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的婚事時間很緊,但舉辦的十分隆重, 秦宗言、秦紘、謝灝幾人都覺得阿生這次婚事只是一個對外信號, 他長大後還會另娶妻,沒必要太費心, 可謝知還是堅持給兒子一個隆重的婚禮。人生中的第一次總是不同尋常的,即便阿生以後還會成親,這一次也跟其他不同, 所以謝知才特別心疼兒子。這麼小就知道利用婚姻暫時穩定局勢。
拓跋曜暴斃,秦家強勢崛起,阿生這時娶清河公主, 代表秦家跟皇室暫時和解, 是故平城附近能來的勳貴大臣都來參加這次婚禮。清河公主就是大姑娘, 她在成親前被新上任的魏帝冊封爲清河公主,她也是同輩中第一個有封號的女孩。婚禮熱鬧之極,所有人臉上都帶着歡喜的笑容,稱讚新郎新娘是天作之合。可謝知看到這對還不滿十歲的新人,臉上笑着, 心裡只想嘆氣。
謝蘭因安撫的握着女兒手說:“阿生以後會幸福的。”
謝知微微頷首:“那當然。”等秦家上位阿生就是皇太孫,未來的皇帝,他不幸福還有誰能幸福?謝知一直很困惑那些覺得皇帝不幸福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套用後世一句話,皇帝不幸福嗎?不,除了末代傀儡皇帝以外, 他們的快樂你根本想象不到。謝知在崔明珠死的那一刻就明白處在這個亂世, 沒實力就只能任人宰割, 她不喜歡別人做主自己人生,所以選擇她來做主別人的人生。
阿生的婚禮說是太皇太后主持的,但大部分事還是由她女官和謝蘭因負責,她摔斷了脊椎,不能說話,甚至不能起身,謝知讓人準備了輪椅,椅背上又給她做好支撐,好歹讓她可以體面的微笑看着兩人成親。
阿生和清河公主上前給太皇太后磕頭,太皇太后吃力的轉動眼珠,示意女官,女官會意代太皇太后叮囑兩人:“你們以後要跟兄妹一樣和睦相處。”即使太皇太后從來沒看上謝知和秦顯,她也明白清河公主不可能是阿生未來真正的妻子,在看到高孫女給她磕頭的時候,太皇太后彷彿看到了孫子,她心一下軟了,她希望阿生能像對妹妹一樣對清河。
清河擡頭偷偷的瞄着自己的駙馬,小臉上還帶着驚惶,她是這樁婚禮上最沒發言權的人。謝知看得又想嘆氣,等太皇太后訓導完畢,她上前輕聲問清河:“公主累不累?”
清河很累,她天還沒亮就起來梳妝打扮了,她何曾受過這種苦?可是乳母千叮萬囑吩咐自己說千萬別說自己累,她不敢附和謝知,她知道眼前柔聲細語關心自己的美人是自己的阿家,阿家看起來好溫柔好漂亮,爲什麼高祖母她們都怕阿家呢?
清河怯生生的模樣讓謝知心存憐惜,她親自領着清河回她的新房休息。這新房是謝知親自給清河佈置的,除了裝點的十分喜慶外,每一處都很符合小女孩的審美,清河都看呆了。
謝知柔聲問:“喜歡這間房間嗎?”
清河用力的點頭,“喜歡!”她到底是嬌養大的,能一時做戲,卻不能一直做戲,一看到自己喜歡的的東西就露出原本開朗的本性。
謝知說:“這房間以後就是你的,你想做什麼改動儘管跟下人說。”
清河猶豫的問:“我不跟駙馬住一起嗎?”乳母說她要跟駙馬住一間屋。
謝知笑道:“家裡那麼大,哪裡需要你們住一起?阿生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練武,你們住一起,你也天不亮就起來嗎?”
大姑娘連忙搖頭,她纔不要這麼早起來。她本來也就奇怪,爲什麼她一定要跟駙馬住一屋。她阿耶和阿姨也不住一個屋啊,就是母親都不跟阿耶住一個屋。
謝知吩咐下人給大姑娘洗漱,又讓人取來她特地命人備下的寢衣給大姑娘換上。謝知準備的寢衣,除了新婚當夜穿的衣服是喜慶的顏色外,別的都是清淡的素色。太子新亡,雖說大部分人都已經忘了太子,可他是大姑娘的父親,大姑娘心裡肯定是念着父親的,就是不敢說。
謝知沒什麼忌諱,橫豎大姑娘和阿生也成不了真夫妻,她就算想在家裡給太子守孝自己都不反對。大姑娘自離開生母后,第一次被人這麼細心的對待,看到阿家準備的素衣,她眼眶有些紅,終於有人想到她還在守父孝。
謝知輕撫她的發頂,“平時阿生要上課,沒時間陪你,你若無聊可以來找我。”當不成兒媳婦,就當養個女兒。
大姑娘細聲問:“我還能上課嗎?”她這些天聽女官說了許多,也明白自己跟以前不一樣了,不能再任性,也不能再整天只顧玩兒了。
謝知笑道:“當然可以,你還喜歡現在給你上課的先生嗎?要換一個嗎?”
“不要。”大姑娘搖頭,“先生很好,我很喜歡。”
謝知說:“你先休息幾天,等從京城回來我們再上課。”
“我們還要去京城嗎?那我能見我阿姨嗎?”大姑娘問,她想阿姨了。
“你明天就能見到你阿姨。”謝知溫言道,郭良媛就在平城,謝知先讓小九陪了郭良媛幾天,她相信以小九的能力,已經給郭良媛洗腦完了,她也放心讓母女兩人見面。
“真的嗎?”大姑娘不可置信的問。
謝知許諾道:“明天早上起來,你就可以見到你阿姨了。”郭良媛也迫不及待的想跟女兒見面。
大姑娘在謝知誘哄下,乖巧由乳母伺候入睡。等謝知從新房走出時,郭良媛已在玉孃的陪同下,坐在客房用晚膳。菜色很豐富,可郭良媛明顯心不在焉,目光不停的往窗外望去,恨不得現在就能見到女兒。
見謝知進來,郭良媛和玉娘同時起身,玉娘行禮道:“姑娘。”
郭良媛也恭敬而尷尬的稱呼謝知謝娘子。隨着拓跋曜暴斃,秦家一朝崛起,秦紘身爲秦宗言唯一的嫡子,之前所謂的出族早是過眼雲煙。所有人都對秦紘恭敬有加,連帶謝知的身份也水漲船高。
可偏偏秦紘官職低微,謝知無誥命在身,所有跟謝知來往的女眷,身份都比她高。以前身份比她高的人,姿態也比她高,現在大家都要彎腰看她,這讓大部分人都不習慣,郭良媛也不例外,不是所有人都有謝知這般寵辱不驚的心態的。
謝知讓兩人坐下,見幾乎沒怎麼動的飯菜,她對郭良媛說:“公主歇下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日你還要陪着公主見客。”
郭良媛見謝知居然答應讓自己見女兒,歡喜的眼淚都掉下來,“多謝娘子大恩!”親眼見證魏宮大變的郭良媛此時已別無所求,只求女兒能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女兒這會嫁給秦顯,郭良媛最怕的就是以後女兒沒利用價值了,秦家會讓女兒病亡。可玉孃的到來,讓郭良媛看到她跟女兒未來平靜度日的曙光。謝娘子是個善心人,只要她們安分,她們母女一定會平安的,她也一定會跟女兒安分度日的。
“郭良媛若願意,以後可以住在這裡。”謝知說,她有足夠的地方安置這對母女,當然如果郭氏想另嫁,謝知也不反對,她向來不贊同守寡,無論是女人還是男人。
郭良媛連聲道:“我願意!”她不想離開女兒,也不想另嫁。
謝知讓玉娘帶郭良媛下去休息,轉身正要回自己正院,卻見謝蘭因由丫鬟簇擁着走來,她迎上去問謝蘭因:“這麼晚了,阿孃怎麼還沒休息?”
謝蘭因不答反問:“清河公主睡了?”
謝知說:“剛睡,郭良媛也去休息了。”
“也就你能做出把親家接到家裡來住的事。”謝蘭因抱怨道,“這樣我們多不自在?”
“這麼大的房子,不想見面還不容易?”謝知不以爲然,“大姑娘才幾歲?不讓她跟生母住一起,讓她更信任乳母嗎?乳母可沒有生母好控制。”以郭氏母女現在的處境,只要她不把她們逼得太過分,她們肯定會聽自己的話,要換了乳母就不一定了,不是親生的,隨時可能爲了利益把大姑娘出賣。
謝知向來信奉要麼弄死對手,要麼就別把人逼到死路,人只要活着,而且是有質量的活着,都不會想反險改變現狀的。她不是拓跋曜,她不自大,也從來不小瞧任何人,拓跋曜犯的錯誤她不會犯。
謝蘭因偏頭看着女兒,這些天最忙的就是女兒,爲了阿生的婚禮,女兒已經好幾天沒睡整覺了,可她臉上依然神采奕奕,絲毫不覺得疲憊。說起郭氏母女時她也耐心十足,絲毫不覺郭氏母女是麻煩,大哥說的一點都沒錯,阿菀天生適合在宮廷生活,即使將來秦家登頂,阿菀也能做最正確的選擇。這點女兒不像她,更不像阿兄……
“阿孃?”謝知疑惑看着母親,她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你去休息吧,這些天也累了。”謝蘭因催促她說,她本來是想來替女兒安撫大姑娘的。
“好。”謝知確實有點累了,也不跟阿孃客套,轉身回自己院落。沒想還沒回房,就見秦紘站在院門口等自己,“五哥?”謝知驚訝的看着秦紘,“你怎麼不回房?”
“回來了?”秦紘對她微微一笑,他本就生得俊美,這會又是深夜,月朗星稀,所謂月下美人燈下玉,就更顯他玉樹臨風。
謝知不由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五哥很開心?”感覺今天的五哥特別帥。
秦紘攬着謝知的腰肢,低頭柔聲道:“看到你就開心。”,拓跋曜死了,父親又大勝歸來,他能不開心嗎?權利總是男人最好的春|藥。
謝知腳尖踮起,摟着秦紘的脖子,秦紘順勢將她抱了起來,謝知在他臉上親了親,眉開眼笑的問:“今天怎麼這麼多甜言蜜語?”
“我要不多說些,你都快把我忘了。”秦紘半真半假的抱怨,秦紘護送百官回京後,又連夜趕回參加兒子的婚禮,本想趁着這段空間好好陪妻子,沒想妻子這幾天忙於兒子的婚事,別說是夫妻間說話了,就是房都不回,在書房睡了,讓他獨守空閨好幾天。
謝知將臉靠在秦紘頸脖處,“我忙完了,以後都好好陪你。”
秦紘聞言手臂緊了緊,抱着她往房裡走,心裡盤算着在出發前的這幾天都沒事,可以跟阿菀好好休息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