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嗎?”她揹着手,在房間裡踱着,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頭也不擡的出聲。
“對不起,君上。”流元站在她身後,不敢擡頭,“沐公子自從那日離去後,無論人間還是三教,都沒有他的蹤跡,屬下想,也許,也許他正在哪修行。”
“嗯。”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只是應了聲,“那妖王那邊有什麼消息沒?”
“妖王他……”聲音一頓,他輕輕湊了上前,壓低聲音,“妖王最近甚是奇怪。”
“什麼?”她眉頭微蹙,詢問的目光看向流元。
“據說妖王在妖界深居簡出,屋前後種滿了‘還魂草’,您……”
幻冰腳下一停,眼中光芒如利刃般射出,“什麼?”
‘還魂草’是使用‘招魂鼎’的藥引,寒隱桐這麼做豈不是在告訴別人,他不要命了?
妖王哥哥啊妖王哥哥,千年前的教訓,難道忘記了嗎?
身影一晃,人已出門外,“走,我們去妖界。”
她說過,百年功力只能使用一次,如果招不到,就放棄,不過寒隱桐顯然沒有聽進她的話。
心裡急,腳步更急,風馳電掣的速度讓身後的侍衛追的氣喘吁吁,心煩意亂的她卻沒有發現自己與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突然,遠方的山澗旁,一個趴着的人影讓她腳下一停,不自覺的打住了身形,凝目眺望。
那,應該是一名男子吧,完美的身軀覆蓋在紫色的大氅下,長髮遮擋了容顏,就那麼一動不動的趴在那,不知是死是活。
“清塵……”
一聲低呼,身影似流行墜落,她猛的落在他的身邊,一把抱上那個身體,摟在懷抱中,“清塵!”
聲音剛剛逸出喉嚨,她發現自己錯了,這個男人,不是沐清塵。
儘管他昏迷着,那身上雪山之顛的清冷,皓月之輝的孤傲還是那麼輕易的被人感覺到,緊抿的脣角彷彿在訴說他不愛笑,深鎖的眉頭藏着無盡的心事。
他不像清塵,卻擁有和沐清塵幾乎一樣的氣質。
那種可遠觀卻不能近玩的疏離,還有飄然乘風之感,她沒有想到,這世間居然還有和清塵如此近似的人,應該說,和當年的清塵類似更爲貼切。
記憶,被他突然帶回了千年之前。
清塵的飄渺總讓她有着不確定的感覺,生怕不小心他就從指尖消失了,又害怕哪一天自己就被他無情的拋棄了,總是擡着頭仰望着他,纔會對他的垂青有着幾乎瘋狂的喜悅。
眼前的人,擁有和他完全不一樣的眉眼,卻同樣出色俊秀,居然能讓她恍惚了神智,差點以爲自己見到了當年的沐清塵。
也許,是心中的那份愧疚沒有放下吧,越是掛念,越是無法放下,以爲隱藏了,其實時刻吊在心頭。
他的氣息,乾淨醇和,儘管隱藏的十分刻意,她還是在那完美的包裹中,尋找到了屬於七宗的純正。
也許寒隱桐和彝魅,甚至冷曜痕本人的精明都無法探查出他精心修飾過的勁氣,但是她發現了。
因爲這樣飄渺如仙的人,本就不是三教的功力能修成的,加上他如此的類似清塵,先入爲主的觀念讓她留了一份心,更何況身體裡還有正宗的佛門玄氣呼應,那微弱的一絲,被她小心的發現了。
“君上!”幾道人影落在她身邊,目光同時落在那昏睡的人影上,“這?”
流期一聲咂舌的叫聲,“啊,他好像沐公子。”
他們也感覺到了嗎?她擡起詢問的眼,忽然發現人羣中的流陌目光中多了些異樣的神色,看着她懷抱中的男子。
不,與其說看着這男子,不如說是透過他,想起另外一個人。
心中突然有了想法,她將男子小心的交給流元,“你們把他帶回去,好生照顧,我去趟妖王哥哥那,就回。”
他如果是七宗中人,那他或許會知道沐清塵的下落。
她不會見死不救,不過在救人的時候,會看有人異樣的表情,算不算得多賺到的?
“君上,請讓屬下隨侍在側,護衛您的周全。”第一個出聲的,是流陌。
大家驚訝,只有她,心中清楚。
他,是不放心她見寒隱桐吧。
自從那日他說要她和沐清塵在一起的時候,她含恨而去,再不願和他多說一句話,生怕看到那張死板板的臉就恨不得砸開他的腦袋。
“隨便。”沒有多囉嗦,她一展身形騰掠而去,看也懶得看那個人影有沒有跟上來。
她擔心寒隱桐是毋庸置疑的,那個人看似什麼都不在乎,內心的執着只怕強大到聽不進任何一個人的話。
所以,她沒有任何的拐彎抹角,衝進他的屋子,直接一招狂暴之氣直衝‘招魂鼎’而去。
寒隱桐閃身躲過,皺眉看着來勢洶洶的她。
美麗嬌軀散發着強大的氣勢,她寒面如霜,手中勁氣嘶嘶的閃爍着,“你如果死了,我怎麼辦?你可答應要一直照顧我的。”
“我心中有分寸。”隨性的一笑,恢復了玩世不恭的臉,只有她能看出,那蒼白的面色下,隱隱透着青紫,這是功力損耗過大的顯示。
她一聲冷笑,“我當年費盡心機,重塑你身型,不是讓你再一次爲了女人去死的。”
寒隱桐動了動脣,苦笑,“你是在向我討當年的恩情?”
“對!”幻冰毫不遲疑的出聲,“如果你再這樣繼續,我會毀了‘招魂鼎’。”
他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會讓你有機會的。”
一聲大大的冷哧,她緩緩的出聲,聲音不大,字字敲入他的心中,“你忘記了,我還有一樣東西,你別逼我命令你親自毀了‘招魂鼎’。”
寒隱桐身子一晃,不再出聲,因爲他知道,幻冰真的會這麼做。
“我知道你愛她,不過‘招魂鼎’畢竟是我魔界之物,下個月,我在魔界等你將鼎還來,我相信以你的聰明,不會不來。”丟下沒有絲毫感情的話,她轉身離去。
‘招魂鼎’四十九日只能使用一次,他只剩最後一次機會了,她不後悔自己的決策,三教承擔不起失去寒隱桐的危險,她也承擔不起。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有發現身邊的流陌眼神中幾多複雜,更沒有注意到,那握着刀柄的手上,指節已泛白。
他聽到,她對着寒隱桐大喊,你死了我怎麼辦?
他明白,寒隱桐爲了其他的女人,不惜自殘身體,而他的身體,居然是幻冰千辛萬苦重塑的。
他們兩人,爲了一個橫亙在中間的女子,拳腳相向……
“君上!”終於忍不住的出聲,他叫着她,卻發現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愁容滿面。
終於感應到了他奇怪的目光,幻冰擠出笑容,將對寒隱桐的牽掛儘量的拋開,殊不知她這樣的笑容,在流陌眼中,是如何的強作歡顏。
“您這又何苦?”他想說,何苦爲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放低姿態,寒隱桐曾經的誓言早已化爲煙雲消散到了天邊,如此赤 裸 裸的對她說愛着別的女人,那是對她的侮辱。
可惜言辭笨拙的他,氣憤鬱結之下,只憋出來五個字。
幻冰搖搖頭,“你不知道他的重要性。”
是的,流陌不會知道寒隱桐的存在,巧妙的平衡了三教,更因爲他功力的高深,爲人的精明,讓三教安定繁榮。
“他就這麼重要?”他不明白,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君上,居然爲了一個放浪不羈,處處留情的男人如此放低自己的姿態。
幻冰低下頭,愁苦的表情浮現在美麗的面龐上。
冷曜痕走後,也許,只有寒隱桐能有掌握全局的能力,至於自己,她不敢肯定。
仰望浮雲,輕嘆,“他的地位無可取代。”
“您爲什麼如此放任他?”他甚至感覺到心底的怒意在升騰,開朗豁達的她,爲了獨獨執着於那個風一樣的男子?
她抿脣微笑,期待着眺望遠方,“他對我有承諾,在等等,就好了。”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兩種不同的心境,完全沒有發現彼此雞同鴨講着,而這個誤會,註定了將來兩人的一次刀劍相對,也註定了一場喜劇的故事以鬧劇結束。
想起一個月後,寒隱桐定然不會輕易的將‘招魂鼎’歸還,她再一次愁容滿面,而流陌,再一次緊了又緊握刀的手,骨節突出,青筋暴起。
“回去吧,那個男人說不定醒了。”她開始有些好奇,那個在溪澗邊揀來的男子,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又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消息?
看着她已飄揚遠走的身影,他發現,他只想,好好的保護她。
保護這個堅強的女子,保護功力遠遠在他之上的女子,保護猶如堅固壁壘的她,他爲自己這個瘋狂的想法震驚着,卻不想改變。
他追上她的腳步,不疾不徐的跟在她身後一步遠的地方,親近,又疏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