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孤光嶺回到光嵐城不過兩個小時,在這兩個時辰裡蒼耀石和以撒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殺了所有人,包括那些傭兵,吉爾斯和剩下另外兩個學員。
蒼耀石在最初的驚愕之後並沒有多說什麼,可以撒知道她其實並不高興,這個來自大家族的丫頭,在看似暴躁火急火燎的外表下有着一顆比誰都乾淨的心,如果可能的話,她甚至都不希望吉格斯死,只會默默下定決心以後劃清界限。
所以她不理解以撒,如果不想救的話可以不救,爲什麼要殺了他們?
同樣的,以撒也不理解蒼耀石,原以爲經歷了人面蜘蛛託羅斯的事件後她有所長進,可還是這麼冒失和單純,背叛是不存在一次兩次就中途停止的,它只有零和無窮。一味的寬容和放縱只會讓他們食髓知味,變本加厲。人心頭的熱血,不就是這麼一點點冷下去的麼。
“到了。”
蒼耀石看着光嵐城的護城河說,看了以撒幾眼頭也不回的走了開去,後方的大紅披風破破爛爛垂在了地上,彷彿也和那些頭髮一樣失去了燃燒的活力。
可走了還沒幾步,她就又轉過了頭,憋着聲音道:“以撒...你,你就是一個自私鬼!”
“給我站住!”
以撒冷下了面色快步走了過去,而蒼耀石也勇敢的擡起了頭,硃紅和墨綠的雙眸互相對視,女孩眼中充滿了倔強。
“我自私?我哪裡自私。要是自私,當初不該管你,讓你在遊輪上就傻乎乎的中了考官的圈套滾回家去!我要是自私,你早就餵了人面蜘蛛了!沒心肺的臭丫頭!”
“你...你兇我?”
“我兇你又怎麼樣!你都爲那三個傢伙罵我自私鬼了,我不能兇你嗎?”
他極少這麼大聲說話,更別說訓斥,女孩被嚇得肩膀一顫,腦袋上的那根呆毛頓時萎了下去,咬着下脣攤開了自己的掌心。
“還我,把那枚硬幣還我。”女孩搖頭,表情倔強。
“......”
以撒皺了皺眉,最終還是將那枚代表了這些天裡微妙情愫的銅幣拿了出來。蒼耀石冷着臉,一把奪到了手裡然後將它用力丟向了無光的夜色中,轉過腦袋就往城裡跑去,好像是抹了抹眼角,落下一句帶着哭腔的狠話。
“我...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以撒無話可說,而肩頭的小白龍則是嘆了口氣躲回了他身體裡。
......
......
深夜,光嵐城外圍居住區的木屋中。
房間內,以撒的身影在鍊金臺前來回忙碌着,第一次獨自煉製藥劑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緊張,小心把採集到的素材研磨成粉,爲了避免劑量的失衡還專門買了一個天平。
首先是火鳳草,再是青白葉,奈恩塊...一株接着一株的草藥被以撒碾碎放入了水晶瓶中,慢慢搖晃,直到液體從渾濁的沉澱向透明變化時,他才放入最後最關鍵的冰須草,以及花光了身後最後一筆財富買來的三階火屬性魔獸晶核。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原本開始劇烈抖動彷彿隨時都會炸開的水晶瓶,在冰須草草液滴入後,一下子產生了瞬間的凍結,那些混雜了各種性質的藥劑液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合,最終成了一股硃紅色的液體,美麗的像是剛剛入杯的鮮豔雞尾酒。
“這就是聚靈藥劑?”
在喝下了這個東西,以撒渾身上下的皮膚都透露出了一股醉人的玫紅,而經絡和血管中的紅月劍歌鬥氣彷彿也迴應了這種呼喚,在他的體表不斷的流竄,時而如電光作響,時而又如洪流涌動。剎那間,周遭的空氣都變得不太穩定,帶上了炙熱的焦灼,就連屋子外的池塘都泛起了波動,院落小樹的外部枝葉萎靡了一陣。
精神世界裡的苦海和殘月全都被刺眼的火光籠罩,彷彿變成了一片燃燒的火海,以撒置身在熊熊烈焰裡,海量的火元素能量洶涌鑽入了渺小的精神體裡,一種被點燃的灼燒和炙熱瞬間傳遍了所有神經意識,無法抵擋這種超過了極限的侵蝕!
“糟了...這藥劑的反噬力...”
以撒根本無法脫離這種控制,自己的精神體都像是要被摧毀同化似的,意識一點點模糊了起來。
而在這時,清亮的龍鳴從天際上空傳來,一頭通體銀白的巨龍拍打着遮天蔽日的翅膀飛來,它優雅而尊貴,蜿蜒的龍角向着腦後延伸微微翹起,鱗尾修長,羽翼寬厚,神俊的外表和尋常的巨龍截然不同,高貴聖潔,恍如落入凡塵的神祗。
白龍吟,輕風起,它那琥珀色的雙眸徑直落在了以撒的精神體方向,輕輕哼了哼,然後盤旋着落在了他的身後,控制住了暴動的火焰元素。
“白癡,我這可不是幫你啊,只是...因爲你死了我也會死而已。”
恍惚間,以撒好像聽到了神聖白龍不情不願的話音,聲音脆脆甜甜的,十分好聽。那些火焰在白銀巨龍的引導下開始穩定的盤旋在了以撒的身側,然後按部就班的融入他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變成了固有的魔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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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月詠。”
以撒疲累不堪的舒了一口氣,那種九死一生的感覺實在太過驚心動魄,直到現在心頭都是猛跳不止。聚靈藥劑應該是成功的,但是過於龐大的元素力量已經達到了無法吸收的程度,如果不是自己體內還有着火和風屬性的月詠,如果不是它也幫着自己承擔了一部分,只怕現在已經被燒壞了腦子了。
深吸了幾口氣,以撒推開了門扉打算呼吸一下春夜裡的溼潤空氣。
今天的月色十分美麗,純白色的光輝照亮了居住區的三重圓環,而護城河對岸的商業區和娛樂區依然是燈紅酒綠的模樣,一時熱鬧無兩。
“以...撒!”一記飽含着壓抑不住怒氣的嬌喝突然響起,不過眨了下眼睛的功夫,不遠處那道模糊的黑影就鬼魅一般飄了過來,天青色的長髮順着粉嫩的耳垂飄動,空靈美麗得像是畫卷裡的銀月精靈。
可這美麗的精靈臉上卻籠罩着足以冰封天地的寒霜,細長的眉毛和驚豔豎了起來,銀白色的嘴脣抿成一條刀鋒般的細線,死死的盯着以撒,一言不發。
“奧莉薇...導師,你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在這兒?你說我怎麼在這裡!我...我找你這個臭小子好幾天了,你是死了剛從墳墓裡爬出來麼!”
美麗的奧莉薇,冰冷的奧莉薇,從來沒有情緒的奧莉薇,此時就像是一個抓狂的小孩子,腳踝上的白甲高跟在青石地板上踢踏跺腳,可也不知道誤傷了多少可憐的小草小花,手上還抓着一根法杖,在半空中不停的划動着圓弧,隨時都可能砸過來。
“三天...三天了!我故意罰你站走廊是不對,你用得着逃課麼!你和我服個軟是不是會死啊?”
奧莉薇說着,一把揪住了茫然無措的以撒黑袍領子。她也是高挑過人,可多少還是比一百七十五公分的以撒矮了一小些,於是只能只能稍稍踮起腳尖,儘量居高臨下的瞪着他道:“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我現在就去把你給開除了!”
狠話撂下,奧莉薇鬆開手擡起腳就走,可走了大概十米開外,就又忍不住側了側腦袋,剛好看到了以撒拍了拍被抓皺的領子,半點都沒有想解釋幾句或是求饒的意思。
她當場就深吸了一口氣,一腳踢穿了院落裡無辜的桃木樹幹,滿臉寒霜,單手叉腰,另一隻手則是平攤而開,衝着以撒勾了勾手指。
“過來。”
以撒並沒怎麼多想,快步走了上去,剛一擡頭就看到了奧莉薇的衣袍開始翻滾,一條修長白皙的長腿猛地擡起,直接踢在了他的胸口!
砰!
震山碎石的力量在空氣中打出了一波翻開的波紋,以撒的身體短短停滯了一秒,然後突然倒折彎起如弓,像一支離弦的箭矢飛了出去砸塌了門板,伴隨着拼拼乓乓一陣亂響,在木屋裡掀起了大片木屑和塵埃。
“你...”
“我什麼?”
以撒捂着心口咳嗽,一手撐着桌面,終於艱難的開了口,當着奧莉薇陰晴不定的面說:“導師你下次不要擡這麼高的腿,都走光了,黑色的不太適合你......啊!”
一記極其響亮的耳光聲迴盪在了夜色中,然後就沒了任何的動靜,死一般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