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炎夜陵。
送走楚狸後,他有片刻的失神,因爲他雖然立了誓言,但他也不知道結局。
他知道自己是孤立無援,如果當真有希望,他怎麼捨得讓楚狸離開他的身邊?他們幾番生死分離,他已經怕了她不在身邊的感覺了。
一想起楚狸來,炎夜陵便有些不知所措,他呆坐在檀木椅上,開始失神起來……
但也只是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他就告訴自己,若想不再失去她,自己就得盡最大的努力,將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周全。
他要調查清楚先帝的真正死因,雖然他知道是炎夜清搞的鬼,但是沒有證人也沒有證據。
調查起來,需要大量的人手密探,也需要他去與自己交好的大臣家去走動,墨言沒有在身邊,他有些閃手,但想想,楚狸和孩子安全了,他心裡就生了無限的力氣。
他坐在書房內,他最是不敢派人去請獻王,因爲他怕打草驚蛇,他在想法子怎麼能同他這個弟弟見上一面,他一直留在京都,竟然沒有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他不相信他沒有察覺,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難道他改了陣營,站到了炎夜清那一邊?
如果不是,那就是另一種情況,他被人控制監視了。
正在這時,突然侍衛來報,門口有一個男人求見。
炎夜陵想不出是什麼人,便讓人帶了進來。
一會兒,一個瘦小身材,穿着粗布衫子的男子走了進來。
炎夜陵看着他,不認識,但他覺得哪裡有些不對頸,未待開口,那人卻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開口就道:“景王,求您救救太皇太后吧……”
一張嘴,是清脆焦急的女聲,炎夜陵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又驚又喜,有人送來了太皇太后的消息,這是最讓他興奮的,回來這些時日,他一直見不到她老人家的面,就知道事情很複雜。他現在也沒有想好怎麼能見到她,沒想到眼前的這個人帶來了她的消息。
這怎麼能不讓他激動?
“你是誰?”炎夜陵壓抑着自己的激動心情,冷靜地問道。
“奴婢是太皇太后的貼身宮女春兒,謹遵太皇太后的懿旨,特來送信。”
“太皇太后?你可有信物?”
那小個子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遞給炎夜陵。
那是一串翠玉佛珠,正是他皇祖母之物,這還是當年他皇祖母過壽時,自己送的,他當然識得,立刻道:“春兒起身說話吧。”
春兒應了一聲站起來,她咬着嘴脣,眼裡含着淚。
炎夜陵急急地道:“春兒快說,太皇太后帶來了什麼旨意?”
春兒未等張嘴,眼淚先落了下來。
炎夜陵眸子一緊,厲聲道:“快說,她老人家可還安好?”
春兒抹了抹眼淚,突然神情變突然變得很嚴肅,她
抿着嘴脣,挺了挺腰身開口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讓我交待所有事情之前,先問景王一個問題,如果是她老人家想要的答案,奴婢就會將所有的事情說出來,否則,奴婢只能告知,她老人家還活着,其它的不能說。”
“是什麼問題,你快說。”
“太皇太后問:景王,你沒有心懷天下的胸襟,你有沒有滌污除垢的膽識?”春兒說完定定地看着炎夜陵,此刻她不象一個宮女,倒象一個審案問事的大官。
事實上,她知道自己的使命。也知道自己這番行動如被發覺的後果——會死無全屍。所以她不得不如此。這句話當初太皇太后告訴她的時候,就囑咐,如果景王有一絲膽怯,那麼她哪怕自盡也什麼都不要說,免得連累他。
炎夜陵聞言心裡一驚,皇祖母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胸懷天下?滌污除垢?難道她老人家意有所指?
春兒仍在等着炎夜陵的回答。
炎夜陵略一思量,淡然一笑道:“本王有。”
春兒聞言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她的眼睛又溼潤了:“太皇太后現在還安好……只是她老人家一直被炎夜清軟禁了,哪裡也去不了,因爲擔憂和生氣,身體也越來越差了,但她老人家沒有糊塗,讓奴婢將一些情況告訴王爺您,她老人家怕出什麼意外,真相就永遠沒有人知道了。先皇是被炎夜清困於寢宮,半餓而死……”
“什麼?”炎夜陵象是沒有聽清,上前一步怒聲問道,那怒睜的眸子一下子變得赤紅,春兒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撫着胸口,小臉兒剎白,這樣的景王,真是凶神一般。
炎夜陵見狀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咬牙道:“接着說,到底發生了多少本王不知道的事情。”
“先皇龍體有恙之後,一直治療不太起色,後來先皇反而越用藥病越重,太皇太后覺得情況不對,然而卻晚了,太子炎夜清開始調集兵馬,將先皇的寢宮圍了起來,太皇太后見不到先皇,去斥問炎夜清,炎夜清起初的臉孔還算溫和,將太皇太后哄了回去,然而,太皇太后一直見不到皇上,那裡面的宮人也傳出來消息,皇上被困於寢宮,有御林軍團團圍着,最後連服侍的宮人都撤了,水糧銳減……”春兒說到這裡時,眼淚控制不住了,她想象不出一個老人在那樣的陰冷的房間裡孤獨渡日是什麼感覺,而且他尊貴一生,最後落得被親生兒子逼宮……
炎夜陵眉頭打結,眼裡有怒火在燃燒,雖然他同芯蓮說炎夜清弒君,但他心裡還對他保留着最後一絲的希望,他是懷疑炎夜清謀朝篡位用了卑劣的手段,但他只以爲他心虛瞞報先皇死訊爲他自己登基而掃清道路,卻沒想到,他不是瞞報,而是逼宮弒父!
“太皇太后知道這件事情,已是先皇駕崩之後的事情了,那時候,太皇太后自己也是連鳳宮一步都出不去了,她老人家被軟禁了!奴婢也是剛得到
了一個機會,那炎夜清最近好像志得意滿,或者有別的什麼事情耽擱了,所以對後宮的控制稍稍鬆懈了些,奴婢才能冒死前來,替太皇太后傳信……”春兒說完了,看炎夜陵的反應。
炎夜陵這會兒倒平靜下來了,只是額頭上暴起的青筋說明他的內心並沒有象外表一樣平靜。
他坐了下來。
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紙硯,好像他在想什麼。
春兒在旁邊安靜的站立,她在等他的答覆,她能逃出宮來,簡直難同登天,如果不是宮內還有一些老人在,如果全被炎夜清換上自己的人,那麼,事實真相恐怕真的被永遠掩蓋了,這炎夜清登基,將成爲歷史上不濃不淡的一筆,後世可能還會對他歌功頌德……
終於炎夜陵將腰間的一塊玉璜摘了下來,遞給了春兒:“你回去覆命,讓太皇太后等待,耐心等待,景王即便沒有胸懷天下的心襟,但絕對有滌污除垢的膽識和決心。讓太皇太后等待景王去親迎鳳駕,重見天日!”
他說着,一臉的堅毅。
春兒破涕爲笑小心地接過信物,揣入裡懷,一施禮道:“奴婢會以性命擔保,要保這句話原封不動傳給太皇太后。”
春兒走了。
景王立刻召集謀臣開始策劃。
赤炎皇宮內。
炎夜清這幾日覺得勝利在握,一直又興奮又激動,他自己在御書房裡滿面春光,品着宮人沏上的好茶,等着芯蓮帶回來好消息,他覺得今天該是時候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心腹求見。
那心腹一見他就跪下了:“皇上!大事不好。”
炎夜清的茶杯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茶水濺了他一龍袍,他看着那人道:“快說!出了何事?”
“已過去這麼多天了,芯蓮她現在還沒有回來覆命,她也不在景王府了,肯定是出事了。”那親信臉色蒼白地道。
“具體出了何事,清楚嗎?”炎夜清心裡暗驚,故作鎮定地道。
“屬下暗訪,未得到具體消息,但是有一點肯定,無論她是失手還是出逃,任務肯定是失敗了!”
炎夜清一拍御案站了起來,恨恨地道:“一羣廢物,朕平時怎麼待你們的,到了關鍵時刻,卻無一個可用之人,你,給我滾出去!”
他一甩手,書案上的紙筆都飛了出去,稀里嘩啦的聲音震驚了外面的侍衛,他們想進卻不敢進,炎夜清看見他們便大吼道:“都給我滾得遠點,現在任何人不得打擾,違者斬!”
那羣侍衛立刻跑得遠些站立。
炎夜清鼻翼翕動,眉毛立着,眼睛裡全是恨色,還有惶恐不安,如果芯蓮失手了,那麼炎夜陵豈不是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該怎麼辦?再派一批人去,將景王暗殺了?
只是景王府侍衛森嚴,如果不是內部人,怎麼會有機會得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