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裡,尉遲宣正想回房去找自己的孫兒嬉鬧,忽見對面長亭裡多了一抹身影。
明明無人稟報,這人是怎麼進來的?
帶着這樣的疑問,尉遲宣邁步過去,越近便越發驚歎。
眼前男子太過妖豔!
一襲逶迤紅裳拖地,如墨髮絲十分寫意的披灑在肩上,修長筆直的交疊,青蔥如玉的手指輕搭在亭間石臺,不時叩響,發出噠噠的聲音。
男子長相極美,卻沒有絲毫女子的脂粉氣,尤其是眼尾硃砂痣,似比那襲紅衣還要殷紅如血,宛如開在地獄的冥花,悽美絕豔。
“這位公子是……”
“秋意濃有心上人了?會是誰呢……”君彥卿揮動紅衣,手臂搥在石臺上,腦袋歪了歪,掌心,淡如煙雨的眉峰輕輕蹙起,像極了在認真思考。
尉遲宣愣住,重新打量男子,忽似想到什麼,撲通跪倒在地,“老夫叩見副堂主!”
“起來吧,我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只是,沒地方住了……”
且說蘇若離是在府用罷晚膳,才依依不捨離開的。
不是她有多捨不得沈醉,只是顧如是回來了,她與沈醉少呆一分,便多留一分給顧如是在沈醉面前嚼自己舌根。
加上炎冥那個瘟神,蘇若離忽然有了憂患意識。
之前她就想過除掉炎冥,只是機會難尋,這事兒便給耽誤了。
眼下顧如是回來,以她的陰險狡詐的性子跟炎冥對自己謎一樣的偏見,他們兩個若聯手,自己豈不如臨大敵……
錦瑟居內,楚林琅看着搥雙腮在桌邊神遊的蘇若離,不時感嘆。
“你倒是怕他們什麼?”楚林琅特別不能理解蘇若離杞人憂天的表情,推了杯溫水過去。
“你是不曉得我那個五師姐有多陰狠狡詐,爲了顧府她可是把二師姐捨得個徹底,就那樣,二師姐還對她感恩戴德,你說這種女人是不是很可怕,現在這麼可怕的女人看上我了。”
“她對付段清姿也是得了沈醉的首肯,如果不是你師傅有意誤導,段清姿不致於被她耍的團團轉,至於你……就因爲段清姿的事兒,她要對付你?”楚林琅覺得顧如是還不致於如此沒正事兒。
“她現在懷疑老孃背叛師門。”蘇若離道明問題的嚴重性。
楚林琅提壺亦給自己倒了一杯,之後擱下茶壺,“即便如此,你也不用怕成這樣,比起她,你的詭計可一點兒都不遜色。”
“你忘了沈醉。”蘇若離着眼皮,一臉的生無可戀。
楚林琅恍然,可不是麼。
若能放手一搏,有紅塵軒做靠山顧如是算不了什麼,可這裡是皇城,如何在沈醉眼皮子底下扳倒顧如是,亦或不讓顧如是扳倒,就很麻煩。
“你也不用如此顧慮。”楚林琅抿了口茶。
蘇若離挺直身子,長舒口氣,“先不說她,神沐堂的左使見着了?”
楚林琅點頭,將那晚相見之事和盤托出。
蘇若離聽罷之後,清眸閃亮,“那左使當真說投桃報李?”
“嗯,所以林琅覺得神沐堂這次是有意參與大周朝政。”楚林琅一番推測,蘇若離眉頭緊擰,這大周朝局已經亂作麻團,再加一個神沐堂,真是前路未卜。
自府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早,這會兒天色更黑,蘇若離不便多留,臨走時讓楚林琅多留意顧如是的一舉一動,防患未然。
待其邁出門檻兒,楚林琅似是想到什麼,告訴蘇若離衛無缺走了,聽說是有仇家尋上門兒。
蘇若離表示,走的好。
漆黑的夜,浮雲掩月,蒼穹上稀疏的星光頑強的閃爍着,整個皇城一片朦朧。
四方宮門已鎖,蘇若離飛身躍牆,動作嫺熟的朝錦鸞宮而去。
行至御醫園,忽見一抹黑影在岔路口兒徘徊,蘇若離本想繞過去,待借星光一瞧,是紫鵑!
“你怎麼在這兒?”蘇若離足尖點地,平穩落在紫鵑面前。
“娘娘,你可回來了!”見是自家主子,紫鵑那一臉的焦慮瞬間舒緩,“娘娘,你跟我來!”
蘇若離未見紫鵑這般張皇失措過,心想着必是出了大事,遂由其帶路,謹慎跟在後面。
這般左繞右繞的,進了冷宮。
隨着落漆的木門吱呦響起,蘇若離明顯聽到裡面有動靜,當下拉住紫鵑。
“娘娘,人在裡面!”紫鵑一語,蘇若離微愣,如此說,她是知道里面有人的。
會是誰呢?
帶着這樣的疑問,蘇若離隨紫鵑走進冷宮。
以往跟蹤白芷惜的時候蘇若離來過一次冷宮,那時只是經過,此刻推門而入,便覺一股淒厲的冷風自內而外灌入,夾雜着數百年來一縷縷殘魂的哀怨跟憤恨,讓人覺得格外淒冷,寒入人心。
藉着朦朧月光,蘇若離隱約可見眼前有一條長廊,兩側一間間的門幾乎都是半掩,冷風呼嘯,窗櫺上的綿紙不時打着風哨,陰冷詭異,又透着難以言喻的蕭條。
“娘娘,就在裡面!”紫鵑邊走,邊指着最裡面的一間屋子,臉上竟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蘇若離也是佩服。
這鬼地方,她都有些肝兒顫。
隨着木門被紫鵑輕輕叩了三下,蘇若離忽聽到插門的栓子自裡面發出響聲,爾後房門開啓,紫鵑也不待蘇若離看清,直接把自家主子拽了進去。
說真的,蘇若離還真且點小害怕!
房門忽爾緊閉,藉着窗櫺灑過來的稀疏月光,蘇若離看清對面之人。
雪柳,曹貴人身邊的貼身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