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幼煌開口道:“唐某蒙武林同道不棄,公推爲武林盟主……”
臺下一人接口道:“都是哪些人公推的?我怎麼不知道?”
唐幼煌循聲望去,黑壓壓的都是人頭,看不出是誰發的話,便繼續道:“先是兩幫四派公推,又遍詢各門各派之意,皆道魔勢方殷,必得一人統籌擘畫,方得消弭魔患。唐某自忖無德無才,實不堪此任……”
先前那人嚷道:“既知不配,就別做了。”
唐幼煌兩目瞬也不瞬,不加理會,續道:“唐某一再推辭,叵耐各派掌門、元老再三以天下武林命運相關譬喻開導,唐某不敢不委順衆情。”
先前那人嗤道:“大言欺人。”
驀地裡發出一聲慘叫,旋即有人喊道:“殺人了,殺人了。”
衆人均知這是唐幼煌暗下使人刺殺,卻未見有人佈置安排,便猜知人衆中夾雜着不少二幫四派的黨羽,挾持諸人,想通此節,均不禁慄慄自危,噤若寒蟬。
丐幫幫主石不破起身道:“唐幫主,今日似不宜殺人立威吧。”
唐幼煌佯驚道:“石幫主之意是唐某教人殺人嗎?絕無此事。這必是奸宄之徒乘機公報私仇,與唐某無關,來人。”
立時左右閃出四名鐵血幫令使。
唐幼煌道:“爾等速帶人巡察四周,毋令奸人宵小混入其中生事,有膽敢攪亂大會者立行拿問,抗拒者殺無赦。”
四名令使領命奔下,率幾百名幫衆分置周圍高岡之上,監視與會之人。
段嘯天怒道:“唐幼煌,你這是把天下英雄當作囚犯嗎?”
此言一出,登時有許多人譁然大哄,吹哨聲、呼嘯聲、詈罵聲亂作一團,把個莊嚴肅穆的武林盟主就職大典攪成一鍋粥。
唐幼煌連連擺手示意,連喝:“肅靜,肅靜。”
段嘯天又大聲道:“唐幼煌,擺出官府的架子來了,用不用我們迴避呀?”
其時官府出巡,前面兩塊木牌上,一書“肅靜”、一書“迴避”,作清道用,段嘯天如此一說,羣情益發譁然。唐幼煌等人措手無策,望着臺下發呆。
旁邊早惹惱了鐵血幫白旗令使,暗道:“自己負監視之責,倘若彈壓不住,豈不自幹罪戾。”
當下也不多想,持令旗飛縱過來,喝道:“膽大狂徒,膽敢蓄意攪亂大會,本令使斃了你。”
段嘯天早已心癢難搔,專欲大殺大砍一陣,白旗令使此來正中下懷,手提厚背鬼頭刀,便欲迎戰。
不想從蒲星背後閃出兩人,正是哼哈二將蘇辛木、蘇乘木。
這二人都是嗜血成性的人,被蒲星收伏後不敢擅開殺戒,這筆送上門來的買賣焉肯放過,是以不待蒲星示意,二人一呼而上。
白旗令使馳至中途已被二人截住,待看清乃是昔日兇名素著的化日雙邪,不禁心膽俱裂,欲戰不敢,欲退不能。
蘇辛木一手攫住白旗令使,正欲發掌,蘇乘木已從背後扭住白旗令使的脖子,喀喇一聲,硬生生將頸骨扭斷了。
唐幼煌大怒,對段嘯天他已一忍再忍,不過是待自己就任盟主之後,集在會武林人士將羅天府、鬼王谷及黑道巨擘一網打盡,不虞化日雙邪竟敢在衆目睽睽之地搏殺白旗令使,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把手一揮,紅、黃、藍三旗令使率幫衆圍攏上來,竟欲將化日雙邪置於死地。
這壁廂羅天府神刀、神殺、神劍三組衝上,分別攔住紅、黃、藍三旗。
蘇辛木叱道:“你們上來作甚,這些小王八羔子還不夠我們哥倆吃的,你們要上來分湯喝啊?”
紅、黃、藍三旗令使幾乎氣炸了肺,鐵血幫四令使中似紅旗令使功力最爲深厚,三人相視一眼,紅旗令使接住蘇辛木,黃、藍二旗使圍住蘇乘木,五人便在中間一塊闊地上鬥將起來。
刀、劍、殺三組見鐵血幫衆沒上,也按兵不動。
段嘯天道:“直娘賊,以多凌寡,欺負咱們沒人怎的。”攘臂欲上。
蒲星攔住道:“大當家少安毋躁,蘇家兄弟不致拾奪不下這三人。”
獨孤無影道:“我賭五十招之內,三令使人頭落地,大當家可敢一賭?”
段嘯天最具豪情,慨然道:“有何不敢,我賭三十招。”
哼哈二將聞言,心下一凜,均知此戰萬目觀瞻,實是一生威名所繫,取勝固然不難,然則三五十招內拾奪下對手,亦非易事,這打賭二人實是出了個大大的難題。
不過蘇氏兄弟薑桂之性,彌老彌辣,愈是難做的事,做起來益發有味。
五人本鬥得旗鼓相當,蘇乘木、蘇辛木一被限時作文,只得捨棄常規,變換打法,鼓盪內力,招數上越發陰狠老辣,招招專走偏鋒,局面峻變,險象迭生。
圍觀衆人一時也看不出哪方佔的贏面多。
展眼已過二十招,三令使三柄令旗使得獵獵風生,殊無敗像,蘇乘木、蘇辛木二人卻不免略有浮躁。
雖是段嘯天與獨孤無影打賭,倘若三十招內料理不了對手,蘇氏兄弟便輸給了段嘯天,倘若五十招之內不能取勝,可就是大敗虧輸了,縱然能勝得了三令使,也是無味之雞肋,言念及此,益出險招。
三令使也是鐵血幫內舉足輕重的人,除了唐幼煌,諸葛榮及威武、玄靈、天香三院院主外,便要屬這四旗令使了,白旗令使功力最弱,是以在蘇氏兄弟夾擊下一招授首。
又過五招,蘇氏兄弟四掌飛舞,已將三令使罩在其中,有好事者不住地在旁數招,如擂鼓助威般。
段嘯天注目場內,看不出五招內蘇氏兄弟有限勝之機,便對獨孤無影道:“谷主,看來是你贏了。”
獨孤無影笑道:“未必。”
蘇氏兄弟聞言,戾氣大作,蘇辛木掌若狂飈,硬生生探進旗網內,一掌擊在紅旗令使頸上,紅旗令使慘叫一聲,仰面跌出。
便在同時,蘇乘木置黃旗令使於不顧,一掌將藍旗令使擊斃,背上卻捱了一旗杆,饒是他筋骨賽鋼,皮如牛革,也痛得眼冒金星,五臟如裂。
黃旗令使正心喜得手,不虞蘇辛木悄然襲近,砰然一掌正擊在他後心“靈臺”穴上,黃旗令使只聽得體內訇然劇震,一縷幽魂,便忙忙趕上紅、藍令主,攜手同赴九泉了。
這一變化太過突然,不少人還未看清是怎麼回事,三令使已然授首,那位數招的人正數到二十八上。
全場寂然,都被這結局震呆了。
鐵血幫四令使平日何等威風,竟爾不旋踵間喪身殞命。
許多迫於鐵血幫威勢不得不赴會的人歡忭不已,旋即想到化日雙邪已投身羅天府爲哼哈二將,血煞魔君重出江湖,是否又似以前那樣大肆屠戮?心下均不無隱憂。
唐幼煌怒道:“邪魔外
道,敢在天下英雄面前殺人,是仗恃血煞魔君,要荼毒我中原武林嗎?”
唐幼煌果不愧爲一代梟雄,他滅百弼莊反將禍嫁到蒲星頭上,武林各派雖疑竇叢叢,卻抓不到證據,而今他心痛四名令使之死,竟點出血煞魔君的名頭,來激怒中原武林人士。
歷代羅天府主雖說均是不得已而爲之,但殺人之多,禍流四海,各門各派鮮有不被其禍毒者,是以聞血煞魔君之名,無不切齒痛恨,思欲屠裂。
蒲星出現在八達嶺,便有許多門派是想報復,只是羅天府陣容甚整,又有鬼王谷拱衛其側,等閒門派不敢輕舉妄動。
少林、武當等大門派被段嘯天說詞打動,又見蒲星以羅天府主出道以來,從未妄殺過一人,更不尋各門派的晦氣,便相信羅天府不過自清門戶而已,與各大派無涉。
雖然各大派與羅天府仇怨纏綿百多年,其中已無是非可論,但少林、武當代不乏高人達士,久欲消弭禍端,叵耐難挽狂瀾於既得,徒自嘆迴天無力耳。
而今羅天府率先盡泯恩仇,各大派當真喜從天降,少林、武當諸賢悲天憫人,實不忍再有鬼刀血劫出現,縱然滅了羅天府,武林各派必也凋喪殆盡,何況不敢輕言掃滅羅天府。
不過是再釀數十年後的浩劫而已,因果循環,何有底止。
是以少林、武當、峨眉、華山、丐幫等派齊集少室峰,言明羅天府倘捐已嫌,中原武林亦不過爲已甚,化干戈爲玉帛,彼此相安無事,誠屬武林千萬蒼生之福。
有諸多因由,各大派與羅天府方能相安無事,一些小門派雖不明所以,卻實力微弱,不敢以雞卵碰石頭。
唐幼煌本擬登高一呼,各大派便會對羅天府羣起而攻之,不意毫無反響,又見少林方丈,武當掌教,丐幫幫主均緘默不語,瞑目端坐,如高僧入定狀,不由得目眥欲裂,情知這些人暗中串通好了,專來看自己的笑話。
言念及此,直氣得七竅生煙,暗自思惟,若不掃滅羅天府,鬼王谷,及段嘯天屬下綠林道,黑道人物,這武林盟主怕是做不成了。
他原擬在坐穩寶座後再施辣手,現下卻不得不圖窮匕,謀逞於一擲了。
他袍抽一拂,二幫四派的掌門及鐵血幫三院院主紛紛走下臺來。
衆人見狀便知要大動干戈了,紛紛四散開來,騰出一大片廣場以做戰場用。
蒲星心中一動,俯在獨孤無影耳邊低語幾句。
獨孤無影望着唐幼煌,略現遲疑之色,蒲星又低語幾句,獨孤無影方始面露喜色,拉着令狐香、段嘯天、黃瑛等乘人羣混亂之機退了出去。
唐幼煌來到羅天府大帳前二十餘丈,喝道:“血煞魔君,你毀了百弼莊,又殘殺我武林同道數十人,還敢到武林大會上耀武揚威,真視天下英雄如無物嗎?”
蒲星朗聲道:“如果你所說的英雄都是你這類的人物,蒲某豈但視若如無物,且將視如糞土,掃除之不暇,至於百弼莊一案,不久便會真相大白,你也不必呶呶不休。”
唐幼煌怒道:“好利口,本座也不與你多說,且先滅了你們這些兇魔再說。”
蒲星道:“好大的口氣,你以爲得到了‘止境真解’,便可無敵於天下嗎?”
唐幼煌心下駭然,他劫持血衣劫魂申無畏一事做得極爲隱密,除了幾名親傳弟子外,餘無知者。不知蒲星何以能一口道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