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尚宮局中有急事發生,身爲尚宮局下屬的四司部門,司言司、司簿司、司正司和司闈司在收到消息時第一時間聚集了起來。她們同時到達了尚宮局門口,迎面相逢,個個面面相覷,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待尚宮局大門開了,她們都進到了尚宮局中。金尚宮娘娘端坐在高位上,一派莊嚴的模樣,似乎在等候她們多時了。凡是五品官員,皆穿着淺緋色官服,腰着金帶,因而各尚級身爲五品官員,每每召開會議時,都皆着緋色官服,金光燦燦的,十分惹人注目。因各司都以綠色官服和青色官服爲主,所以後宮人員相聚時,常有“萬葉綴紅”之景。
金尚宮娘娘看着這羣“綠葉”撲面而來,紛紛朝她拜見,她在上端坐不亂,不怒自威,緩緩啓聲道:“各司請起。”衆人這才按着自己的位置站好,不動聲色的等待着上頭說話。
請安結束後,金尚宮娘娘拿着一封信件,血色的蔻丹添了幾分妖豔,似乎要把這封信融入指尖。她忍住了自己的怒氣,轉而緩緩說:“今天早上我接到了一封舉報信。在此之前,我已經有十八年沒有再接過這種東西了。你們做了什麼,自己心裡要有點數。”
這話說得衆人一驚:是誰要舉報?
看着沒有人出來招認,金尚宮把信擲在地上,指着布司言質問道:“你們司言司是幹什麼吃的?竟敢私造印章!”
“這是司璽司人手不夠所以才……”布司言辯解道。她還沒說完,金尚宮就走了下來,不由分說的給了她一巴掌,且冷冷的說:“你不必給我解釋太多,如今舉報信來了,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你讓我怎麼跟孫尚儀和皇后娘娘交待?”金尚宮冷哼一聲,讓隨身女史拿來了一份文件,攤開摔在地上,厲聲說:“你自己看看,你們司言司變動人員參與尚儀局的工作,卻連我們尚宮局的批准都沒有,你們就敢派人手過去了?我這尚宮是虛設的嗎?布司言,你身爲司級女官,爲何不查清情況?”
布司言捂着臉上的疤痕一聲不吭,唯唯諾諾的站在那裡,蕪華心疼極了,便走上前去攙扶住了布司言。布司言只是望了她一眼,便沒有再說什麼。其實蕪華心裡很清楚,這件事情是她自己親手包辦的,消息通知的不到位的確也是她作爲典言最大的過失。因爲蕪華一時的過失而連累了整個司言司,她的內心過意不去。但她也知道,那時湘萍對她們的刁難,目的就是讓她們處於今天的境地。
“回稟金尚宮,”蕪華攙扶着布司言說:“這件事是我的失職,請您不要責怪布司言。是我的粗心大意忽略了您這邊的通報,這件事情蕪華難辭其咎。”
話鋒一轉,蕪華便補充道:“但是當時我們去到司璽司的時候,司璽司面臨着人手空缺、材料不足的問題,情急之下,我們只有自食其力,尋找材料,所以才及時將印章刻了出來。否則我們難以爲後宮娘娘草擬詔令啊!還望尚宮娘娘您理解!”
“你就是舒蕪華?”金尚宮聽她這麼說,眼睛稍稍一咪,眼神上下打量着,隨後點點頭,頗有城府地說:“這件事情你難辭其咎,既然你認了,那麼我就要對你進行懲罰了。這是規矩,誰也不能改變。只是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金尚宮靠近蕪華,帶着幾分威脅的意思,問道:“你們用的是什麼材質的石料?”
“回尚宮娘娘,是翡翠。”蕪華低頭說道。
“翡翠?”金尚宮聞言,拍了幾下掌,似是在看好戲一般,“深宮重地,我還真的沒想到還有人敢用如此名貴的石料來給宮人做刻印。你倒是仗着德妃娘娘真是能爲所欲爲啊。”
金尚宮還不罷休,還嘲笑道:“我聽說你身爲世家女不但沒有人舉薦,而且是自己進宮當女官來了。我還聽說你的本事高,孫尚書和殷尚書成親那一日的事情可傳的轟轟烈烈呢。”金尚宮一臉的不屑,她羞辱蕪華羞辱的開心得很:“怎麼,你還想把你的陋習傳到深宮裡來?”
蕪華聽到她說這些,氣就不打一處來。自她入宮以來,她幾乎不可能以自己姐姐的名義去謀取利益,可總有人會把她很德妃聯繫起來,並樂此不疲的說着那些噁心的話。她笑出來了,笑的憤怒,然後正視着金尚宮,似乎很得意的笑了出來:“是啊,畢竟,我也是大皇子的嫡親姨母,不是嗎?”蕪華說的雲淡風輕,可心裡早已怒氣攻心。
“你!”金尚宮用手指着她,似是不敢置信一般:“你是在頂嘴嗎?一個七品小官,你拿什麼和我比?”
“是,金尚宮娘娘您是尚級,而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典級對嗎?”蕪華帶着幾分嘲諷,把布司言推到司言司的人身邊後,自己站了出來:“可我怎麼樣?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你!”金尚宮被氣得心痛,她沒話好說,自己差點氣得暈倒了,多虧是隨身女史及時趕來把她拖了回去,她纔沒有摔倒地上。看着尚宮娘娘被擡了回去,衆人橫眉冷對舒蕪華,特別是司正司的人,打貪污案開始她們就因爲蕪華牽扯到的事情看不起司言司,如今又是因爲她們的尚級都對司言司有意見,自然司言司的人也就成了衆矢之的。
“蕪華,你今日說話太過分了些,我以前是怎麼教你的?”布司言批評道:“再怎麼囂張,她也是我們的統領。你這麼做以後還如何在尚宮局立足?”
吳司言看着蕪華,自己也搖搖頭,惋惜的說:“看來是不成事兒的了,布司言,我早就說過會有這樣的結果,可您就是不聽啊。”
什麼東西啊?蕪華疑惑地想,成什麼事兒?
布司言沒有回答吳司言的話,轉而用不明意味的眼神瞧了蕪華一眼,道:“抄宮規去吧,顯得有誠意些。”
蕪華沒再說什麼,便乖乖聽令了。
布司言說過,藏書閣可是個好地方,於是蕪華選擇來到藏書閣來抄宮規。她來之時,正好碰到雲意繁在借一本書。雲意繁拿着書單,表示找了半天都沒找到。蕪華好心地幫了雲意繁一次,最後她終於幫雲意繁把那本稀缺的書本找了出來。
“謝謝你。”雲意繁說。她在司杖司也聽說了司言司發生的事情,可她向來對那些八卦沒什麼興趣,只是如今見面了,也便將“不小心”聽到的東西問了一遍:“聽說你們司言司的印章壞了?”
“是啊雲姐姐,”蕪華淡淡一笑,“不過都解決了,不是什麼難事。”
雲意繁知道她所說的什麼意思,也便沒有再問下去。她看到蕪華帶過來的筆墨紙硯,便知道她被罰了些什麼,也就不好打擾蕪華,尋個理由便退了出去。
雲意繁回來的一路上都看到了各式樣的女史拿着不同的東西涌動着,似乎是很忙的樣子。聽說突厥使團三天之後便要到達皇城,所有的人都知道突厥如今困境重重,國力不盛,而且自古以來突厥便騷擾中原大地,中原人自然也不喜歡突厥人,也就在這之前不怎麼重視,現在他們開始緊張起來了,這纔開始急急忙忙的佈置起來。雲意繁知道這些,看着這些忙裡忙外的人,無奈地搖搖頭,也就沒有再多管什麼。她走過那羣女史身邊,卻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
她仔細嗅了嗅,像極了邊疆的曼陀羅。於是她趕忙攔住了那個女史,問道:“你這拿的是什麼?我聞着味道不太對。”
那女史瞧了她一眼,恭敬的說:“回稟雲司杖,這是司籍司製造的曼陀羅香味的紙墨。奴婢是奉命拿去包裝的,這是送給突厥的回禮。”
雲意繁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只是覺得很奇怪,爲什麼司籍司要以曼陀羅作香味?細想也沒想出什麼,就疑惑地走遠了。
那女史看她走遠了,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話說蕪華在藏書閣裡面抄宮規,不一會兒芍華便找上門來了。芍華知道他們現在處境堪憂,隨時不好意思見面,便偷偷摸摸地來了藏書閣和蕪華會面。
蕪華見了芍華,很開心地招呼芍華坐下:“姐姐,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你有事情,現在方便吧?”芍華親暱的說,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來,道:“是父親來信了,他讓我們都回去一趟,有事要商量。”
蕪華半信半疑的打開了信,眉頭緊蹙。平日裡她們是不會收到這種信件的,只有德妃纔會收到很多的家信,以方便了解家族的狀況。信裡舒弘讓她們回家一趟,也沒有過多的音信,這讓蕪華有諸多猜測,最後她看到舒弘的補充的字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原是舒弘太過想念芍華,才讓她沐休回家一趟。整封家信,卻沒有她的一字一句。她半帶嘲諷的笑了起來,又不忍傷了芍華的心。畢竟她們姊妹倆很久沒有一同回去過了。
於是她苦笑一聲,悶聲說道:“那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