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雍的心情顯然很好,聽到劉封的問話後,當場笑着回答道:“蒙驃騎大將軍、左將軍關心,今年九江旱情已解,入秋以來,已經下了兩三場雨,雖然雨量不大,卻是可喜可賀之事。若是入冬之後,能有一場瑞雪,足以宣告大旱已過了。”
劉封滿意的點點頭,只要淮泗穩定,汝南就能穩定,汝南穩定,中原就有了戰略主動權。
也是多虧了袁術,他在江北這兩年可沒幹啥好事,跟當地的士族豪強爭奪土地,水源,動輒滅門傾家。
如此一來,九江、廬江有大量的土地被袁術吞併到肚裡,結果如今袁術倒了,吃下肚的土地、田產、水源、商鋪、工坊等等不動產,悉數便宜了劉封。
倒是有一些士族豪強跑來討要,想要劉封回還他們祖產。
劉封表現的看似十分大方,但凡能拿出田產證明文書的,只收取一定補償即可全額發還,若是沒有田產證明文書的,那對不起了,一律視爲無效。
不得不說,劉封這吃相併不算好看,要換了承平時節,估計立馬就風評被害,名聲受損了。
可換了眼下戰亂之世,這些士族豪強們再愚蠢,可在袁術的調教下,也看懂了刀把子的威力。於是,這些人也只能灰溜溜的離開,居然連控訴都不敢控訴一下,當真是無膽鼠類。
接下來,劉封花了五天的時間,視察了駐紮在壽春的幾個軍,包括陳登的兩萬部衆在內,再加上九江、廬江的地方部隊,一共有近十一萬人的規模。
因爲摧鋒、挽瀾以及新軍都需要整合磨鍊的關係,所以劉封並沒有興師動衆的舉行閱兵,而是輕車簡從的視察部隊。
視察的重點是士兵的伙食,穿衣、器械、住房、衛生、醫療、後勤等方面。
對於士兵的訓練和磨合,劉封是相當放心的,但伙食,醫療,衛生,後勤等方面,劉封還是擔心太史慈、趙雲等人會因爲慣性思維而忽視了這方面的建設。
好在這樣的情況並沒有發生,摧鋒軍和挽瀾軍以及新軍的建設都非常好,陳登的部曲則要差上了許多,至於九江、廬江的地方部隊,那就差的更大了,幾近於沒有。
劉封也沒有批評陳登和簡雍,畢竟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太麻煩了,不但需要大量的人力,物理,還需要海量的金錢和物資。
別的不說,就以伙食來說,每週都要有上百艘漁船爲部隊供應魚蝦。
這些魚蝦哪怕價格十分便宜,每斤魚才兩錢,每斤蝦更是低廉到了一錢的地步。可摧鋒、挽瀾兩軍六萬人來計算,哪怕魚蝦對半開,每人每天四兩的量(去除魚鰓、魚骨,蝦頭、蝦殼等不能食用的部分),算上將官,軍官額外的份額,每週的消耗也高達三十五萬錢,一個月就得一百四十萬錢。
這還是最便宜的河河鮮消耗,要是換成豬牛羊,那開銷更是十數倍於此。
東漢承平時期,豬肉14錢一斤,牛肉18錢一斤,羊肉20錢一斤,現在戰亂,豬牛羊可不比河鮮、海鮮,有大規模野生的可以捕撈,以東漢的生產力來開發,幾乎是源源不絕,要多少有多少。
因此,如今的豬牛羊肉都已經漲了好幾倍,自然是河鮮、海鮮的十幾倍價格了。
所以,大部分的精銳都是靠錢砸出來的,雖然沒錢也能磨礪出精銳,但以上限論,那肯定是有錢的上限更高。
劉封對摧鋒、挽瀾的標準可謂是獨一檔,幾乎天天有肉,雖然大部分都是河鮮、海鮮、鹹魚幹、鹹蝦米,但這伙食標準當真是冠絕天下了。
除此以外,劉封精心建設的軍中軍醫體系也已經逐漸顯露成果,雖然遠遠比不得後世,但目前至少在甲級軍中,軍醫比例已經做到了1:200,護士的比例爲1:50。
可別小看這個比例,這意味着三萬人的摧鋒軍軍中,光是軍醫就有一百五十人,護士更是多達六百人,相配套的器械,運力,藥材等等更是不計其數。
但劉封就是捨得投入,不僅僅是貪圖老兵的戰鬥力,更是有着濃烈的後世人文思想的影響,劉封很難眼睜睜的看着這些爲自己征戰沙場的士兵們在負傷之後,因爲得不到救治,痛苦掙扎而死。
讓劉封感到滿意的是,不僅僅是太史慈、趙雲、張遼、徐晃等高級將領沒有貪腐,中下層軍官們在監察委的監察之下,絕大多數表現的都很好,僅有少數案例,也都依法處置了。
最後,監察委還按照劉封的想法,積極向士兵們普及忠於劉封,忠於左將軍幕府的思想。
當然了,普及的方法其實顯得格外的粗暴簡白,主攻軍中的伙食、醫療、福利等待遇。沒有劉封,就沒有每天的肉食和大米,沒有劉封,就沒有生病時的軍醫、藥材,沒有劉封,就沒有如實發放的軍餉和賞賜。
剛開始制定時,劉封還想推廣一些思想,可後來發現,這些完全就是扯犢子,就算監察委能夠明白他的心思,沒有念歪經,這些大字不識的士卒戰士們也根本沒法理解。更別說很大可能從監察委的根子上就理解錯了。
劉封迫於無奈,只能徹底改換思想,只要讓士卒們知道是誰對他們好,是誰給了他們優厚的待遇,是誰保證了他們的地位和收入,就足以杜絕將領裹挾士卒的土壤了。
如此一來,不論是哪裡的士兵都會產生一個共識,那就是自己是劉封的士兵,而不是他麾下某個將領的士兵。
這在目前階段,顯然已經足夠了。
這一招釜底抽薪,只要劉封還在位一天,只要劉封提供的待遇不會大規模衰減,他麾下的軍隊就始終只會忠於他一人。更別說劉封本人還是威望極高,百戰百勝的常勝統帥了。就是太史慈、趙雲、張遼、徐晃等宿將,也都不會有生二心。
從龍之功近在眼前,除非野心大到自己想當皇帝,否則誰又會想到背叛劉封呢?
滿意的檢閱過軍隊之後,劉封帶着簡雍、陳登饋贈給他,以及委託他帶往徐州,進風給劉備的的九江、廬江特產,開始重新啓程,走水路前往徐州郯城。
**
坐鎮零陵郡治泉陵縣的蒯越正翻看着下面的奏報。
零陵郡是大漢唯一一個郡縣不同府的郡國。零陵郡中有零陵縣,但郡府卻不在零陵縣,而在零陵縣以北,灕水的下游泉陵縣。
蒯越翻看完奏報,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之情。
在他的調略之下,交州各郡郡北的幾處要點俱已經被他納入手中。
謝沐、馮乘、富川,臨賀、封陽、荔浦、潭中、匡浦關等地皆是望風而降,主動派人來聯繫,並表示願爲左將軍幕府軍引路。
也難怪這些人會望風披靡,實在是交州人並不想打仗,更別說劉封此時手中可是握有朝廷的任務,統治交州合法合理,交州人會有這樣的反應可謂是再合理不過了。
如今各地俱已奏報,先鋒軍已經開拔,在月內可以掌控各個要點。
這些要點一下,大軍南下的道路就徹底打開了,直抵各郡國郡府可謂是暢通無阻。
就以匡浦關爲例,從桂陽郡南下的大軍沿着溱水一路南下,再沒有任何阻礙,兵馬可直抵南海郡治番禺所在。
而潭中則是鬱林郡中潭水要隘,拿下此地,大軍可以潭水爲後勤補給線,暢行無礙的抵達鬱林郡治所布山縣外。
至於剩下的富川、封陽等諸城,皆是蒼梧郡北方縣邑,沿賀江而設,最終的目的地也是蒼梧郡治所廣信縣。
如此一來,三郡治所皆已如成熟的果實,敞開了花苞,盡數裸露在蒯越軍的面前。
只等蒯越大軍一到,便可瓜熟蒂落。
“叔父,大事已成啊!”
站在蒯越身後的蒯祺表情欣喜,眼中滿是躍躍欲試之色。
本來劉封是打算將蒯祺召入文學侍從的行列,日後再給其安排一個孝廉名額,以此來換取蒯越、蒯良和蒯家的忠心。
不過考慮到現如今的情況,劉封最終暫時擱置了這一想法。
畢竟蒯家新降,劉封就迫不及待的將蒯祺帶走,這讓外人看來,顯然是自己不放心蒯越,纔會屢設人質的錯覺。
雖然以蒯越的智謀,未必會有這般短薄的見識,可劉封要的是收蒯越之心,爲自己所大用,可不是僅僅只想要一個降服的姿態。
因此,蒯祺如今依舊跟在蒯越身邊,爲其帳中文書。
“元吉,不可輕忽。”
蒯祺,字元吉。
蒯越也好,蒯良也好,都視這個侄子爲接班之人,下一代中,唯有蒯祺的才能可堪此重任。
因爲戰亂的關係,蒯良的兒子可能年紀尚小,又或者根本沒有出生,而蒯越則還沒有兒子。
史料中記載,蒯越在死之前,曾經託孤給曹操,可見其就算有兒子,大概率也是未成年,甚至是年紀很小。而日後蒯越的子嗣在史料中再無記錄,而與之對應的是,和曹操關係不如蒯越良好,地位也沒蒯越高,死的更早的蒯良,反而兒子當到了南陽太守的官位,而且迎娶的還是王肅的女兒,和司馬昭是連襟。
從這點來看,蒯越的兒子很可能根本就沒長大成人,在託孤後就夭折了。
因此,在眼下這個時間節點,蒯良、蒯越兩人都已經年過四十,可膝下卻大概率沒有子嗣,蒯祺的地位就凸顯出來了,已經成年的他是當之無愧的新生代掌門人。
即便日後蒯良、蒯越生出來了兒子,年老的他們在不知道自己壽命的情況下,也需要蒯祺這個青壯年來爲他們的子嗣遮風擋雨,搭橋鋪路。
由此可見,蒯良、蒯越將蒯祺視爲下一代掌門人,是非常具有遠見的,心胸也極爲開闊,畢竟蒯祺並非這兩人的親生兒子。
就此更可以看出劉封的擔心和應變並非是空穴來風,而是具有實際意義的。
蒯越面色肅穆,朗聲叮囑道:“如今交北各郡之所以如此順服,一來乃是左將軍有皇命在身,總督交州諸事;二來也是因爲荊南諸多賢達出力甚多,居功至偉;三來自然是交北諸郡賢達順應天命,我等不過因人成事罷了。”
蒯祺趕忙收起臉上的喜色,應命道:“我明白了,叔父。”
“好,明白就好。”
蒯越看見蒯祺語出真心,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突然,外面匆匆走入一幕僚,手中捧着一份文書,看見蒯越後,趕忙下拜道:“啓稟將軍,揚州傳書。”
“拿給我看。”
蒯越當即一伸手,蒯祺則主動上前接過文書,轉入其手中。
打開文書後,蒯越匆匆掃視了幾眼,臉上浮起一絲喜意。
蒯祺從旁小聲詢問:“叔父,可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蒯祺嘴角勾起,點點頭:“交州大事已定也!”
蒯祺愣了一下,心想剛纔自己說這話,還被叔父批了一頓,怎麼現在蒯越自己倒是說起這些來了。
像是看出了蒯祺心中所想,蒯越卻是將文書拿給對方:“你且看看。”
蒯祺跟在蒯越身邊,名爲文書,實爲歷練,當即就接過文書看了起來。
原來這文書乃是揚州傳信,士家入左將軍幕府朝貢。
文書中詳細記錄了士族子弟1等三人入揚朝貢,並代表士燮以及其兄弟四人,向劉封請封。
之所以是朝貢請封,其實也就是換個說法的乞降,畢竟士燮只是因爲道路偏遠而割據一方,別說起兵造反了,就連違逆朝廷都沒有過,自然算不得逆賊。
既然不是逆賊,那麼現在劉封統管交州諸事,士燮作爲朝廷重臣,自然是要過來迎謁的。
但不論表面上什麼稱呼,實質上就是士家服軟了,願意歸順。
連士家都歸順了,那這交州諸事,還真就是大事已成了。
“恭喜叔父,賀喜叔父!”
蒯祺當即反應過來,轉身衝着蒯越屈身下拜,連連恭喜。
“元吉,不可如此。”
蒯越擺了擺手,示意對方起來:“此非我之功也,實乃是左將軍威名赫赫,故此纔有士威彥遠來恭順。不過如今省去了一番刀兵,當真是功大莫焉。士威彥必得左將軍青眼,日後相見,更需謹慎,不得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