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虛驚慌的還想要往山頂飛奔,阿塔口中卻已經念出了冰冷的咒語,隨着冷如寒冰的一聲“收!”,雲虛頃刻發出一聲慘叫,在半空中的身子似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道,頹然跌落在坡上,滾出去好幾圈,才被一棵小樹擋住。
白色的身影在樹下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似是忍受着莫大的痛苦,阿塔冷冷瞧着,心中有一瞬的暢快。
他說過的,阿槿所受的,會加倍還給雲虛。他已經不是兩千年前,那個只能眼睜睜看着弟弟受難卻什麼都做不了的林承塔了。
幾人走過去,阿塔將那個蜷縮成一團分外狼狽的人一把從地上提起來,雲虛的眼中滿是震驚,一雙眸子緊盯着阿塔,因爲鎖魂鏈帶來的痛苦讓他身形佝僂,連說話也斷斷續續毫無活力,“不……你……你怎麼可能,煉化了……我的鎖魂鏈。”
鎖魂鏈是法器,法器自然都是認主的,便算是這人已經待在自己身邊好幾天,但是他能猜到這鎖魂鏈解下來也不過就是今日的事情,這個少年怎麼會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鎖魂鏈煉化了。
阿塔冷冷瞥了他一眼,並沒有答話,只是拎着他的衣襟,將男子提到瞳慕跟前。
瞳慕對於阿塔方纔喊出的那個名字心中還有些驚異,阿塔自是看出來瞳慕還未曾與擎蒼通信,所以還不曾知曉這人的真實身份,當下爲瞳慕解釋道:“魔君說,這人便是當初白妄的徒弟,雲虛。”
沈蕭一驚,她自然還記得這個名字,又看了看眼前罩着鬼面抖索着身子的人,實在很難將他與當初那個衣冠楚楚的上神聯繫起來。
不過擎蒼既然已經這樣說,自然是錯不了的。
瞳慕與沈蕭亦是差不多,便是巖洞內的清姬也聽到了幾人對話,不敢置信的將目光投過來。
瞳慕擡手要揭開雲虛的面具,一直因爲鎖魂鏈帶來的痛苦不敢有太大動作的雲虛卻猛烈掙扎起來,頭死死的向後仰着,極力抗拒瞳慕觸碰到面具,只是他已經被阿塔提在手中,又能退到哪裡去。
看着他的模樣,瞳慕不禁挑了挑眉,“身份都已經被戳穿,這面具又還有什麼戴的必要?”
雲虛卻不答話,依然掙扎着,瞳慕自不會耐煩的與他玩這般遊戲,一直點在他下頜,雲虛吃痛的慘叫了一聲,瞳慕微眯了眼,對這個傷害阿槿的人心中可是含着滔天怒意,一把從阿塔手中將人揪過來。
擡手將面具掀開,掀開的那一瞬間,雲虛連忙怪叫着擡手捂住自己的頭臉,被瞳慕一把打開,他面具下封存了幾千年的容顏,便毫無遮攔的呈現在衆人眼前,惹得衆人都微微一驚,沈蕭瞧清的那一刻,更是驚訝的忙捂住了脣。
曾經的雲虛,風度翩翩,雖然只是表面功夫,但那張臉怎麼也還算是個文雅之士,如今再見,這人卻已經面容模糊,猶如惡鬼。
他那張臉,當真與他所戴的鬼面一無二致,或是說,更加猙獰詭異一些。
半張臉完好無缺,依稀還是當年的容顏,可是另外半邊,卻滿是被火灼燒過後的痕跡,比燒傷更加嚴重些,便好似被人潑了濃硫酸,一張臉完全溶解成一團,恐怖的勉強鋪在半邊臉上,血紅的半邊臉,只有眼睛那處的皮膚還是完好無缺的。
那半邊臉的頭頂,只剩了稀疏的幾縷乾枯的如同衰草的銀絲,就連脖頸,也完全成了一個一個的肉疙瘩,無法形容的詭異。
難怪他的面具,都如此嚴實。
瞳慕垂眸打量了他一眼,那隻脫了手套的手上,也是這樣的痕跡。
在衆人的目光下,雲虛一直顯得分外焦躁,在瞳慕掌中亂吼着,手腳亂舞,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徹底的瘋子。
夜色裡一時悄寂無聲,只剩下雲虛一人嘶吼的聲音。
那隻滿是火灼傷痕一般的手猛然弓成利爪,胡亂的朝着瞳慕的面盤攻去,瞳慕怎麼會讓一個已經被鎖魂鏈鎖住的人偷襲成功,空餘的手隨意在面前一擋,便將他已經毫無威脅可言的手掌擋了下來。
提着他衣襟的手一把將雲虛甩落在地,雲虛恨恨的盯着瞳慕,而後揚天長嘯。
“啊——!”似是要將一腔恨意,都訴與天知。
“憑什麼,就因爲擎蒼,我纔會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曾經是上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憑什麼擎蒼能夠得到那麼多,而我卻只能隱在黑暗裡,任由暗夜將我吞噬?我的餘生那麼長,我憑什麼不能光明正大活在陽光下?”
雲虛聲色俱厲,躺在地上有些癲狂的看着圍在他身邊的幾個人。
瞳慕垂眸看着他,眼中滿是嘲諷,“你說是我師尊將你害至此地?師尊做了什麼?不過是你自己覺得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居於人下,也不甘心自己竟然會墮仙成魔,所以你想站到所有人的高處,讓你不管是神還是魔,都能夠俯瞰所有人。”
擎蒼連雲虛已經墮魔都不知曉,又如何能夠害他。
沈蕭躊躇了一會兒,看着地上那樣淒厲的雲虛心中有些發顫,那張臉實在太詭異了些,沈蕭忍不住微微別過頭,瞳慕見她動作,甩手將手中的面具砸到了雲虛身上。
雲虛慌忙套上,又只剩了一雙幽深的眸子露在衆人面前,戴上面具之後的雲虛似乎又格外自信了些,冷笑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也沒有再逃的打算,“擎蒼他坐在那個位置上,便是錯。”
所有人,都應該在他腳下匍匐。
雲虛冰冷的眼神在他們臉上掃過,沈蕭一驚,總覺得這人不會輕易罷手。
他已經瘋狂了,所有的慾望都化成對於權力的渴望,而辛苦想要維持五界平衡的擎蒼,自然便成了他的眼中釘,是絕對不能共存的存在。
雲虛想要攪亂整個世界,而後趁勢而起,站上權力的最頂峰,所以纔會去煉那樣的邪術,害得自己容顏盡毀,再不敢以真面貌示人。
他自然將這一切,都算到了擎蒼的頭上,他自以爲若是沒有擎蒼,那個世界的巔峰,也不過是他手到擒來的囊中之物。
畢竟打破平衡各個擊破或是讓他們自相殘殺自己坐收漁翁之利,比對抗如今的平衡局面要輕鬆的多。
沈蕭轉回頭來看向他,雲虛也正看向沈蕭,冰冷透骨的眼神似乎要將沈蕭的心剜出來,若是眼神可以成爲實質,沈蕭毫不懷疑,自己此時已經被雲虛剝皮拆骨。
他對擎蒼有多恨,對自己肯定便有多恨,畢竟擎蒼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
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雲虛雖然眼神兇狠,可是佝僂的身形讓他看起來實在沒有什麼威嚴可言,沈蕭抿了抿脣,終究還是對着這個人冷然道:“你不可能勝過擎蒼,哪怕你覺得自己這一次並不是敗北,往後的日子裡,你也不可能勝過擎蒼。”
雲虛咬牙,卻在另外兩個男子的逼視下不敢妄動,但是他攥緊的雙手分明表示着,他心中的怒火正旺。
“我沒有輸!我也不會輸!”
雲虛惡狠狠的說着,完全不顧自己如今已是階下囚的身份。
他方纔冷靜下來,在幾人身上搜尋一圈,已經找到了脫身的方法,雖然不能在留在這方世界想辦法奪到沈蕭的玲瓏心,可是隻要活着,就還會再有辦法的,不是嗎?
雲虛心底陰森冷笑,擎蒼,這個人,總有一日,自己要將他踩在腳底的。
可是沈蕭卻依然只是平靜的看着他,無端的讓雲虛很是煩躁,一顆心又在胸腔胡亂攪動起來。
他討厭那樣的眼神,無比討厭,顯得他是一個跳樑小醜一般,雲虛瞪視着沈蕭清亮的眸子,恨不得將她的眼睛剜出來。
“擎蒼也是魔,與我有什麼區別,他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爲了自己的私慾,哼,”雲虛輕蔑的看了沈蕭一眼,“還是爲了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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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雲虛這樣被權利充斥內心的人,自然是瞧不起擎蒼爲了一個女子做出這許多事的。
沈蕭淡淡一笑,答道:“你與擎蒼雖然都是出於私慾,但是擎蒼與你不同,擎蒼不會因爲自己的一己私慾,而想要去傷害別人而獲取權利,這便是你與他的大不同。也是你終將徹底敗給擎蒼的原因。”
擎蒼雖然算不上是與人爲善的魔,卻至始至終,都不曾想過要去傷害無辜的人,世人傳言中的魔頭,與擎蒼半點不沾。
他只是想要保護自己所愛之人,保護一心護持的魔界,這樣便已足矣,雲虛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覺得滿足?
而且,擎蒼不傷害旁人,自然便也不會四處樹敵,而云虛,一心想將所有人踩在腳下,那麼在他對面的人,又豈止是一個魔界。
浩浩天地,五界衆生,無一不是雲虛的敵人,而云虛,卻連一個朋友都不曾有,他封閉自我,也膨脹自我,自然覺得朋友這種能與他並肩而立的人不應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