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安寧把男子從僕人後面揪了出來,笑嘻嘻道:“我只用拳頭就能破你仙術,要不要試試?”
話音剛落,剛剛要散開的圍觀者立刻聚集起來,個個面露驚詫,還有人出言勸阻道:“公子年輕氣盛,也別太逞強啊,這是不可能的,見好就收吧。”
用手擋着臉的年輕男子一聽,立刻兩眼放光:“你、你自己說得啊,打死你我可、不、不負責!”
鬱安寧閒閒地問:“要是我贏了呢?”
“哼,你贏了,就讓你坐我的船!”年輕男子不屑道,“不過那是不可能的,等着受死吧!”說話間,寒意襲來,夾着冰碴的冷風如刀子一般刮在臉上。
“哇哇,是玄冰咒!”圍觀羣衆瞬間躲遠了一圈。
鬱安寧卻立在風中,巋然不動。
若非與沈曜合作過一回,知道這玄冰咒真實的威力,還真被這小子的架勢唬住。
男子以爲對手嚇傻了,得意洋洋繼續發力,現場狂風大作,去暴風雪一般遮擋住人們的視野。
“不好!”僕從突然大叫一聲,還沒來得及動作,他的主子已應聲倒地,捧着肚子滾來滾去。
待風雪散盡,鬱安寧將兩條冰溜子扔在地上,蹲在面色鐵青的男子身邊。
男子似乎被他打怕了,下意識地往遠處滾了滾,“你、你、你想幹什麼,我已、已經認輸了啊!”
圍觀羣衆鄙夷地望着他,紛紛爲鬱安寧鼓掌叫好,再無熱鬧可看,便漸漸地散了。
鬱安寧注視着他說:“沒事兒別用仙法比試,容易吃虧。”拎起包袱,轉起身便走,沒行出幾步,聽見男子又叫:“你、你等等!”
鬱安寧握了握雙拳,扭過頭。僕從苦着一張臉追上前道:“我們公子請您上船。”
鬱安寧心頭一抖,暗想道:“喲,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可總覺得有點恃強凌弱的嫌疑,遲遲沒有挪步。
“走、走吧,大哥。”男子捧着肚子站了起來,“你、你八成趕時間,不然怎、怎麼也得玩、玩走呀。”
“你倒是明白。”鬱安寧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從聚仙島來吧,下船時我看到你了。”
鬱安寧邊隨着他走邊笑,“你小子眼睛夠賊的。”
男子連忙擺手,“真、真不是,我、我賊,只是大哥您這張臉、臉吧,太、太……”
鬱安寧面色一沉,“怎麼說?”
男子感覺到僕從使勁兒拽自己的衣角,連忙改口,“太、太過英俊了,哈哈哈哈!”
四個座位的飛熊舶,只坐了三個人,還有一個用來堆放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怎麼看怎麼像是廢鐵。鬱安寧親眼所見,才知道什麼叫“有錢任性”。
僕從拿出各種吃食,男子滿臉堆笑地呈給鬱安寧,“大、大哥,你是去昆、崑崙報道的?怪、怪不得拳腳工夫如此……如此了得,小姓餘,交、交個朋友?”
鬱安寧上下打量着他,奇怪地問:“你叫……餘芙蓉?”
旁邊的僕從差點把剛喝的水一口噴出來,“你可以稱呼我家公子……”
“大、大哥這麼叫也沒、沒、沒什麼錯處。”男子皺着眉頭打斷僕從,“忙你的吧,別、別瞎攪和!”
他家公子的花癡病又犯了,僕從望着他那一雙充滿星星的眼睛悄悄嘆氣,張了張嘴正欲說些什麼,見公子腆着臉又往前湊了湊,“大、大哥,別怪小弟沒提醒你,小弟對崑崙略、略有耳聞,招收新生吧,可、可刁鑽了,比如你剛進山門,他們就……”
見自家公子越說越離譜,僕從終於忍無可忍地插言道:“公子先顧着自己吧,家主要的東西這都沒運幾樣,回去如何交代?”
“你着的哪門子急!”餘青年一翻白眼,“我、我自會向父親交、交代,有祖、祖母在,他還能拿我怎麼着?”
“還能怎麼着?”僕從小聲咕嘟,“這些年您挨的板子還少嗎?”
“滾滾滾。”
翌日清晨,鬱安寧如期抵達了崇光界,不愧是仙門雲集的地方,踏上這片土地便生出一身的力氣,告別餘公子主僕二人,鬱安寧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呼吸着新鮮的氣息,頓感神清氣爽,到達山門,距離最後期限只剩半刻,鬱安寧擡頭一看,細長蜿蜒的階梯鑽入雲端、不見盡頭,他
把包袱往身上一綁,向後退了幾步,躬身一躍,腳下生風般躥了上去。
崑崙山巔,黑煙嫋嫋升起,化作模糊人形,搖曳如燭影。
“這便是尊上的決定?”少女嬌美音色。
沈曜定定望着山門,許久未曾言語。
“無極六界,形神俱滅。尊上何必逆天而行?”
沈曜忽然開口,“現在什麼時辰?”
“無極六界靈氣匱乏,人心險惡,乃仙界摒棄之境,待得久了功法揮散殆盡,尊上何以爲繼?況且仙君一醒,天帝即刻便知,尊上可顧及安危?”少女聲音又化作老翁,諄諄勸導。
沈曜擡眸,“夢魔,你本是我一根尾翎,莫非是想回來了?”
少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尊上予我心智,不就因爲寂寞嘛?”
“寂寞……”蜿蜒臺階上忽然蹦出個人來,沈曜眸色一山,“他來了,去吧。”
門前,小童盯着最後一縷沙塵即將緩緩漏入孔洞,動手收拾案上器物。
崑崙難考衆所周知,其實難的不僅僅是文武考試,這入學禮也在測驗之中,且難度並不亞於前兩場,比如會在報道途中設置種種障礙、具有嚴格的到達時限,稍遲片刻,也只好來年再努力了。
“尚有一人未到……”小童抿了抿脣,爲這個倒黴蛋表示惋惜。不想一陣涼風乍起,額前桃心狀的劉海被掀得亂七八糟。
小童擡起頭,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男子站在面前,氣喘如牛。
低頭見最後一粒砂剛好消失不見,小童面露訝色,遲疑地問:“你……”
“我……”鬱安寧調勻呼吸,“我是來報道的!”
“可是時辰好像……”小童有些爲難,
“不會不會,時間剛剛好。”鬱安寧辯解道,擡手拿起計時沙漏在他面前使勁搖晃了幾下,粘在瓶壁上的顆粒隨之灌到下頭,“你看你看。”
小童瞪他一眼,“你若再晃,怕還會有。”
鬱安寧:“嘿,你這小孩兒……”
小童當仁不讓,“你叫誰小孩兒?”
“他沒有遲。”一道清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冷風嗖嗖而來,鬱安寧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小童定睛一看,趕忙端正容色,恭謹道:“公子?”
這把嗓音十分熟悉,鬱安寧訕訕轉過身,一看到沈曜,全身毛都炸了,“你不是去蓬萊了嗎,爲何會在這裡?!”
沈曜身着月白色長袍,更顯玉樹臨風、氣宇不凡。在浮雲繚繞的臺階中走到近前,道:“事不宜遲,鬱兄還是先進山門。”於是向小童微微點頭,“他到達時我剛巧路過,沙粒的確尚未漏盡。”
小童滿臉崇拜無所遁形,對方同他說句話都是天大榮耀,連忙就坡下驢道:“在下並非驅趕這位公子,只是不敢獨斷,欲請仙師定奪,既然公子在場爲證,必是沒有延遲,鬱公子千萬不要介懷。”說着將一塊晶瑩剔透如琉璃般的石頭推到鬱安寧眼前,“公子,請。”
鬱安寧不知道這又是什麼套路,與之面面相覷,臉上寫滿問號。
小童卻是一副“天下人都知道”的表情,沒有半點解釋的意思。
沈曜道:“測試靈氣之用,右手按上試石即可。”
“靈氣?”鬱安寧遲疑了,從小到大舅舅只教授拳腳工夫,從未說過如何運行靈氣,在這當口,他把玻璃磚按出手印也沒用吧?
沈曜彷彿看穿了他的心事,擡起黑眸望着他,靜靜地說:“右手。”
他的口吻似有魔力,鬱安寧鬼使神差般把手放了上去,只覺手肘被人一碰,一股熱浪隨着指尖傾瀉而出,玻璃磚立刻染成通紅色彩,小童身後響起霹靂般一聲,皚皚雲霧中赫然出現兩扇漆黑色的大門,緩緩地開啓。
“炎系咒法?”小童臉上驚訝中流露出一絲敬佩,拱手道:“鬱公子,失敬,請進山門。”
沈曜靜靜地說:“走吧。”
鬱安寧擡頭,門楣高懸一塊巨匾,上書“崑崙”二字,懵懵懂懂地隨着他走了進去。
霧靄中,隱約見一條石道筆直通向遠處,鬱安寧這才反應過來,悄悄湊上去問:“剛纔那樣……算不算作弊?”
沈曜望着他,眸底似有笑意,“放心,靈氣是你自己的。”
鬱安寧還想問問題,卻被他打斷,擡手指向前方,“你要在戌時之前穿過前面三座殿宇,所有的話稍後再說,時間不多了,快去吧。” 沈曜說罷,轉身離開,
“什麼叫‘時間不多了’?”鬱安寧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地立在空蕩蕩的廣場上。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來,周圍除了白霧啥都沒有,他悻悻地揹着包袱前行,走着走着,隱隱聽到粗重的呼吸聲從不知名的地方傳來。
鬱安寧下意識繃緊全身的肌肉,慢慢地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