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輾轉,朝輔國將軍府而去。
明明只有半柱香的路程,車伕硬是在韓姜的囑咐下多繞了半柱香的時間。
此時,馬車漸漸慢了下來,終於止在輔國將軍府的門外。
車廂裡,韓姜想了許久,“再轉……”
“韓大哥,再怎麼轉,到最後還是要回來,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柳青青看得出,雖然被放出天牢,可韓姜臉上卻沒有絲毫高興的意思,想來如果有選擇,韓姜應該不願意出來。
韓姜沉默,半晌後終是下了馬車。
也不知老天爺是否應景,天空竟不知何時落下雪花,天地漸白,雪花紛揚而落,迷了人眼,亂了人心。
韓姜轉身扶柳青青走上臺階時,府門自內開啓,是素寧。
“韓將軍,我家郡主請您跟柳姑娘……到梧桐院一趟。”素寧謙卑拱手,視線掃過柳青青時,少了痛恨反倒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情愫。
柳青青微愣,繼而擡眸看向韓姜。
“容本將軍換身衣裳。”韓姜沒有拒絕,他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避也避不過。
雪越下越大,不知何時,那些原本簌簌的雪片猶如鵝毛,如飛絮,從天上飄飄灑灑,落於地面,積成厚厚的一層。
韓姜換了一身略顯精神的白衣,外面的大氅不再是柳青青在獄前送給他的那件,而是大婚那一年,龍淺刻意在衣莊鋪裡給他定做的。
這是他第一次穿。
梧桐院的院門依舊寒酸的搭在梨花木的門框上,搖搖欲墜。
韓姜行至院外停下腳步,之後轉身,拉起柳青青的手,“別怕。”
柳青青擡眸,只是笑笑。
現在到底是誰在怕?又是誰的手,沁出了細汗。
廳門處,素寧見到韓姜與柳青青進來,視線下意識瞄過他們互牽的手,之後回眸,“郡主在裡面候了多時。”
韓姜微微頜首,之後與柳青青一併進去。
果然,紫砂茶壺上氤氳的霧氣已經不是很濃郁,想必這茶已經泡了很久。
“素寧說你找我們有事?”淺白的霧氣迷濛了人眼,就像外面如飄絮般的白雪,韓姜眼前變得有些不真切。
今日的龍淺似乎有些不同,至少在她眼睛裡,韓姜沒有看到嫌惡。
“有。”龍淺慢悠悠的掀起櫻脣,之後伸手,由素寧攙扶着起身,繞過桌案走到韓姜面前。
韓姜身側,柳青青下意識上前一步,“郡主有話直說,我們既是來了就……”
倏然!
龍淺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
就在柳青青以爲龍淺又要故伎重演的時候,素寧手裡同樣多了一把匕首!
幾乎同一時間,龍淺手中的利器直朝自己雪頸抹去,那種決然,沒有一絲猶豫!
而素寧的匕首卻是衝着柳青青,力道之猛,亦透着難以形容的冷厲!
千鈞一髮之際,韓姜只覺腦子裡一片空白,而他本能的,出手握住了龍淺的玉腕,緊接着,便聽身側傳來一聲慘叫。
素寧的匕首正搥在柳青青脖頸位置。
“青青!”韓姜怒極甩開龍淺的手,縱步過去朝素寧狠拍一掌!
然爾,當被素寧握着的那把匕首落地一刻,他分明看到那把匕首竟然沒有了鋒利的刀刃,縮短到只剩下柄首。
待他回身,柳青青雪頸處只有一處青痕。
“龍淺!”韓姜憤而轉身,怒聲喝斥。
“你可以納她爲妾……”龍淺目光呆滯的看着被韓姜甩在地上的匕首,恍惚似的擡起頭,“不……是娶她爲妃,我願意與你和離。”
是誰說的,只要擡起頭,眼淚就不會掉下來。
可龍淺已經把頭擡的老高,卻怎麼都抑制不住淚如泉涌。
韓姜一時愣在那裡,“你……說什麼?”
龍淺有些無力的自地上站起身,緩步走向被韓姜拍在地上的素寧,慢慢將她扶起,走進內室。
直至內室房門砰然闔起,韓姜都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兒來。
“韓大哥?”柳青青捂着自己的雪頸,在他身邊停下來,“她說她願意與你和離。”
韓姜猛然轉眸,瞪大的眼睛裡,隱隱浮現赤紅的血絲,“爲什麼?”
柳青青搖頭,她亦不明白龍淺這是演的哪一齣,可這樣的結局卻是她想要的。
內室,素寧同樣捂着胸口倚在窗櫺位置,直至看到那兩抹身影淡出梧桐院,方纔轉身,“郡主,他們走了。”
牀榻上,龍淺無聲坐在那裡,眼淚彷彿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落。
原來蘇若離說的都對,韓姜……竟然喜歡她!
除了這個原因,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在自己與柳青青同時陷入危險的一刻,韓姜救的,爲什麼會是自己。
這種本能的反應又意味着什麼!
回想過往的這五年,她唯一在做的事,就是阻止韓姜跟柳青青在一起,他害自己失去至愛,那麼他也不配得到愛情。
可原來他愛的,竟然不是柳青青。
滑稽吧,可笑吧!
“走了也好……”
深夜,錦鸞宮。
蘇若離獨自趴在翡翠方桌上,視線緊盯着身前冉冉的燭焰,腦子裡盡是段清姿離開時的悲愴。
她始終沒告訴段清姿‘神醉’已有解藥,寒子念不會死,因爲她不確定段清姿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還會不會如她走時表現的那麼絕望。
任何細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將她暴露在危險之下。
忽的,一個方方正正的深黑色瓷瓶赫然出現在她面前,蘇若離尋着瓷瓶上的手擡起頭,一臉茫然的看向對面那個男人。
一般情況下,這種動作都是她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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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化屍水。”
聽到龍辰軒的回答,蘇若離額頭豎起三根黑線,小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