:“把這個放王妃面前,”她對蘇沐涵道:“你懷了身子,要多吃這些。”
蘇沐涵淡淡的點點頭。
老側妃就看不上老王妃這種虛僞勁,不知道又有什麼事要求王爺和王妃了!用得上的時候,就是一家人,兒子、兒媳婦。用不上的時候,恨的那個樣,簡直都能當成仇人!
一頓飯,老王妃吃的滿腔熱忱的,老側妃一肚子不滿,沈紫蓮坐立不安,恨不能馬上就走。
看看差不多了,男人那邊的桌上,他們自喝着,女眷這邊的酒菜撤了,上了點心瓜果一類的,老王妃就吩咐開戲。
蘇沐涵坐在椅子上,注意的看着外面的戲臺子。一陣鳴鑼之後,帷幕慢慢的拉開,戲臺子正中間擺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從後面上來一個青衣,開口唱起來。
第一個出來的就是珠釧兒。雖然上了妝,不過那神情蘇沐涵還是認出來了。珠釧兒唱了一會兒,上來另一個般丫鬟的過來唱。
蘇沐涵扭頭看沈峻熙,沈峻熙在那邊聽着沈峻楠說着什麼,神情很專注,眼睛看着戲臺子,不過眼神明顯是分散的。
蘇沐涵回頭再看那珠釧兒,唱功還不錯,一板一眼的。
雖然這個珠釧兒令她想起了前世的那個寶釧兒,同時也有種感覺,寶釧兒可能很快就要出現在沈峻熙的面前了。但蘇沐涵現在的心情,卻和頭一次知道喬婉兒出現的心情完全不同了,那時候很心慌,很緊張,害怕自己重蹈覆轍,害怕上輩子的事重新出現。
而現在的她,卻很安穩,心裡很平靜,幾乎沒什麼波瀾。
她自己也想過,自己這樣以沈峻熙爲中心,把這輩子重新贏得他的心作爲自己重回一遍的目標,是不是太沒出息了?!
但是什麼叫有出息呢?女子本來就是活在丈夫身邊,丈夫孩子這是女子的一生,不這樣,難道要去打仗?做宰相?那些只是戲裡唱的而已,不能當真的。
臺上一陣鳴鑼,幾個人下去了,帷幕拉上,等着下一出。
沈峻北趁機站了起來出去了,老側妃莫名其妙,忙叫了一聲:“峻北!你去哪裡?”
沈峻北迴頭笑着道:“出去一趟。”
“去哪兒?!”
“哎呀!出去轉一圈就回來。”沈峻北不耐煩的說了一句,便跑着出了院子。
老側妃緊張的站起來看了看,又轉頭問沈峻熙:“峻熙,峻北去哪裡了?是不是你……你吩咐他辦事去了?”
沈峻熙想了想笑着道:“是啊,辦些小事而已。”
老側妃只能轉過來,有些不高興的嘀咕道:“放着個大人不去指派,卻總叫小孩子出去做事!也不知道這個大哥怎麼當得,怎麼就這麼偏心!”
老王妃斜睨着她,得意的笑了一下。
沈峻熙轉過頭對老側妃道:“峻北也不小了,父親在的話,早就叫他自己做一些事了。身爲一個男子,卻成天的和姑娘一樣養在深閨,輕不得碰不得,稍微動一下都擔心,說話沒點魄力,做點什麼就擔心自己的手指頭會不會擦破了!那樣的還叫男人麼?老側妃您是想峻北變成那樣?”
老側妃被說得啞口無言,只能轉過頭去不說話了。
這邊蘇沐涵裝沒聽見,吩咐丫鬟去廚房說一聲,叫做個酸菜魚和烤羊腿吃,雖然剛剛纔吃了飯,但是這會兒她又餓了。
懷孕之後,口味也變了,以前從不吃羊肉,聞到了味道都皺眉頭,可懷了孕之後,卻特別喜歡吃,還總喜歡吃烤的。
丫鬟去了,那邊的沈峻熙一看就知道她沒有吃飽,便把自己桌上的幾道菜夾到碗裡,吩咐丫鬟端過來先給她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