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蕭氏身邊的呂氏‘哎呀’一聲,捧起她的左手,好像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這是陛下賞你的?”
“嗯!”蕭氏羞澀的點頭,然後忐忑的看着皇后喏喏道:“是陛下賞賜的……”
這綢紗和玉鐲都不算是貴重的東西,皇后不僅沒有不高興,還笑眯眯的對宮人道:“去我的妝奩裡把那串百寶瓔珞拿來!”
蕭氏有些驚訝,皇后笑道:“一對玉鐲有些單調,我再賞你一串瓔珞就正好!”
“真的嗎?多謝殿下厚愛!”
蕭氏喜不自勝,一旁的楊氏和齊氏等人卻悄悄的交換了個眼神,然後看熱鬧似得看着蕭氏。
……
“這蕭氏還是沒心眼還是心眼多?”蓁娘院裡,齊氏坐在榻上對惠氏道。
蓁孃親自淨了手給她們切果子,惠氏拿起一塊梨咬了口,含糊道:“我覺得她是心眼多,不過就是因爲太多了所以作繭自縛……”
“你等着瞧,她這樣張狂不用等阿韓去告狀,阿郎就會收拾她!”
蓁娘只是微笑着不說話,淳于氏看着果子嚥了下口水,她一向體寒,且今日又來葵水,這樣的天氣不敢吃涼的。
聽了惠氏斬釘截鐵的預測,她點頭贊同,“我也這麼覺得,皇后不喜歡阿韓是一回事,她卻溜鬚拍馬膈應阿韓,阿郎肯定不會不管的!”
“隨便吧!”
蓁娘無所謂,慢悠悠的拿帕子擦手,“我也不知道哪兒得罪了她,不過她要是想打我的臉,還沒有那個資格!”
最後一句話,齊氏三人都聽出了蓁孃的不滿,她們都知道李暉對蓁孃的不同,蓁娘若是去向李暉告狀,那蕭氏可就倒黴了……
果然,李暉知道這件事後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六日後,他就派人大張旗鼓的給蓁娘送去了十六匹價值千金的妝花緞,還有十六件琉璃器具。
內侍說,妝花緞是賞給蓁娘做被子的,琉璃是賞給她把玩的。
妝花緞倒無所謂,蓁孃的庫房裡每年都有數十匹賞賜,都快堆不下了,她還異想天開的說能不能拿出宮去賣了,結果當然是得了李暉一個白眼。
而那十六件琉璃擺件是工匠們花費無數心血燒製出來的,一水兒擺在她跟前,就如一汪藍色的天空倒影,純淨而美麗。
宮人們嘖嘖稱奇,琉璃不少見,但品相如此精緻的,只怕滿宮裡也只有皇后那裡有。
其中兩對琉璃花簪和一對蓮花形狀的琉璃甕美輪美奐,色澤瑩潤呈半透明狀,如雲似幻。
蓁娘喜愛非常,除了送了幾件給朋友們,其餘的都放置在書房裡,唯獨把那琉璃甕放在最常坐的地方,方便時時賞玩。
而那兩對花簪她依舊沒戴出門,卻裁了妝花緞做了兩雙鞋,蕭氏看見後,臉都青了。
她坐在榻上,把手邊的果碟狠狠扔在地上,摔得粉碎,帶着哭腔怒罵道:“我又沒指名道姓,韓氏居然攛掇陛下這樣羞辱我!”
“我只得了兩匹綢紗,她轉眼就得了十六匹,我用綢紗做牀幔,她就拿更金貴的妝花緞做鞋,簡直是……”
她氣的說不出話來,嬤嬤在一旁欲言又止,心道:人家韓修儀也沒指名道姓啊!
再說人家能有本事攛掇陛下爲自己出氣,還不能證明她受寵嗎?
自己這個主子什麼都好,就是頭腦太簡單了,剛進宮就有了龍裔,仗着自己的家世和美貌便輕狂起來。
每日就知道去巴結皇后,可皇后也沒把她放在眼裡,否則怎麼會任由她得罪韓修儀!
嬤嬤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勸一勸蕭氏,讓她去給韓修儀道個歉,但蕭氏聞言後,就像是被點着了的炮仗似得勃然大怒:“我憑什麼要給她道歉!”
“明明是她給我沒臉,我爲什麼要去道歉……”
說着說着,蕭氏哽咽起來,再怎麼樣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娘子,許多事情都看不明白,嬤嬤溫言哄道:“娘子那日在皇后跟前說喜歡青色,不過是覺得皇后不喜歡韓修儀,所以想着自己這麼說會討皇后歡心……”
“可皇后再不喜歡韓修儀,也沒有給她沒臉,娘子不僅位分低,進宮也晚,怎麼比得過韓修儀在陛下心裡的位置!”
“現在你看,韓修儀還沒有出手,陛下就替她出氣了,你說你這樣做多不值得!”
蕭氏想到這裡委屈的哭了起來,“那……那我向陛下討要玉鐲和綢紗,他爲什麼給我了?”
嬤嬤無奈的嘆氣,“闔宮都知道韓修儀喜歡青色,娘子卻偏在陛下面前也要青色,陛下給你不過是想試探你的態度……”
蕭氏止住哭聲,臉上掛着淚珠眼裡一片震驚,陛下爲什麼要試探自己?
她並非是頭髮長見識短的人,嬤嬤這麼一說,她只稍微動了下腦筋,就明白了其中深意,陛下試探自己,就是想知道她究竟想對韓氏做什麼。
現在試探出來了,這不就打臉來了麼,蕭氏哭的更大聲了。
她自覺受了羞辱,連着好幾日沒有出門,心裡對韓氏仍有憤懣,怎麼也不願意去向她低頭,嬤嬤良言苦勸無果,只得使出殺手鐗:“娘子還在生韓修儀的氣,不就是在生陛下的氣麼!你才十六歲,難道後半輩子就準備獨守空房嗎?”
蕭氏聞言愣了半晌,然後驚恐的搖頭,“我不要!”
“陛下那麼溫柔,我捨不得他!”
“既然捨不得,那就去向韓修儀道個歉,你這樣犟着只會讓陛下更不喜歡!”
蕭氏心中做着激烈的鬥爭,去道歉吧,那不就是自打嘴巴麼!
可要是不道歉,陛下已經好些日子沒來看她了……
她在屋裡走來走去,問嬤嬤:“萬一韓修儀不原諒我怎麼辦?”
這個嬤嬤倒是鬆了口氣,“韓修儀雖受寵卻並不是驕橫的人,娘子只要好好的跟她說,她不會生氣的!”
“真的嗎?”
蕭氏半信半疑,自己只不過一句話得罪了她,她就有辦法讓陛下冷落自己,這樣的人還能是個好脾氣?
……
蓁娘也有些忐忑,“我這樣做會不會太過火了?”
齊氏‘呸’的一聲把甜瓜子吐到盂裡,“你不是要給她一個教訓麼,這就是啊!”
“我是打算給她一個教訓,可誰知道阿郎先出手了……”蓁娘表情十分苦惱。
齊氏斜眼睨着她:“裝,你就裝,明明做夢都笑醒了,還在這裡假模假樣!真噁心!”
“哎呀你好討厭!”蓁娘‘撲哧’一聲笑出來,“被你看穿了,其實我真的好開心,阿郎居然這樣維護我!”
齊氏哼哼兩聲沒說話,她低頭打量自己的鞋,還是有些心痛:“妝花緞做衣裳都很體面呢,我居然拿來做鞋,罪過罪過……”
“簡單啊!”齊氏啃了口甜瓜,“你把它供起來,每日焚香磕頭,保佑你長命長歲!”
“呸!”蓁娘唾了她一口,翻了個白眼,“快走吧,別吃我的瓜了!”
“對了,你說蕭氏接下來會怎麼辦?”
齊氏歪着頭想了想,道:“要麼就這麼硬撐着,要麼就來向你認錯。”
蓁娘撇嘴,“管她呢,認不認錯都無所謂,不喜歡我的又不止她一個,她還排不上號呢!”
“原來你知道啊!”齊氏大驚。
“呸!”
經過嬤嬤的苦勸,又拿出陛下做威脅,蕭氏還是去了蓁孃的院子,小宮人讓她在門外等一下,說要進去稟報,蕭氏暗自嘀咕道:該不會要我在這兒站幾個時辰吧!
然而小宮人很快就出來了,恭恭敬敬的請她進去,嚥了下口水,蕭氏心裡揣着着惶恐進了門,室內的陳設不算奢華,看着卻很溫馨,韓修儀坐在窗邊的榻上,懷裡抱着六郎,正在教他數數。
侍女見她來了,衝韓氏道:“娘子,蕭美人來了!”
蓁娘住聲,擡起頭看着蕭氏,面上的笑容淡化,她讓阿玉給蕭氏搬了把月牙凳來,然後問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語氣平平,彷彿之前的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蕭氏束手束腳的坐下,看了眼垂眸靜立的宮人,臉皮發紅鼓起勇氣道:“那日賞花宴上,是我出言不遜冒犯了修儀,今日來是請修儀原諒的……”
蓁娘靜靜的看着蕭氏,看的她臉色越來越白,坐立不安,然後纔出聲回道:“原不原諒你,我也沒這個資格,我並不是個強勢的性子,你若是喜歡青色,只能說明我們的喜好是一樣的……”
“你入宮兩年多不會不知道我的喜好,既然知道,爲什麼還當着皇后的面說那種話,你好像很討厭我?”
蕭氏聽了這話哪裡坐得住,忙站起身強顏歡笑道:“修儀誤會了,我怎麼會討厭你,那天是我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才大言不慚的說了那些話,如今我知道錯了,請修儀原諒我!”
蓁娘依舊目光淡淡的看着蕭氏,她眼眶發紅好似要哭出來了,顯得楚楚可憐。
蓁娘收回目光,懷裡的寄奴一直沒出聲,小手捏着一把木棍,安靜的看着對面的蕭氏。
“我不管你有多討厭我,只是一點我要告訴你,你身上擁有的優勢我也有過,或許你覺得我是人老珠黃,陛下也不會在乎我了,但你要記住,以後有什麼心眼別用在我身上,你用不起!”
蕭氏如遭潑冷水,臉色蒼白的垂下頭,雙手緊緊的捏在一起,瑟縮不安。
蓁娘瞟了她一眼,接着道:“你和慕容氏、魯氏一起入的宮,如今你已經生下了公主,這便是你的福氣,自己珍惜着,別再仗着無知到處得罪人……”
蕭氏終究是落下淚來,強忍着哭聲應道:“是,修儀的話我記住了。”
“嘴上記住了沒用,得心裡記住才行!”
毫不客氣的話都如針一般紮在蕭氏的身上,她捏着帕子緊緊捂着嘴,或許從小到大也未聽過這麼些重話,自然也難以承受。
蓁娘說不出是不忍還是煩躁,揮揮手道:“走吧,自己回去反省!”
阿玉透過窗戶看見蕭氏踉踉蹌蹌的背影,猶豫的開口:“娘子話有些重,也不知蕭美人會不會恨上咱們……”
“恨就恨吧!”蓁娘無所謂,“只要她自己憋住別讓我知道,我都可以不計較!”
那要是知道了呢?
阿玉差點就問出口了,不過轉頭想起陛下素日對娘子的寵愛,便覺得蕭氏再作什麼幺蛾子,也是不必擔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
毫無對比性的p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