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舒芍華在宮殿內幾乎快要發瘋:“這就是新帝的仁慈嗎!我告訴你,你們會有報應的!”風水輪流轉,先帝一死,她雖然有遺詔保護,可卻是如虎落平陽。
“太后有令,待登基大典結束,自然會讓貴太妃您出去看看。”宮女在門前弓着身說道:“再說了,貴太妃您只是太妃,還是聽話點比較好。”
呵,果然變成如此境地。舒芍華冷冷地笑着,她住的這個房子只有房頂是穿的,其他地方密不透風。看來太后是料定她可以困在這裡了。這時屋外的陽光透過瓦楞穿進來,赤裸裸的射在她身上。
甘心嗎?當然不甘心。舒芍華快要暈倒在地上,她現在腦子一片模糊。她絕對不能認輸。一定不能。
朝堂之上,新帝已經登基即位,他端坐在上,眼裡都是冷漠。
身邊的管家已經成了貼身宦官,他手上拿着幾本摺子,這是皇帝經過三省批准後頒發的第一個命令。
“朕宣召,曰——”
宦官清了清嗓子,說道:“朕初登基,按照律法,應頒佈特赦令,使無重大罪過者皆可釋;另,關於朝廷之事,朕頒佈以下詔令:
釋放罪臣褚天鳴和舒盛,朕一向既往不咎,賜褚天鳴少府監之職,即日特赦出獄;賜舒盛縣公之爵位,賜假半月,回府修養。
封李之顯爲國子祭酒,全權接管國子監。遷陳焱麟爲吏部尚書,白恩敬爲中書侍郎,殷慄爲太子詹事。各命婦按照官員等級進行相應的升遷。”
皇帝看着下面跪着的人,一聲不發地聽着宦官宣讀着詔令。這是他的一場戰爭,因爲他知道即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刁難。
“關於後宮之事,朕在此宣召——”
“按照先帝遺詔,朕奉生母太上皇后舒氏爲皇太后,尊貴妃舒氏爲貴太妃。至於先帝其餘后妃,則按宮規進行相應處置。
朕再宣,封——原廣陵王妃,爲——”宦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封王妃郭氏,爲……”
“封郭氏爲貴妃!賜全權掌管後宮之職!欽此!”
此話一出,朝野俱驚。且不說郭家人始料不及,沒有人會想到皇帝竟然只把郭氏封了個貴妃。
“皇上,封貴妃之事三思啊!”朝臣們勸解。
皇帝並不是沒有來由的不封后,他從龍椅上站起來,鏗鏘有力的發聲道:“此事不必再議!朕心意已決!朕在位期間,不會再立皇后!朕的后妃,唯獨貴妃是最高!”頒佈完詔令,皇帝就退下了朝堂。
自古一有皇后之位,便會引來女人的爭相搶奪。誰都想做萬凰之王,就爲了這些,害了多少人命?只要一視同仁,讓她們知道沒有這個機會,會不會換來一點安寧?
皇帝踏着入荒涼的長廊,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寢宮。那寒風吹來,他終究是體會到了父皇在世時的那份淒涼。
登上了帝位,不僅僅是要算計別人,還要時常提防被別人算計。他身後跟了天下人,唯獨是自己要爲天下人遮風擋雨。以一人之軀,換得百姓安樂,他究竟能不能做到?
他自己也不知道。
太后搬到了清寧宮。可皇帝卻不敢去再見太后一面。現在她肯定已經憤怒不已,待到太后冷靜下來,皇帝再去探視也未嘗不可。
他最怕看到蕪華。
原因無他,只因爲,先皇的一道秘密遺詔。
這是他必須遵守的。登基之前,白恩敬手握密令,把最後一道遺詔遞給了他。遺詔上說,要讓舒蕪華“消失”。
他看完之後立刻把遺詔燒燬了。最終,舒家的權力還是威脅到了皇權。
舒家太強大了,先皇畏懼他們。而他沒有能力消滅這樣的燎原之火,便向着個“罪魁禍首”下了死詔。
皇帝對誰都可以心冷,但唯獨不可以對蕪華。
她是他最親的親人,她是他發落到廣陵之時的寄託,在最無助的時候給了他希望。他沒有辦法對一個真正關心的人下手。
他只有賭上這江山,只是爲了她,他寧願拋棄所有的大義,只爲了留住她。
想到這兒,他立即回到宣政殿,這時人都散了,他就開始批閱奏摺。翻來翻去他處理的遊刃有餘,擡頭那瞬間,他竟想起在廣陵之時蕪華對他的諄諄教導,這竟不知不覺過了這麼多年。
他強忍着心酸,還是把精力放到奏摺上。
當他看到陸安的奏摺的時候,他終究是手顫抖着,批了一個“準”字。
這道遺詔已經被啓用,接下來通過各種渠道朝堂上的人也會紛紛猜測。他會盡最大的努力瞞住這一切,讓蕪華安心地跟着陸安歸入隱處。
舒蕪華在殿門口等着皇帝的宣詔。登基這一天,是她最高興的日子。
她從白天等到黑夜,可皇帝還是沒有宣召她。她等到深夜,皇帝沒有用膳,她也沒有用膳。兩個人就這麼等着,直到宦官把東西拿出來。
“陛下說,讓舒洗馬先回陸府,您自然就會知道了。這是陛下賜給您的東西。”
蕪華不知道這是爲什麼。說的話很奇怪。
她打開那個精雕細琢的木盒,裡面放着幾張紙。蕪華一看,是房契、地契和大數額的飛錢,這是幹什麼?
於是她想起之前陸安說的那些,那些說着世外桃源的事情。
可是她放下了嗎?她看着這座宮殿,瓦楞上掛着新喜的大中國結,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牽掛?
於是她想着去跟太后告個別。沒想到去到之時,郭貴妃從裡面出來,悄聲說道:“母后已經睡下了,睡得很沉穩。”
“謝謝你。”蕪華舒心般溫暖的笑着:“還請貴妃娘娘,繼續帶着您的那顆寬容大度的心,去做着自己正確的事。”她所有的願望都達成了,她還缺什麼呢?
郭貴妃一如既往地客氣,說道:“自是該如此。”
蕪華跟貴妃道了別,就直接出了宮。她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這就是結束了嗎?她自己都不敢想。
也不知道命運會把她帶到哪條路上,可她自己就是隱隱約約地覺得,她始終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