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闔起,沈醉握着書卷的手漸漸收緊,黑目冷蟄如潭,腦海裡蘇若離頸間‘紅梅’一遍遍閃現。
‘啪——’
書卷砰然落於桌面,沈醉搭在桌邊的手緊攥成拳,隱隱有青筋迸起,他到底是怎麼了?
這於計劃中再順利不過的場景,因何會這樣刺目?
沈醉,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
當初把自己的小徒弟送入皇宮,爲的不就是皇嗣繼承!
漸漸的,翻滾的心緒漸漸平靜,沈醉重新握起書卷,自心底告訴自己,他的徒兒,做的不錯……
書房外,蘇若離正想把狐裘圍脖繫好,便見對面飄過來一抹纖柔的身影,仔細觀瞧,不是顧如是還是哪個!
之前她沒在意,也是這兩天蘇若離才發現,回到國師府的顧如是在行裝打扮上與淮南時大不相同,髮髻一天一換,基本都是皇城時下最流行的,衣裙一天一換,顏色淺到都與她的年紀不相仿了。
忽地,蘇若離腦海裡迸出楚林琅的一句話,莫不是你的五師姐對沈醉別有心意,纔會見你與沈醉膩歪時滿眼妒嫉。
會嗎?
蘇若離想着想着,拽掉了頸間圍脖。
“五師姐,好巧!”陽光下,蘇若離的小臉兒布着淺淺的光暈,粉頰似桃花,因爲沒有遮掩,雪頸上的點點‘紅梅’當真誘人的緊。
顧如是淺笑而致,視線不經意落在蘇若離頸間,嘴角微收,“小師妹去找師傅?”
“我……”聽到‘師傅’二字,蘇若離小臉頓時紅成柿子,忸怩回身望向書房時雙眼放光,含情脈脈,“我剛從裡面出來。”
“是麼……”顧如是點頭,望着朵朵‘紅梅’的眸色漸漸涼了幾分,“看來小師妹與皇上的感情……不錯呢。”
“誰說的!我剛剛纔把他踹暈過去!”蘇若離說的是實話,她不怕誰去查。
顧如是聞聲,眼底寒意已經有些藏不住了。
“師姐要沒事的話離兒走了,我得回去看看龍辰軒被我踹死沒有!”
過滿則虧,演戲講究的是火候,蘇若離覺得自己剛剛的動作跟言辭已經將她與沈醉有姦情的含義表達出來了,再演下去則會讓顧如是起疑,這方轉身,不待顧如是開口便離開了國師府。
看着身影淡去的蘇若離,顧如是攥在袖裡的手越發用力。
若她與龍辰軒感情不好,那脖頸上的吻痕是怎麼來的?
師傅?
不可能!師傅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
可是……
可是就算龍辰軒與蘇若離昨夜有什麼,那頸間吻痕的顏色也不會如此鮮豔。
她雖沒經歷過,可從段清姿身上也見過不少,往往這些痕跡到了第二日,只是淡淡的!
是剛剛嗎?
剛剛蘇若離與師傅在書房裡做了什麼!
有那麼一刻,顧如是恨不能衝進去質問,可她忍住了。
她不能打草驚蛇,不能讓師傅覺處自己對蘇若離有任何的偏見,炎冥的失敗就是最好的例子,若非炎冥太過明顯的針對蘇若離,也不會在事發之後讓師傅覺得他有謀私之心。
片刻沉澱之後,顧如是終究沒有走進書房,而是回了自己房間。
淒寒冷風漸有呼嘯之勢,景王府門外,一頂極普通的轎子落到地面,轎簾掀起,翠枝伸手,自裡面將一身素衣的鳳銀黛扶了出來。
府門被下人敲開,裡面弄玉看着眼前女子有些遲疑,“你是?”
“這是我家娘娘,當朝皇貴妃……”
“翠枝!”鳳銀黛喝退翠枝,看向弄玉,“便與景王殿下說,是鳳銀黛過來探望。”
弄玉恍然,當下急奔去了後宅。
原本就是寒天凍地的天氣,配上景王府簡單素樸的裝潢,越發顯出幾分淒涼,甚至於寒酸。
鳳銀黛踱着步子走向拱門,努力回想龍少瑾的樣貌,卻是模糊不清。
也難怪,兒時她眼裡心裡便全是龍辰軒,對於其他皇子看也不會多看一眼,更遑論是個不受寵的皇子。
即便鳳銀黛刻意放慢腳步,卻依舊不見內宅有人出來,連剛剛傳話的小廝也不見了人影。
“娘娘,我們要不要在這裡等景王殿下過來?”翠枝見自家主子欲繞過拱門到後宅,小心翼翼問道。
“只怕他那身子骨能不能起牀還兩說。”鳳銀黛眼含不屑,想來父親選中景王,一是爲日後滴血認親做個準備,二來也是龍少瑾這身子骨便是突然死了也不會有人追查,總好過平白無故弄個人出來,留下把柄。
見主子邁步,翠枝便不多言,緊緊跟在後面。
差不多繞了大半圈兒,弄玉這方出現,姍姍來遲,“回稟皇貴妃,我家王爺由請。”
鳳銀黛點頭,由着弄玉引路走向後宅主院臥房。
行至門前,鳳銀黛自翠枝手裡接過補品,邁步而入。
房門開啓,一股沉悶的氣息迎面撲來,鳳銀黛忍着嫌惡邁過門檻,外面弄玉想跟進去時卻被翠枝攔住,之後還將房門自外面給關緊了。
內室,龍少瑾一身雪色內衫獨坐桌邊,墨色長髮垂至腰際,越發襯的那張臉蒼白如紙。
此刻看到龍少瑾,鳳銀黛心裡微動,這般長相倒與龍辰軒有幾分相似,英俊的很,“銀黛拜見景王殿下。”
按宮中禮節,除皇后,餘下後宮妃嬪見了嫡系王爺都要行禮。
“皇貴妃不必多禮。”清絕的聲音透着掩飾不住的虛弱,龍少瑾擡手指了指對面的檀香木椅,“此前宰相大人過來時曾說皇貴妃不方便入我這景王府,也不知本王今日容皇貴妃進來,是不是真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