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章 蓮葉何田田

莊子上的生活十分寧靜,人們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沒有城裡的喧囂,一旦在這裡住下,漸漸便有一種心靈受到洗滌的感覺。

雄雞高唱,一輪紅日從遠山之巔一躍而起,地裡田間還有些薄霧輕漫。展顏揉揉眼睛從牀上爬下來,寶貞一幫她梳洗完她就跑到院子裡。這夏日的清晨十分涼爽,院子角落的瓜果架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幾隻母雞在架子下閒適地散步,還不是啄着小石子吃。

展顏一邊叫着小雞一邊跑過去捉它們。受驚的母雞扇動着翅膀四處亂跑,還咕咕咕地叫個不停。聽到動靜的緬梔子從窗口往外一看,見到展顏追着母雞們跑個不停,不由莞爾。一個農婦跑過來拉住展顏道:“小祖宗,別把這些雞趕野了。”

“我想抓一隻玩。”經過剛纔那麼一跑,展顏額上沁出些許汗水,臉蛋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農婦哄她道:“別追了,小娘子要真喜歡,我帶你去看母雞下蛋。”

展顏眼睛一亮,立刻心急地說道:“我要看母雞下蛋!”

“那小娘子看的時候別出聲,不然母雞嚇跑就不下蛋了。”農婦牽着好奇的展顏去看母雞下蛋了。緬梔子走出房門,正好老韋也走進院子,一看到緬梔子,他走上去說道:“娘子既然難得來莊子一趟,何不出去看看我們的田地?”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緬梔子當下就換上外出的衣裳,在老韋的帶領下,偕同寶貞一起出了莊子。走出莊子,纔看到莊子的全貌。整個莊院其實不大,用低矮的圍牆圍起來,圍牆下面是大石砌成。上面是稻草混合了黃泥漿夯實的土牆,充滿鄉村意趣。一株歪脖子樹從院子裡歪歪去去去伸到牆外,倒也鬱鬱蔥蔥。莊門連着一條可以並排走兩輛馬車的大道,夯得很實,所以即使跑馬馳過也不回揚起很大的泥塵。道路兩旁仗着一些野草,間雜着些盛開的野花,在風中搖曳着。

老韋走到路邊,指着藏在草叢下的水渠道:“娘子請看,上次跟你說要修通的灌水渠,已經整得差不多了。有了它,就不需要那麼多人力去擔水,非常方便。”

緬梔子湊近去看,果然見渠裡流水清澈。再看路邊大片的稻田,都長勢喜人。“這些都是我們莊子的呢。”老韋很是驕傲。

他們順着大路一直往前走,不久看到一大片菜地,種了各式的時令蔬菜瓜果,有幾個農人正在除草。

“這些也是我們的地。雖然前段時間找了些佃農,但還是人手不夠,所以都租出去了,收點租金,等明年,我們可以再加點人手。”老韋在旁解釋道。

緬梔子見前面有個土山包,上面雜草叢生,稀稀拉拉立着幾棵樹。她問:“那也是我們的地界?”

老韋點點頭,不無可惜說道:“聽說那山上本來有不少木材,不過在我來之

前給盜了不少。今年也沒空管那山,只能先管起來,不讓人再去任意放木。等來年,我想要是可以的話,買些果樹苗種上,再在樹下放養些家禽,娘子以爲如何?”

“這倒是個好主意,在這些方面老韋你比我懂得多,你就放手幹吧。”緬梔子對老韋的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況且他以前也在慕家管過莊子,有經驗。

他們一行三人正邊聊邊走着,忽見路那邊走來一個垂頭喪氣的漢子,那人腳步輕浮,走着走着突然就栽倒在地上,把緬梔子他們嚇了一大跳。老韋跑過去扶起那漢子的頭,見是個眼生的。他探了探鼻息,還有氣,於是輕拍他的臉喊:“醒醒,你怎麼了?”

緬梔子和寶貞也走過去看是怎麼回事。一看到他的臉,緬梔子立刻就認出來了,這不是老三嗎?他一身衣裳襤褸,整個人瘦得厲害,頭髮散亂,顯得憔悴萬分,跟上次她見到的時候判若兩人。

老韋把老三扶到樹蔭下,又向地裡的農人借了點水給他灌進去,老三才慢悠悠醒來。緬梔子問他道:“老三,你怎麼會在這裡?”

老三盯着緬梔子看了一會兒,這纔想起她,虛弱地說道:“娘子,我……我向來這邊找活幹的,沒想到暈倒了。”

老韋和寶貞都奇怪地看向緬梔子,緬梔子對他們解釋說:“上次我去鹿城的路上就投宿在他家的。那時他看着還好,只是不知爲何如今竟變成這樣。”

老韋看看老三,對緬梔子說:“他應該是餓了太久了,纔會昏倒的,吃點東西應該就沒事了。”說完,他讓老三靠在樹幹上,又跑去地裡向帶了乾糧的農人要些吃食拿過來。那老三看看老韋遞過來的吃食,又看看緬梔子,道了聲謝,拿過來狼吞虎嚥,不一會兒就掃光了,這才精神好些。

原來老三本來家境還可以的,過年前在鹿城裡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看上一個煙花女子,就娶了回家。哪知這婦人不守婦道,總是偷漢子,讓他撞見了好幾回。後來,也就是遇見緬梔子不久,那婦人竟跟一個年輕的後生賣了他的地和房,並捲走他所有的家財跑了。他屋子沒了,地也沒了,變成一個窮光蛋,只好到處找零工幹。但是過了春耕,人家又不缺人,他打兩天短工,又有三天沒攬到活兒的。聽說這莊子要找長工,他想着來碰碰運氣。只是由於好幾天沒吃東西,才昏倒在路邊。

“娘子,你行行好收留我吧!”老三從老韋和寶貞的言行裡知道緬梔子是這莊子的主人,立刻拜倒下來求緬梔子。

緬梔子看看老韋,莊子找長工什麼的她實在不太清楚。老韋爲難道:“娘子,我們前段時間已經招夠人了。”

“你們行行好吧,不然我就餓死了。我很能幹的,什麼農活都會,只要給口飯吃就行,我可以不要工錢。”老三苦苦哀求。緬梔子實在不忍心,便對

老韋說:“我看他也是能幹活的,你就讓他留下吧,反正莊子也多他一個不多。”

既然緬梔子都開口了,老韋哪有不答應之理,他叫來一個農人,讓帶老三去安排安排。老三千恩萬謝,跟着那農人走了。

老韋對緬梔子道:“娘子菩薩心腸是好的,但對於來歷不明的人還是要留個心眼。而且我們莊子收留那老三也不是不行,但要是多的話就吃力了。”

緬梔子笑說:“老韋你所言極是,只是那老三我看他應該不是壞人。如果他以後不老實,你儘管趕他走。我呢,以後也不回被人求一求就心軟啦。”

他們又看了一些莊稼地,見天色已晚,便回莊子吃午飯。午飯仍是鄉下時令新鮮的瓜果蔬菜,吃起來別有風味。展顏聽說緬梔子他們今天出了莊子,也鬧着要出去玩。緬梔子有些爲難,這鄉下都是些莊稼地,哪有她玩的地方。老韋出了個主意道:“娘子,莊子後面不遠有一個不小的荷塘,現在正是荷花開放的時候,何不如扯個舟子去看荷花?”

緬梔子一聽,立刻被勾起了遊興,展顏和寶貞也是躍躍欲試的樣子。只是午飯過後,日頭太盛,她們三人又熬到下午,等太陽沒那麼熾熱時纔出門。

荷塘果然不遠,轉到莊子後面,就能遠遠看見那田田碧葉,其上點綴着朵朵或白或粉的大朵荷花。他們來到荷塘邊,早有一個農婦划着小船在荷塘邊等着了。一看到緬梔子她們,就慌忙行禮。老韋對緬梔子道:“娘子,這船是她們採蓮子的時候劃的,剛好能夠三人乘坐。這婦人在我們這水性最好,掌舵也穩,你可以放一百個心。”

緬梔子笑道:“勞煩老韋你費心安排了。”

寶貞先下船,接着是展顏,再來就是緬梔子。婦人喊道:“坐穩了,要開船啦。”竹篙一點,小船插進密密麻麻的荷葉裡,瞬間一片清涼帶着清香襲來。展顏時第一次坐船,十分新奇,探出個身子出船舷,伸手進去那湖水裡,感受小船前進時水流在指尖的流動,嚇得寶貞緊緊抱着她,生怕她會掉下去。

荷葉比人高,緬梔子仰面望向天空,只見得縫隙裡的點點青空,這時傳來一陣悠然婉轉的歌聲,仔細一聽,原來是“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那歌聲越來越近,迎面一隻小船分開茂密的荷葉,船頭放着兩支新摘的荷花,開着碗口大,一支粉一支白,荷花邊笑盈盈站着一個鵝黃衫子的丫髻少女,挽着袖子,露出藕荷一般的手臂。

幫緬梔子撐船的那婦人打招呼道:“阿秀,又來這荷塘耍嗎。”

“是呀,大娘,這裡涼爽。”阿秀露出甜甜一笑。

展顏看到了那船上的荷花,跟阿秀說道:“姐姐,可以給我一支荷花嗎?好漂亮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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