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崑崙,重巒之巔,常日霧靄籠罩,雲階月地。
雲山霧罩、神神秘秘的山頭上,邢歸距離幾步之遙,身形若影若現,卻不時駐足催促他。
二人走了一程,鬱安寧問:“師兄莫非走錯了,這不是去學府的路?”
邢歸蹙眉道:“試場不在學府,你跟着來便是。”
說話間,前面白霧倏然散開,一座潛伏山坳的院落映入眼簾。
鬱安寧看着非常陌生,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烏突突的黑漆大門上掛着一個陳舊的牌匾,着“試場”。
“到了。”邢歸飛快招了招手,閃身把鬱安寧先讓了進去。
一腳踏入,寒意襲遍全身,鬱安寧隱隱感覺有些不妥,轉身欲走,便聽後面有人叫他:“師弟,還沒考就想走啊。”
這個聲音並不陌生,卻沒給鬱安寧留下什麼好印象,他一把甩開搭在肩膀上的手,冷冷道:“你也來補考的?怎麼兩科都沒過啊?”
“你!”三白眼面色發紅,氣得說不出話來。
鬱安寧後背遭遇重擊,控制不住向前傾倒去,剛好與那三白眼撞個滿懷。
對方誇張驚呼,幾乎攬住他的腰,令人膈應得緊。
鬱安寧雙臂向前一伸,借力勾住他的脖子往後甩去,只聽撲通一聲,三白眼慘叫連連。
鬱安寧堪堪轉身,邢歸和三白眼已經站在一起,虎視眈眈地盯着他。
三白眼左眼淤紫,望之神似熊貓。
“不要白費力氣,”邢歸奸計得逞,露出猙獰面目,“老實點還能少受點罪。”
鬱安寧保持微笑道:“你們早有預謀。”他傷勢尚未恢復,方纔稍一發力,手臂已經微微抖動。
三白眼笑意充滿邪惡,“你知道爲啥體力下降那麼多,天天挨罰嗎?想沒想過飯菜裡有人動了手腳啊,傻瓜!”
邢歸蹙眉瞥他一眼,“跟他說那麼多做什麼,先拿下!”
“堂哥急什麼,你看他冷汗流得跟瀑布似的,能費多大力氣?”三白眼胸有成竹,露出十分色眯眯的表情,“弄傷多不好上手啊,”
瞅他這熟練度,怕是做過不止一票,鬱安寧聽着有點反胃,抹指着他道:“你這廝廢話可真多,不如先過來試試?”
“這個……”三白眼被鬱安寧揍怕了,有點爲難地看向邢歸,不料邢歸也表示認同,退後兩步把場地讓給他,結果被鬱安寧三下五除二踹翻在地,當場踩暈了過去,勾勾手指說:“就剩你一個咯~”
待他走近。邢歸這才反應過來,見勢不妙匆忙應戰,他畢竟是高階仙徒,又在崑崙歷練多年,對於重傷初愈的鬱安寧還是極具威脅,兩人過了幾十招,鬱安寧漸漸處於下風,邢歸也沒佔到太大便宜,兩人都氣喘吁吁盯着對方等待破綻。
正僵持不下,鬱安寧驀地閃身想要擡腳,邢歸終於捕捉到空隙,抓住時機攻擊他要害,不想鬱安寧陡轉方向,揚腿就往自己腦袋上踢了過來。
邢歸心道不好,卻見鬱安寧表情一滯,動作停滯半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驟然擡起頭,表情由驚駭轉爲驚喜,手忙腳亂躬身行禮道:“師父!”
“哼,你們兩個人都對付不來一個初級仙徒,還有臉叫我師父!”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
三白眼悠悠醒轉,哭訴道:“我和師兄中了這小子的詭計啊。”
“若非這小子太過扎眼,上選又名額有限,刷掉你們不好向家主交代,我才懶得管這破事兒!”中年男子指臉一頓訓斥。
兩人畢恭畢敬地聽着,點頭如搗蒜,“副史說得對,多謝副史教誨!”
“愣着作甚,還不趕緊動手?”楊副史催促道。
“師父,此處仍在仙山轄內,若被發現,怕是……”邢歸爲難道,三白眼在旁連聲附和。
“這點膽量能成什麼大事!”楊副使盛怒之下頗爲無奈,“我設過結界,用仙法搜尋不到這裡的!”
兩人一聽立馬來了精神,餓虎撲食般衝到鬱安寧身邊,四爪齊下開始剝他衣服。
鬱安寧不知中了什麼陰招,全身痠軟無力,神智卻很清明,看準一隻爪子狠狠咬住,邢歸痛得哇哇大叫,三白眼費盡氣力都掰不開。
“閃開!”楊副使大喝一聲,指尖霹靂滋啦響動,轉着圈兒落在鬱安寧身上。
鬱安寧全身痙攣、劇烈抖動,奄奄一息的時候,邢歸才把手拽了回來,狠命一腳踢在肚子上,鉗住下頜就要下狠手,最後時刻卻被三白眼攔住:“咱們不是商量過嗎?等耍夠以後,挑斷手腳骨賣到館兒裡,就這皮相,必能大賺一筆。”
邢歸權衡利弊,最後才氣哼哼地甩開鬱安寧,“待會兒老子好好疼你!”
繼續剝衣服的三白眼忽然發出狐疑之聲,引得兩人同時看了過來。
他捧着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問:“臭小子懷裡還有這種女人用的玩意兒,”他往面頰一蒙,轉向鬱安寧,“稍後可得給你用上。”
鬱安寧被牢牢縛在地上,衣衫凌亂、狼狽不堪,一雙眼睛極其閃亮,仿似雪域孤狼、令人望而生畏。
“敢瞪我?”三白眼確定鬱安寧無法攻擊,狠狠向小腹踢去,見他眉頭都沒皺一下,正想再補一腳,楊副使沉聲說道:“等等,把東西拿過來。”
“什麼東西?”三白眼問,
“你手裡的帕子,快點!”楊副使等不及地走上前,一把奪在手中,定睛一看,大驚失色道:“這、這是……”
喉頭倏然一鬆,鬱安寧聲音的束縛解開,劇烈地咳嗽起來。
楊副使揪住頭髮,強迫他望向自己,厲聲問道:“這東西是哪裡來的?”
鬱安寧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許久,說:“呸!”餘音未落便痛苦地□□起來,身上如同綁縛着荊棘越收越緊,芒刺深深扎進肉裡。
不論如何逼問,鬱安寧咬死隻字不提,把楊副使弄得大汗淋漓,邢歸和三白眼從未見師父如此失態過,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趕忙在旁協助。
霧靄散去的山巔,天色將明,敲門聲把邢歸和三白眼嚇得一個哆嗦,楊副使起身:“我該回去了。”
兩個人爲難道:“師父您一走,萬一……”
楊副使嫌棄地看着他們,“這裡有條捷徑,我會把人清開,你倆把他帶去塵世,好好盤問,只要不弄死隨你們高興。”
邢歸道:“師父,只問帕子的出處嗎?”
楊副使笑道:“問出這個,你們倆前途無量!”
楊副使出了門,鬱安寧被折騰得再次暈了過去,三白眼俯身去解他的腰帶。
邢歸蹙眉道:“你幹什麼?”
鬱安寧緊實的小腹很快暴露在空氣中,三白眼動作不停,道:“沈曜莫非有暗疾?這小子貌似還是個雛。”
邢歸催促:“天都亮了,快走吧!”
三白眼道:“堂哥你忘啦,雛送到館裡你還摸得着嗎,那是要競價的,這種貨色錯過了,你怕一輩子也遇不上了吧?”
邢歸低頭看着睡顏絕美、春色無邊的鬱安寧,居然被說通了。
兩人正準備進一步行動,四周詭異的水流聲戛然而止。
三白眼聽得一身雞皮疙瘩,提心吊膽地問:“堂兄,聽到沒有?”
邢歸專注的視線在鬱安寧裸/露的肌膚上來回掃蕩,不耐煩道:“沒有沒有,別磨嘰了。”
“咕嚕嚕,咕嚕嚕……”聲音陡然而起,轉瞬而逝。
這回全聽見了,面面相覷時都從對方眼底看到自己蒼白的臉色——這聲音太過詭異,彷彿是從鬱安寧身體裡面發出來的。
兩個人齊齊向後倒退一步,死死盯着不省人事的鬱安寧。
“啊啊啊!”三白眼冷不丁大叫出聲。
一縷黑色煙霧像條蚯蚓般,驀地從鬱安寧腹部鑽出了頭,隨後宛若種子生根發芽,不消片刻便長成一株枝繁葉茂的龐然大物,分不清枝葉還是鱗片的東西,密密麻麻地佈滿身體表面,隨着他的動作上下飄動着。
邢歸驚恐萬狀,腿腳已經不聽使喚,僵硬擡頭望向仍在長大的黑色巨物,半天才蹦出來一句話,“妖、妖怪!”
三白眼臉色倒沒那麼誇張,只是襠部洇溼了一大片。
黑樹生長至丈餘,周身黑鱗劇烈聳動,流轉聚合成一張巨大而恐怖的人面,兩隻眼眶空空蕩蕩,向他們張開的血盆大口,足佔到面頰的一大半。
狂風四起、飛沙走石,邢歸想逃,卻感覺不到雙腿在哪,餘光瞥見三白眼已經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哀嚎哭喊聲自漸漸逼近的黑色巨口中傳來,邢歸細看,竟然全是垂死掙扎的驚恐之人,有的失足落水即將沉溺,有的深陷火海命懸一線,各樣慘狀千姿百態。
昏死過去的三白眼沒有絲毫掙扎的機會,瞬間被無數雙絕望的手臂拖入無邊的黑暗中。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邢歸看清自己最終的歸宿,八尺漢子居然當場嚎啕大哭、涕淚橫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向前苦苦哀求,“求求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如此感天動地的演技當真令人動容,妖獸都被感動,驀地停滯在他的面前,似乎在思考他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