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麥明河·第一個小時的收穫
……剛纔小唯明明說過,它最豔羨的,就是“蘿比的藍眼睛”。
小唯說的蘿比,與照片上的“蘿比·瑪格麗特”,應該正是同一個人吧?
牆上照片裡的女人,側着臉在與人說話,露出來的只有一隻眼睛——一隻毫無疑問的棕色眼睛。
如果說,那眼睛就是一塊她要找的臉……
可是照片上的眼睛,應該是平面二維的,怎麼能用一隻立體的眼睛去冒充呢?
以麥明河一米七二的身高,也得踮起腳,伸長胳膊,纔夠得着貼在最上方的照片。她指尖在光滑照片上摸索幾下,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依然不由低低地吸了一口氣。
是睫毛——
她竟然在照片上摸到了睫毛。
睫毛下,是溼潤光滑的眼球;手指一觸,眼球還像是受驚瑟縮似的,滴溜一轉。
雖然現在不是佩服巢穴的時候,但麥明河依然忍不住生出了感嘆。
“欸?這是怎麼做的,怎麼藏得這麼天衣無縫?”她四下看看,簡直希望能有個居民過來,給她解釋解釋,可惜,服務生只遠遠站在吧檯後,用眼眶中四根肉芽指着她,一動不動。“一個是照片,一個是活眼睛,這是怎麼拼到一塊去的呢?”
但確實是拼起來的。
照片被她揭下來了,可是照片上眼睛的部分是空的,原來是沿着真眼的形態挖了一個洞;那一隻人眼,依然留在牆上——當麥明河擡頭看它的時候,眼珠正好也在往下看,與她視線對上了。
怎麼拿下來?
懷着這個疑問,麥明河伸手撥弄幾下,沒想到卻好像是從泥裡往外拔東西似的,眼睛竟漸漸從牆壁裡脫出來了。
那確實是一隻立體的人眼睛,卻有一大半都融進了牆壁裡,只在外頭留下一個面;當它找好角度,被照片框在中間時,看起來自然就好像照片人物本身的眼睛一樣了。
終於找到了……
麥明河輕輕呼了口氣,小心握着掌心裡那隻被上下眼皮包裹着、偶爾還眨一眨的人眼睛,一時也不知是感覺奇妙,還是有點害怕。她不敢耽誤,託着眼睛,立即跑去了洗手間——一路上,每一個食客都停止了談話,定定地看着她跑過去,面無表情。
補妝女人彷彿早有預感一樣。
它依舊站在洗手間角落裡,但一條胳膊從背後反伸出來,沒有拿口紅的手翻進半空,衝麥明河攤開一隻平平的手掌心。
“是我的眼睛,”它似乎很高興,尖尖細細、一迭連聲地說:“幹得不錯……好,現在快去找下一塊下一塊下一塊下一塊!”
這玩意兒似乎挺不穩定,麥明河趕緊退出了洗手間。
旗開得勝,她受了很大鼓舞。
“說不定我還挺有當獵人的潛力呢,”她自言自語地走進用餐區裡,當然,遠遠躲開了那一桌三個女客。“都進來兩回了,也沒死啊……”
第二段人生剛剛開始,她甚至不知道該拿它做什麼,纔對得起這一次機會。
她想要活得與上一世完全不同,或許正該做一次獵人試試。
哪怕從實際角度考慮,她也應該儘快弄清楚巢穴與獵人的門道才行——畢竟有一個獵人家派,正在追獵着自己身上的僞像呢。
“結婚紀念日就別想着中大獎了,”3號餐桌上的妻子,不太耐煩似的說:“就算你能把屍體拽進巢穴,那具屍體剛好有通路的機率也只有百分之一……”
此時餐廳裡又恢復了嗡嗡的談話聲,麥明河穿行在餐桌之間,回憶着剛纔每桌都可能給了哪些提示;餐客們現在的對話,即使沒有必要聽,她也不想聽,難免還是會有隻言片語從耳旁擦過。
“巢穴這麼多年了,就是不斷會產生這種現象,誰也不知道爲什麼,你說能怎麼辦?”耳釘男客舉着一隻塔可餅,依然在討論着麥明河聽不懂的事。
“啊,原來那個女人竟然把臉塞進了……”
最後一句話彷彿一隻勾子,登時叫麥明河頓住腳步,不由自主地朝那句話傳來的方向扭過脖子——當她意識到,說話人正是三個女客那一桌上的暗褐色皮膚時,麥明河已經與它四目相對了。
它好像正等着麥明河的注意力被勾過來似的。
“你好像沒有地方坐啊?”暗褐色皮膚馬上笑着招呼她,“來,坐這兒!我們聊聊嘛!”
它使勁拍拍身旁的空椅子。桌上被揀得皮零肉碎的魚,驚得渾身一抖。
怎麼會這樣?麥明河立即掃了一眼牆上時鐘——第一個小時還沒有過去,還剩下最後十分鐘。食客們應該只能對她說廢話、說謊,或者設下言語陷阱;卻還不能對她展開行動。
那麼現在要她過去坐,是爲了一會兒方便下手嗎?
麥明河生怕多跟那女客言語,要生出什麼意外枝節;她垂下眼睛,一言不發搖搖頭,轉身就走。
女客好像很遺憾似的,在背後咂了一下舌頭。
還剩下六塊臉,怎麼想,似乎也不能在十分鐘內找齊啊……
麥明河走過獨身一人的男客桌旁,忽然怔了怔,又退回去了,仔細在他桌上看了一眼。
濃湯、沙拉都沒有動過,它依然在對着電腦冥思苦想;要說與剛纔有什麼不同,就是少了一部手機。
對,它剛纔是說有一部手機沒電了……手機沒電了,就把手機收起來,這似乎很正常。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在“存在提示的三十分鐘”內出現在桌上的手機,卻在“提示消失的三十分鐘”內從桌上沒了影子——這豈不正好說明,那部手機可能就是“線索”嗎?
手機本身應該不是線索,因爲同樣的手機,桌上還有一部。線索應該是在兩部手機的不同之處上。
消失的那部手機,是因爲充不上電……
等麥明河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大步跑到吧檯了;不顧服務生一直對準她的肉芽,她撐着吧檯往裡探身一看,果然看見了剛纔獨身男客抱怨說“破破爛爛”的插座。
巢穴似乎沿襲了黑摩爾市的模版與制式,在插座之類的各個細節上,也保持了同步。黑摩爾市中,一個標準插座的模樣,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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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檯插座上方的孔裡,已經插着一部咖啡機的插頭了;插頭樣式正常,說明上方的插孔沒錯,但是整個插座,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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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排的孔,實在怎麼看怎麼叫人覺得眼熟……雖然插座塑料板上的顏色雪白,但那兩個呈八字形傾斜的狹長空洞,不是跟人的鼻孔很像嗎?
“誒,你趕緊讓開,”
麥明河激動之下,甚至不忌諱碰上服務生了,一把將它在自己面前探來探去的臉推開——反正規則只說,不能觸碰用餐客人的臉,服務生不在此列——她伸手進去,伸手在孔洞周圍摸索幾下,果然手感不像是塑料,卻更像是皮膚。
融進去了,原來整個鼻子都融進了插座後的牆面裡,只留一對鼻孔充當插口;就連鼻孔周圍一圈皮膚,也被塗成了白色——這簡直就是詐騙和犯規。
麥明河試着抓住插座面板,發現它並沒有封死在牆上,使勁一拔,面板就脫落了。接下來,就像剛纔拿眼睛時一樣,她一點點把鼻子從牆面裡給撥了出來。
一下子連找到兩塊臉,她簡直比補妝女人都高興,捏着鼻樑,把它放在了補妝女人朝後筆直伸出來的手掌上。
“真不錯,”補妝女人鼓勵道,“不過這兩塊都是找起來沒有生命危險的,也是最容易找到的。你還得繼續加油呀。”
“這不是犯規嗎?”麥明河指着那鼻子說,“鼻樑是肉色的,但偏偏露在外面的鼻孔那一圈,塗成了和塑料一樣的白色。這不合理吧?”
“當然不是犯規。”補妝女人收回手去,不知幹了什麼,再垂下手時,鼻子已經消失了,或許回到了它原有的位置上。“這家餐廳裡,又不是沒有能夠把我鼻子塗成白色的東西。再說,既給你線索,又想盡辦法隱藏,才叫公平呢,不是嗎?”
說起來,整個餐廳的運行規則,都是巢穴一方制定的;到底公不公平、什麼才叫公平,麥明河根本沒有置喙餘地。
就算巢穴只是在折磨她玩,外面根本沒有剩下的五塊臉,她也毫無辦法——只能壓下這個令人不安的念頭,儘量不去想它。
難道人就不能通過某種方式,對巢穴獲得一定的掌控力嗎?
麥明河嘆口氣,覺得她是有點想得太美了。
接下來的幾塊臉,聽補妝女人的意思,似乎不好找,而且還很危險……
她從短走廊後拐進用餐區的時候,始終在思考下一塊臉可能藏在什麼地方;過了一兩秒,她才忽然意識到,每一張臉都從餐桌上擡起來了。
每一張臉都在看着她,一動不動,高高鼓起着一個笑。
餐廳裡一片死寂。
麥明河愣在原地,終於慢慢擡頭看了一眼時鐘。
第一個小時,也是最安全的一個小時,就在剛纔,結束了。
鼻孔中間/-\應該沒有那一短橫的,但是起點不讓發空格嘛,所以爲了表示它倆不是緊貼着、中間有空間,我就加了一個短橫。
其實我對7塊臉的藏匿位置,還是感到挺得意的(。
這一章是好不容易纔趕完的,時間太緊了,估計有錯別字,回頭再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