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華縮在講臺中,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她大概推測湘萍也還是在外面的,估計現在已經是出神了。
女人的耳朵是很尖的,一點兒小聲響都能聽見。
湘萍準備回去的時候,就聽見簾子裡面有些許子聲音,拉了簾一看,書院後方的窗半開着,一道影子劃過。
湘萍疑惑,隨即眼珠子轉了一轉,哼笑一聲,又瞧了一眼,似乎瞭然,就沒再追究下去。
那一側芍華在暗處看到了,不免心驚膽戰,若是被瞧了出來,遭殃的可不只是蕪華這麼簡單。
“姐姐,姐姐。”蕪華在窗檐底下打了招呼,“還有人嗎?”
芍華兀自搖了搖頭,作揮手狀:“快回來!”
“好,”蕪華點點頭,翻身便越過了書窗。她們一路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直到確定沒人發現了,才安心地挺直腰板慢慢地走。
“你這丫頭膽子忒大了些!”芍華豎起食指,輕輕往蕪華頭上一推:“若是被發現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其實……我見到了陸安。”蕪華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什麼?你被陸安發現了?”芍華大吃一驚,“你……”
“我現在,也只能保佑不東窗事發了。”蕪華提起陸安,心裡悶悶的,嘆了口氣,突然間沒了意氣。而且她不敢擡起自己的頭。
“你呀你,真是沒少捅婁子!”芍華生氣地跺跺腳,趕快跑走,“你若有事兒了可別尋我給你開脫了,我可弄不來。”
“好姐姐,好姐姐,你就幫幫我吧。”蕪華追過去,拉着芍華的衣角,“姐姐……”
“……”芍華翻了個白眼:“現在知道着急了?”
“唔……”蕪華喘着粗氣,像個委屈的小孩子一樣:“我知道錯了……姐姐跟爹爹最好了,求姐姐到時候去求個情。”
“你這幾天最好少點出門,給我好好呆着,不然的話我也保不了你!”芍華自知自己也無能爲力,如今之計只有保佑事情順利過去了。
“知道了。”蕪華低着頭,沒再說話。擡頭一看,芍華走遠了,她也提起裙子跟着跑了過去。
這廂,湘萍回了府,雲意簡跟着回去。
兩人在後院尋了個地方,找了席子便席地而坐。
雲意簡生氣地說:“這陸安他算個什麼犢子,竟敢這般待你。”
“畢竟也是長安的名人,有點性格也不奇怪。”湘萍說着,不經意的笑了笑。
“……你今天說話可不太正常。”雲意簡瞧了瞧,打趣般說道:“你不會是看上人家大才子了吧!”
“討厭。”湘萍推了推雲意簡,紅着臉說:“像他那種高尚的人……怎不叫人欽佩。”
“天啊,丞相府的五娘子竟然動凡心了。”雲意簡大笑,“這陸安可有福氣了,得我這好友的喜愛,我這朋友啊,可眼高於頂。”她這般打趣道,還時不時向着湘萍拋了幾個媚 眼。
湘萍嘟了嘟嘴,假裝很委屈地說:“你可會打趣我了。”
“你看看你現在,眼裡都是星星。”雲意簡單手托腮,湊近了看,“這動了心的人,就像泡在酒罈子一樣的。”
雲意簡想到,湘萍這般,與之前看到的湘寧也是這般,莫不是那位四娘子也紅鸞星動了?
那天她去西市之時,看着湘寧買了一個鐵盒香囊,眼裡滿滿都是這樣的光芒。
她如今才曉得,這種神情,是愛戀。只是不知道是誰可以得這位名門女官的垂青?
雲意簡正恍神之時,一個婢女走了上來,跟湘萍說:“稟告娘子,雲府大娘子來了。”
湘萍頷首,示意婢女道:“備茶,請繁姐姐進來吧。”
雲意簡聽到是自己姐姐來了,嚇得打了個顫抖:“她……她怎麼來了。”
“許是要你回家去受訓了,”湘萍偷笑。
“咦~我纔不跟這個瘋婆子一起瘋。”雲意簡渾身打顫。
“若是你不回去也可以,只不過爹孃要怎麼樣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奉爹孃命令來接你。”雲意繁在後面說道。
她突然出現,嚇得雲意簡突然打了個抖,過後她翻了好幾個白眼,似乎是很無奈。
“喂!你少給爹孃告狀!你算什麼玩意兒。”雲意簡每次看到自家姐姐就要滿臉通紅,似乎是要爭吵一般。通常雲意簡都會被逼得非常無奈,只氣憤的罵着雲意繁。
而云意繁波瀾不驚,似乎已經習以爲常,“既然你如此任性妄爲,爹孃也只會讓你天天聽我的話。”
“好好好,”雲意簡回頭瞪了雲意繁一眼,‘佩服’般鼓掌,“從小你就看不起我,現在終於說出來了吧。”
“你該如何認爲便如何認爲。”雲意繁沒有爭論,“給你一盞茶時間出到門口,若之後沒有看見你,後果自負。”
說完,雲意繁也沒多作停留,對湘萍說:“先告退了,五姑娘。”
湘萍頷首,雲意繁便走了。不帶走一絲雲彩。
話說回來,京中新崛起的雲家,當時是以商業爲營,獨以製造武器發家。
當時雲夫人嫁給雲老爺後不久就收養了自己已成孤兒的外甥,視如己出。幾年前這個外甥投考科舉,升爲了大理寺卿,憑藉這個雲家才進入官途。後因爲這層關係,雲家逐漸成爲朝廷兵器的重要來源,雲家才迅速崛起。
雲家掌握的是最先進的武器和技術,奠定了其不容忽視的重要地位。
雲老爺和雲夫人只生了兩個女兒。這雲意繁是雲家老爺的大女兒,性格異常冷漠無情,年十六。傳聞雲意繁通曉本朝法令和政要綱領,琴藝方面也有所長,從小就天資聰慧,所以父母事事都相依。
但云意簡不一樣。雲意簡雖喜歡武藝,但資質平平,只是個正常人罷了。又因爲她是老二,因此在雲府中衆人常拿姐妹比較,而云意簡總顯得一無是處,想要證明自己可又總比不過自己大姐,而自己的姐姐卻也總不給她機會表現,反而處處壓制,因此雲意簡常常受氣。
就因爲這樣,雲意簡特別討厭自己的姐姐。
“喂!你有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啊!!”雲意簡抓狂了,“爲什麼這個人是我的姐姐啊!”
“四姐姐以前也常這樣,”湘萍托腮看着桌上微涼的茶,笑了笑,“倒是她進宮之後,也便沒怎麼管我。”
“進宮之後?”雲意簡眼珠子轉了轉,嘿嘿一笑,“這可是個好主意。”
“你又打什麼如意算盤?”湘萍打探道:“你姐姐可不好惹。”
“她那個力道,一巴掌下去,你可能會死。”湘萍接着說。自己說完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也來嘲笑我!我……”雲意簡憤怒的朝湘萍桌上的瓜果,“你弄死你先!啊!”
雲意簡可煩別人說她有個厲害的姐姐了。因爲姊妹兩性格的差異,從小二人便水火不容,最起碼在雲意簡的眼中,雲意繁永遠都是在打壓她,看不起她。
以前兩姊妹要搶東西。雲意簡有時喜愛的沒辦法得到,也就賴皮個一兩天,東西也便到手了。失去的東西,雲意簡開始也不如何牽掛。
只是雲意繁與雲意簡實在是不同。
雲意簡清晰地記得,曾經雲意繁因爲一隻雞翅把她揍個半死。
小時候,雲家的廚房燒了一隻雞翅,原本是兩隻,因爲時間問題,下人們便先把燒好的那隻呈了上來,先呈到了雲意繁的餐具中。
而云意簡那時年紀尚幼,又性格乖張,便趁雲意繁不注意之時,伸出“魔爪”把雞翅拿走,一下子就塞到了嘴裡。
雲意繁表現得措不及防,隨即冷靜下來,輕輕皺了眉頭,隨後站起身來便把她揍了一頓。
這是雲意繁數不清對雲意簡動手中的一次,卻讓雲意簡印象深刻。
對雲意繁來說,東西如果一旦想要,就會盡力去要到,而別人不能碰。如果別人碰了,那麼那件東西她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要,甚至厭惡。她對所有的事情都付出過努力,一旦做起來的,便是成功的。包括練習武藝。
凡是與雲家交好的人都知道,雲家大小姐武藝屬於上乘。
這也是爲什麼,雲意簡與她相處不來的原因。雲意簡做事隨性,而她卻過於太過注重。
因爲如此,雲意繁無法與雲意簡交流,也甚少與自己的妹妹說話。
湘萍一開始也覺得詭異:一般的姊妹感情好得很,偏是她們雲府的人性格特別奇怪。
“你看着,總有一天我會擺脫她的。”雲意簡呸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的站了起來,提起裙子便走了。
湘萍看了一眼茶壺,水正是剛剛燒沸之時。
丞相府面積那麼大,走出去也需一些時候。
這時雲意簡纔剛踏出去。
不一會兒,便從遠處傳來一聲哀嚎。
湘萍捂着頭一臉無奈,果然如她所料:“果然是家教森嚴。”
這朋友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兩盞茶時間。你過時了。”雲意繁看着雲意簡頭上慢慢腫起的大包,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