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象殿內,文馨把探查到的情況都跟德妃說了一遍,德妃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這時剛收到了舒大夫人傳進來的書信,也是頭痛得很。
“現在芍姑娘還帶着親事,夫人那邊……”文馨試探道。
“孃親已經給我傳來書信了,我也在想該如何是好。”東邊的窗吹着風進來,冷得很。德妃在貴妃榻上斂了斂自己身上的袍子,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她把書信扔到火爐裡燒掉,輕輕嘆了口氣:“這事兒倒是爲難孃親了。
那劉忠唐死咬着這門親事不鬆口,舒大夫人也被逼的沒有辦法,正在家裡焦頭爛額,。如今芍華她們都進了宮,肯定是不能觸了天子的眉須,硬把人叫回來的了。舒大夫人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這總不能硬塞個人給他吧。”文馨聞言,皺着眉頭說。
“塞個人給他?”德妃聞言,心生一計,“對,沒錯,就這麼辦吧。”
舒大夫人坐在家中心神不定,想來想去也沒個招數。送給德妃的信,不知道她有沒有看過?舒大夫人想着,一旦她沒了招,她也只能指望德妃幫她想想辦法了。
這時,舒大夫人身邊的人來報:“文馨回來了。”
舒大夫人聽這話,便知道德妃有辦法解決,就快快命人傳文馨進來。
文馨進來對舒大夫人鞠躬,拿出一個錦囊,道:“這是娘娘命我給夫人送來的錦囊,娘娘吩咐說,請夫人務必打開。”
舒大夫人面上添了幾分喜色, 當即就拆開了錦囊。看到裡面的字,舒大夫人當即就安心下來了。
德妃因着文馨的意思,想到了一個令大家都滿意的方法。既然三個姑娘都進了宮,也算是各自已經有了婚配,自然也就不妨礙到妹妹們的婚嫁。按照婚約,劉忠唐迎娶的是舒家大房的庶出女兒,然而庶出的大房女兒除了芍華,還有蘭芷的女兒凝華。依着德妃的意思,就是要把凝華許配給劉忠唐,也算是圓了這門婚事。
凝華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死活不肯相依,一天之內又是絕食又是上吊的,鬧得家裡不得安寧。而蘭芷正躺在牀上養胎,聽到消息也嚇得趕緊爬下了牀,哭着跑去找舒弘。
這時舒大夫人已經和舒弘說過了,舒弘也早已預料到事情的發展,也就沒有多說什麼,擺擺手便算隨便應允下來了。誰料到剛商討完,蘭芷就哭着爬進來,苦苦的哀求着舒弘。
“夫君……夫君啊!我這四姑娘雖是我這賤軀所生,不值什麼錢,但也總不能糟蹋了一個八品校尉啊!她才十三歲!夫君怎麼忍心讓她未及笄就嫁人啊!”蘭芷哭的梨花帶雨,看得人於心不忍。
“蘭兒,這劉忠唐雖然只是八品校尉,可凝華跟着他,也不會吃虧。”舒弘看着這般,趕緊扶起蘭芷,心痛得很。這件事情原本是婦人家做主的事情,他一個大男人原本也插手不了多少。既然舒大夫人這個做主母的對自己的兒女做了主,他也就沒有什麼好多說的了。對於芍華,他認爲劉忠唐配不上她,可到了凝華這兒,他倒是覺得是個不錯的人選。
“夫君啊!凝華她可是遠嫁啊!一個世家出身的姑娘,怎麼樣都是嬌養出來的,哪裡吃得了這份苦!”蘭芷百般不依,哭鬧着要舒弘改變主意。可舒弘完全沒有要鬆動的意思。
“若夫君不從,我倒是一牆撞死算了,省得我們母子倆再招惹夫人!”蘭芷看着自己不能得逞,心裡着急,就想以死相逼。她說着站了起來,提起裙子就往柱子上衝。
舒弘看着不妙,趕緊過去攔住,緊緊地抱住蘭芷:“你這個瘋女人!怎可自尋短見!”
蘭芷這般惱怒,尋短見又不得,一時胸悶鬱結,下腹竟漸漸刺痛起來。她忽的嬌聲叫道:“弘……我肚子疼……”
“什麼?”舒弘看着她痛苦的樣子,瞪大了眼睛,轉過頭惡狠狠地對舒大夫人說:“還不快請大夫!”
“做戲給誰看呢。”舒大夫人看着這個場面,哼笑了一聲,轉身懶洋洋的對門外的下人拖着長音說:“還不快叫大夫過來?要全城最好的那個。”
“啊!”蘭芷忽然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她一下子摔到了對角的桌面上,小腹狠狠地撞到了桌角,一下子,她就被反彈摔倒在地上。
舒弘看着不妙,趕緊把蘭芷橫抱起來放到牀上。舒大夫人也跟着過去看,看着蘭芷的褲子上漸漸滲出紅色的血之時,她用手絹捂着鼻子悶聲笑了起來,一臉看好戲的樣子看着蘭芷。
這下胎是保不住了,人也保不住最好。舒大夫人笑着想。
不一會兒,侍女請了個女大夫趕了過來。那女大夫剛進門,看着那殷紅的血痕,首先便搖了搖頭,接着抓起蘭芷的手開始診脈。
“我給夫人開一副藥,務必讓她馬上喝下去,不然胎兒的胞衣無法脫落,對母體不好。”女大夫用墨水沾溼了毛筆,滿是遺憾地說,“可惜了一個男胎。”
“大夫,什麼意思?”舒弘聽到這般,牙齒都顫抖起來了,他的每一個孩子都是健健康康地誕生的,他從未試過如此般喪子之痛,不願接受現實的他瞬間心裡難受起來。
“胎兒保不住了。”女大夫嘆息了一聲:“本來就因爲受驚過大導致母體虛弱,極其容易滑胎,再者說胎兒又受到了強烈碰撞,恐怕是神仙老爺也保不住。三四個月的胎已經成形,若再不趕快打下來,恐怕將不利於再次生育。”
舒弘被這話驚得後退了幾步,舒大夫人只得在後面默默接住他,讓他不至於摔倒。
蘭芷聽到了這些話,就更加難過,她錘着牀大叫:“我可憐的孩兒啊!一個即將遠嫁,一個已經離我而去!我是造了什麼孽,老天要如此待我!”
人賤自有天收。舒大夫人內心得意得想着。她簡直高興得不得了,這麼多年過去,總有讓她順心的事情了。這個蘭芷,仗着舒弘的名義整日威風得很,從不把她這個主母放在眼裡,如今也終於有自己遭報應的時候!她恨不得哈哈大笑,慶祝一下這個讓她覺得快樂的場面。
不過舒大夫人她還得提防着,提防着蘭芷利用這個孩子的名義,阻止凝華出嫁。這麼多年夫妻,她也瞭解舒弘的性格,再被蘭芷這麼哀求下去,舒弘遲早會心軟,這件事情也就完成不下去了。
如今虛弱的人,是最好對付的時候。她不僅要凝華出嫁,她還要順勢把這個女人給去掉!
她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絕美的辦法。
蘭芷這時還想要爬下牀去哀求舒弘,用力地掙扎着,涕泗橫流,舒弘看着她踉蹌的樣子,趕緊跑過去扶住,一個大男子漢也禁不住哭了起來,用力地抱緊了蘭芷。
“弘,求你了,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我不能沒有凝華啊!我求求你!”蘭芷也用力地抱住了舒弘,大哭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舒弘這時也陪着蘭芷大哭,竟像個孩子一般無助。那女醫看着也是無力迴天,搖了搖頭,將開好的藥房傳給舒大夫人,道:“還請夫人快點將藥送給另外這位夫人喝下吧,母體健康要緊。”
“翠兒,趕緊去抓藥,按照大夫的吩咐來辦。”舒大夫人吩咐下去,自己便輕聲走上前,對着舒弘道:“老爺,如今妹妹也沒了孩子,我們還是去書房那邊重新商議一下凝華的事情最好。”
“求姐姐大恩大德,放過我們凝姑娘吧!蘭芷死不足惜!求夫人了!”蘭芷看着還有幾分希望,竟鬆開了舒弘,對着舒大夫人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舒弘看着十分痛心,趕忙把她抱起放到牀上,說:“蘭兒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妥善處理的,你先把身子修養好。”
就這麼半哄着,蘭芷才睡了下去。舒弘瞧了一眼舒大夫人,便背過身走到門口,冷冷的說:“我們去書房說。”
“老爺,我也不想你恨我,如今我只有說一個辦法,人,我們是必須要送過去的。”舒大夫人在舒弘面前斬釘截鐵的說,“既然已經定了親,就要說到做到,況且這劉忠唐也算是一員猛將,將來前途也必定不錯。”
“我也沒有反對的意思。”舒弘一字一句的說,手都握成了拳頭,“我理解你的立場,只是……我怕蘭兒她不會同意。”
難得夫妻兩個意見相同,舒大夫人也就想着有機可破,心裡激動,於是更加走近了一步,說:“所以我就要用一個方法,讓她接受這個事實,也不會傷害到她。一切的罪過,讓我來承擔。”
舒弘別有深意的看着她,似乎也是無奈,終究同意了她的做法。
他說:“那就由你去辦吧。”
在皇宮內,蕪華和芍華站在司儀司門外,一陣狂風襲來,堵住了她們前進的去路,她們走到了連廊內避風,看着暗暗的夜色,互相暗歎起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總算是有所體會。”蕪華看着這陣狂風,不由得害怕起來,“也不知爲什麼,心有點慌。”皇宮內都是高高的宮牆和高高的檐角,因而風穿過建築的時候急促又呼嘯,竟像是人的哀鳴。蕪華是第一次聽,所以總感覺瘮得慌。
“習慣了暴雨的摧殘,纔不會畏懼狂風的怒吼。”芍華抱緊了蕪華,毫不畏懼地說。既然選擇了進宮,就不會懼怕任何的險阻。
“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蕪華深吸一口氣,倚在芍華的懷中。
那蘭芷自從喝了墮胎藥後,就一睡不起,再也沒有能力管凝華的事情了。凝華也同樣的被舒大夫人下藥迷昏了,一連睡了好幾天。舒大夫人趁着這個時候趕緊定了個婚事,沒過兩天就把昏睡中的凝華擡到了馬車上嫁了出去。
那個時候,或許是因爲種下了因,凝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正是最好的年華,命運就突然扭轉了。
舒弘始終一言不發,眼睜睜的看着舒大夫人完成了這場最黑暗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