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這一生爲大周鞠躬盡瘁,死我不怕,但若想讓我揹負謀朝篡位的罵名老夫卻是不能同意。”鳳穆提着帶血的軟劍,目光冷冷的看着對面龍辰軒。
他在入宮之時便作好了必死的準備,尤其在段翼告訴他那些忠於自己的文臣已經潰散之後,鳳穆就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了。
那麼這最後一場戲,他一定要演的精彩!
雖然他恨了沈醉一輩子,可他清楚,現在這間房裡,只有沈醉才能助他死後留名,因爲沈醉不會讓段翼被朝野上下當作英雄。。
“你要幹什麼?”龍辰軒皺眉,目色冰冷。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既是容不下老臣,也罷,那老臣就到九泉之下去陪先皇!”鳳穆猛然擡手將劍抵在自己脖頸,卻在下一秒被鳳銀黛死命攔住!
“父親!不要!這些事根本不是你做的,爲什麼要死的卻是你!”,鳳銀黛淚如雨下,眼淚肆意決堤。
“翠枝!把貴妃娘娘拉開!”鳳穆悲憤低吼,死意已決。
“不要……父親!”在鳳銀黛歇斯底里的哀嚎中,鳳穆用跟了自己一輩子的軟劍,結束了他的生命。
鮮血,順着劍尖汩汩往下流,鳳穆彷彿雕像般站在那裡,一雙眼充斥着太多的憤怒跟不甘,到最後,沒有了一絲光彩。
蘇若離怎麼都沒想到鳳穆會如此輕易的束手就擒,她覺得只要鳳穆想,也不是毫無還手的餘地,“師傅……”
待蘇若離轉眸去看沈醉時,暗自感慨。
看着跟自己鬥了半輩子的鳳穆死在面前,沈醉臉上卻找不出一絲喜悅,靜如平湖,波瀾不驚,她猜不出此時此刻,沈醉在想什麼。
“父親!”眼見鳳穆挺屍一般倒了下去,鳳銀黛猛的推開翠枝,狼狽匍匐到鳳穆面前,不顧一切將那抹殘軀抱在懷裡。
這一刻,蘇若離終於在鳳銀黛眼中看到了無辜,茫然跟太多的悲涼,也是這一刻,她有些同情這個女人了,就算她手上沾滿鮮血。
“呃……”鳳銀黛還沒來得及沉浸在失去父親的痛苦裡,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痛的她根本沒辦法抱住鳳穆的殘軀,打滾兒一樣翻倒在地。
“小姐!”翠枝跑過去攙扶,卻被鳳銀黛狠狠推開。
“孩子……我的孩子!”鳳銀黛雙手死死按住疼痛的根源,她隱約覺得自己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就在大家都以爲是這樣時,讓人意想不到的場景突然發生。
只見一隻拳頭大小的黑色蟲子,竟然從鳳銀黛位置破腹而出!
“小姐……這……這是什麼東西!”翠枝被嚇的連連後退,躲到角落裡臉色煞白,身體抖若篩糠。
榻上,龍辰軒皺眉看向鳳銀黛,心裡隱隱的透着一絲歉疚,雖然不是良善之輩,可這樣的下場對鳳銀黛來說,會不會太過悽慘。
此刻,縱是久經沙場的段翼也皺緊了眉頭,覺得匪夷所思。
“怎麼會這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裡啊!”
人生最悲,無非痛失至親,此時的鳳銀黛,同時失去了自己的父親,跟孩子。
這龍乾宮,這血染的地面,成了她昏迷前唯一的風景,亦是她永生之痛!
蘇若離有些站不住了,不管過住恩怨如何,她都不想看着鳳銀黛就那麼自生自滅。
幸而在她邁步之前,沈醉給了她示意。
於是在所有人還沉浸在對那隻黑色蟲子的畏懼時,蘇若離已然跑過去,第一時間押住鳳銀黛的,“讓外面的御醫把藥箱拿進來!”
被蘇若離這麼一吼,翠枝好似清醒過來,踉蹌着跑了出去。
簡單的包紮之後,蘇若離吩咐侍衛將昏迷中的鳳銀黛擡回九華殿,她亦跟着一起離開。
龍乾宮內,段翼重新站在牀榻對面,雙手拱拳,“老臣以爲既然鳳穆已經伏法……”
“段老將軍說鳳相伏法?”段翼話音未落,一直在角落裡看熱鬧的沈醉終於昭示了自己的存在感,“皇上莫怪,微臣實在是對段老將軍的說法不敢苟同,纔會打斷他的話。”
龍辰軒早料到沈醉不是過來打醬油的,只是鑑於沈醉如此恭敬,也不好說什麼。
“以爲本將說的不對嗎?”段翼轉眸,冷聲開口。
“本府以爲,鳳相這叫以死明志。”沈醉挑眉,淡如煙雨的眉峰,微微挑起。
段翼冷笑出聲,“人證物證俱在,剛剛還是親自鑑定皇上所中之毒,與那包毒粉一模一樣。”
“的確,但是這種毒粉較爲普遍,誰也不敢說段老將軍從陸府搜出來的那包毒藥就歸陸平所有,畢竟前去搜查的人都是由段老將軍指派,若有旁人在場就好了。”沈醉看似隱晦,卻意有所指。
“說的什麼話?由始至終你也在場!”段翼慍怒。
“是啊,本一直在房間裡替皇上醫治,也是剛剛,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也是沈醉一直躲在屋子裡,且讓蘇若離眼睛別亂瞄的本意所在。
我那會兒可什麼都不知道呢,也沒人來通知我耶!
段翼無聲看向沈醉,眼底寒光微閃,這道貌岸然的傢伙,倒是比十年前自己離開時更滑頭了!
“那依的意思?”
“御醫院陸平誣陷鳳相,鳳相以死明志。”如此一來,鳳穆立時從謀朝篡位的奸佞,變成了可歌可泣的忠臣。
段翼立時無語,這種顛倒黑白的本事也是沒誰了。
“本將不同意,這件事充其量可以定性爲懸案。”這是段翼最後的底線,倘若如沈醉所言,自己豈不成了惡人。
就在龍辰軒跟段翼以爲沈醉會據理力爭的時候,沈醉點頭,“倒也是個辦法。”
於是二人後腦皆滴出大滴冷汗,他們懷疑沈醉一開始就是想這樣定性的……
誰也沒有想到,大周的天,就這樣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