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演練結束之後,陸安把廣陵郡王的信件都交給了蕪華。
他自己心裡是很明白的,蕪華是郡王的教習師父,也算是他的半個母親。而蕪華,也未必放得下廣陵郡王。
可他就是要逼她狠下心來。他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竟要開始逼着她,按着自己的路徑走下去。
知道了小郡王的近況,蕪華總算安心了些。廣陵那邊沒有任何的問題,這下蕪華也不用操心小郡王的安危了。反倒是這孩子,在信裡寫的字句越發成熟了。
仔細想想小郡王也快到十幾歲的年紀了,也不知道他長高了多少?對於蕪華來說,她認爲小孩子長大之後都會有自己的心事,小郡王終究也會成爲一個獨立自主的人。他的字裡行間已經沒有往昔那般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處的疏遠和平淡。
蕪華沒有辦法想象再一次見到小郡王是什麼光景,但她會一直一直地幫助他,讓他成爲一個傲立羣雄的天下之主。
陸安側立在一旁,說道:“關於你說的那五千精兵的使用權問題,我如今已做了決定。”
該來的總會來,蕪華既需要這些,他陸安也一定要給。
“按你的心意去做即可。”蕪華這時把信收好,反倒顯得安心許多。她雖然急切需要用兵,但一切也要服從大局安排,即使沒有那五千精兵,雖困難了些,但也不至於做不到。
“兵權,我可以給你。”陸安從戰甲裡拿出一個兵符來。那些兵不斷地操練,卻一直不讓他們上戰場開開眼界,也是浪費了。
但他有一個條件。
蕪華能拿到兵符已實屬幸運,本就該給她的東西,陛下卻留了這麼一手,把兵權交給了陸安。如今陸安要提出條件,蕪華自然也是應允的。
她握着那冰冷的兵符,堅定的說:“我萬分相信你,所以不待你說,我都會同意的。”
陸安眼裡泛着星光,他低下頭打趣道:“真的嗎?”
“那不然呢?”蕪華也湊近說道:“你是我最親近的人了。”
陸安把她攬在懷裡,不知怎麼才能表達自己的興奮。他只把蕪華緊緊的貼着,讓自己那跳動的心臟直接傳到對方心裡去。
“嫁給我吧,就在軍營。”陸安啓聲說:“我等不及了。”
無論如何,他都要給她一個名分。沒有故事的結局終究是不完美的,這是他生活在另外一個地方的時候得到的教訓。
蕪華環住他的腰,把頭抵在他的肩上,有些鬼靈精怪的說:“一個兵符換一個媳婦,血虧。”
她早就說過她什麼都答應了,況且他們本就該成親。只是因爲國家危難讓他們錯過了婚期。
“對於我來說,你勝過千軍萬馬。”陸安用指尖轉着蕪華髮尾那些細碎的頭髮,微微拉動了一下,說:“不要算日期了,過兩日我便迎娶你過門。”
這麼急切,蕪華真是搞不懂他。聽她這麼說本該高興的,可是她有些地方不大滿意:“不算日子嗎?這樣會不會不大吉利?”
“沒有這樣的事的。”他向來不相信這些迷信的事情。他只希望快點娶到他的新娘。
也許是陸安的執着打動了她,她也不管不顧的答應了。男女之間的愛情都是熱烈的,他們不管不顧一切,彷彿天地間就只得他們二人。
蕪華沒有後悔過,沒有後悔來陪陸安上戰場,若不是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又怎麼懂得對方的可貴?
陸安把這些事情都和陸堯稟報了。
“你要兩天後就辦婚禮?”陸堯嘆了口氣。他的心情還是比較複雜的。他是一介武夫,自陸安出生,就當爹又當媽的,雖然不怎麼管陸安的私事,可如今他就像嫁女兒一樣難過。
或許是他婚姻的失敗,讓他恍然回到了二十幾年前的感覺。
他掀開營帳,梗着脖子,神色還是那麼嚴肅。末了,他抄起旁邊的大刀就挖開了一片泥土地,裡面取出兩瓶酒來。
他把酒拋給陸安,叫道:“小子!來陪老子去月光下吃一碗酒去!”
陸安掂量了一下,便如約吃去。二人在月光下斗酒,正是酒入豪腸之時。
陸堯喝的歡,又去泥地裡再挖出幾瓶來。陸安看他這麼喝法,便稍稍勸道:“爹,注意身體。”
“你老子我身體還健壯着呢。”陸堯喘着粗氣,臉色都有些微紅。他一拳捶到陸安身上,笑着說:“好小子,這麼多年過去,總算解決了終身大事了。”
他望着頂上的那一盤白月光,忽然安靜下來說:“你跟你娘說了嗎?她是你母親,不來也得給你配份禮。”
說道陸安的母親,兩父子難得的沉默。陸安抓緊了酒瓶口,彷彿這是一段緘口不言的往事。
“你知道嗎?你啊,長得一副老子的好皮囊,性格卻跟你娘如出一轍!”陸堯難得說起往事來:“人家武將出身的孩子,個個都是頂大傢伙的大老粗,唯獨你倒像你三叔,跟文官家裡的孩子一樣愛讀詩書。你小的時候我思來想去也沒能把你變成大老粗。值得欣慰的還是你文武雙全這一碼子事,也算是遂了老子的一個心願了。”
陸安的印象中陸堯從未跟他談過這些心事,或許是因爲他即將也要建立家庭了,讓陸堯想起往日之事了。
作爲父親,他盡到的責任也只是這些了。父親的愛一向是沉默的,陸安也知道陸堯一直在默默地關心着他。
因爲陸母從不在身邊,他又征戰沙場,胸無半點文墨,也就隨着陸安自己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越界便是了。如今陸安長大了,他也就安心了。
“那爹知不知道我的故事?”陸安突然也想說些什麼:“小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三叔便拿詩書來教我,只有看書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是不寂寞的。”
“小的時候,您老喜歡帶我去軍營或者邊關,怕的就是我成爲文官家庭那樣的孩子,整天埋頭苦讀而不注意身體。我也覺得,與您在軍營裡的那段日子,纔是我最快樂的時候。”陸安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