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氏動作優雅的屈膝福身,蓁娘忙虛扶一把:“你挺着肚子不方便,就不用行禮了……”
“雖是修儀寬容,可禮不能廢……”
慕容氏柔柔笑道:“聽老宮人說,修儀生從前懷着身孕都七個月了,還照常去給皇后殿下請安呢!”
“妾的肚子才五個月,沒什麼大礙。”
蓁娘並未有過多解釋,只道:“你太客氣了。”
慕容氏敏銳的覺察到蓁娘對她的疏離,她猜測是不是自己取代了韓修儀成爲陛下最寵愛的人,所以她心裡不舒服了,看自己也不順眼……
雖然知道自己在這個關頭應當低調,但只要一想起自從有孕後,陛下每日都要派人來看看她,若哪日心情不好,或者食慾不振,他更是會親自來曉風堂。
慕容氏終於在後廷裡揚眉吐氣了一把,宮人們見着她都諂媚着巴結奉承,還有先前跟自己作對的沈氏,現在看見她就繞道走……
慕容氏無比享受這一切,只有有了孩子,在這後廷裡才能站穩腳,被人忌憚。
但已經如此風光,她心裡還是有個坎,那就是韓修儀……
雖然她如今已無聖寵,但陛下對她用過真情,這一直都是慕容氏心裡的刺,每每看見韓修儀,她都會想起自己能受到陛下的青睞,都是因爲言行舉止模仿了她……
她早就不想做這個影子了,自然而然,也想看到韓修儀痛苦的樣子~慕容氏畢竟懷着身孕,這樣站着說話會讓她很累,蓁娘便提出去涼亭裡坐着。
慕容氏和惠氏欣然點頭。
侍女們鋪好軟墊,這樣坐在木椅上也不會覺得冷,涼亭下方便是一潭清池,池中有芙蕖的枯枝,顏色各異的鯉魚怡然自樂,看着十分有趣。
早有機靈的宮人呈上蒸餅屑,蓁娘伸手抓起零星半點灑向魚羣,看着魚兒們逐食忍不住笑起來,表情單純而快樂。
慕容氏忽然就覺得嫉妒,現在的她有什麼可高興的?不過是一羣魚,好笑嗎?
“妾覺得修儀近來的氣色很好呢!”
“嗯?”蓁娘驚訝的看着慕容氏,手指還抓着蒸餅屑就愣住了。
慕容氏面上帶着心疼的表情,道:“昨日陛下來看妾,說起朝政繁雜,一天天忙的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他又說起二公主的婚事,雖選中了幾個小郎君,可到底該挑哪一個做駙馬,真是頭疼呢!”
“妾便勸陛下,二公主人才好、德行好,挑駙馬也該配得上她纔是,天下才俊千萬之多,慢慢挑就是了。”
蓁娘聞言眼中的笑意立刻變得冷淡,她把手裡的蒸餅屑丟下,語氣平靜道:“是嗎?”
惠氏聽得怒從心頭起,既然陛下那麼忙,怎麼有時間去曉風堂?
這慕容氏分明就是來炫耀的,而且丹娘是阿韓的女兒,陛下爲她的婚事頭疼也該跟阿韓說,她慕容氏算老幾,居然敢一副爲丹娘操心的樣子!
仗着自己肚子裡有塊肉就耀武揚威起來,真真是小人得志!
阿郎怎麼會喜歡這種女人!
惠氏正欲出聲訓喝,便聽蓁娘帶着調侃道:“丹娘這孩子,出了名的任性,一點兒不順心就要發脾氣,要怪就怪阿郎,每次我要收拾丹娘,他就不高興,說我嚇得孩子睡不着。”
“其他三個孩子都沒有丹娘讓我不省心,我也想開了,誰種的因誰守着果,阿郎寵壞了丹娘,就讓他操心去吧,倒是你,生個女兒肯定是乖巧貼心的,以後的福氣啊,享不完~”
她笑眯眯的說完這番話,慕容氏已經變了臉色。
自己越俎代庖的操心丹娘,可韓修儀根本不難過,她篤定陛下絕不會委屈自己的女兒,也是從側面嘲笑自己,她再操心也做不了主,旁敲側擊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呢!
而且韓修儀還輕輕鬆鬆說出自己有四個孩子,這便是四重保障,就算她已人老珠黃,可孩子就是她的底氣,自己要在她面前炫耀,還早着呢!
可最讓慕容氏憤怒的是,她居然說自己會生個女兒!
實在是居心叵測,她果然就是嫉妒自己受寵,居然如此詛咒自己!
蓁娘看着慕容氏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黑,饒有興趣的歪着頭道:“怎麼,你不喜歡女兒嗎?”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管兒子女兒,都是陛下的孩子,咱們大周頂頂尊貴的金枝玉葉,你怎麼能嫌棄女兒呢!”
“高祖皇帝與敵軍對峙時,他的女兒宣城公主就帶着一隊娘子軍鎮守城關,真真是巾幗英雄,爲後世所敬佩呢!”
“你!”慕容氏氣的緊握雙拳,蓁娘‘嘖嘖’的嘆了一聲,“你怎麼惱了?”
“如今你有身孕,可千萬別大動肝火,對孩子可不好,免得七娘出生後也像丹娘那般是個暴脾氣,那時阿郎就有的傷腦筋了~”
她說罷便拍拍手起了身,惠氏不屑的看了慕容氏,冷聲道:“聽說阿郎賞了你無數珍貴的補品,怎麼就沒有補補腦子呢!”
接着她又對蓁娘道:“咱們走吧,可不能離席太久!”
蓁娘瞧了瞧四周,先前周圍溜達的人大部分都已經進了帷帳內,她點了點,“走吧!”
慕容氏氣的渾身發抖,怒不可遏道:“站住!”
蓁娘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眼角看見她都嫌煩,自然不會站住,提着裙襬準備下臺階,可袖子突然被人抓扯住,居然是慕容氏!
她不顧自己腹中的孩子,神色兇狠的抓着蓁娘不放,咬牙切齒道:“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我腦子有問題!”
“你已經不是那個讓六宮欣羨的韓修儀了,陛下早就嫌棄你人老珠黃,你憑什麼教訓我?”
“你生的兒子好色無德、女兒品行不端,簡直是有辱陛下盛名!”
十幾個宮人嚇得目瞪口呆,都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一個個手足無措的站着。
蓁娘起先是驚訝,她沒想到慕容氏居然敢拉扯自己,然後就是震驚中夾雜着憤怒喝道:“我看你是瘋了!”
慕容氏幾乎要把蓁孃的衣裳給扯碎了,惠氏不再顧忌她的肚子,一邊掰她的手指一邊怒道:“快點放手!你一個正三品的婕妤,如此以下犯上成何體統!”
不遠處已經有宮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了,一些人指指點點,一些人跑進帷帳內,估計是去向皇后稟告。
由於距離捱得太近,慕容氏隆起的肚子就在蓁孃的手臂上蹭來蹭去,她不能動作太大的掙脫,怕不小心會傷了慕容氏,便只能這麼僵持着。
慕容氏還是不依不饒,那張嫵媚嬌俏的臉變得如夜叉般咄咄逼人,她口不擇言罵道:“你出身低微,就算是做了嬪御又怎麼樣!麻雀永遠也變不了鳳凰,要不是因爲肚子爭氣,後廷哪有你站的位置!”
蓁娘氣的心口疼,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反了反了,我看你是真瘋了!”
她對宮人喝道:“還不快你們主子拉開!”
慕容氏的宮人聽得耳朵一震,慌手慌腳的上前準備拉開主子,慕容氏卻還是拉着蓁孃的袖子不放,推搡辱罵間,慕容氏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倒了過去。
蓁娘被她順勢一拉,也沒個準備就從臺階上摔了下去。
宮人們一片驚呼,不遠處衆人擁簇着皇后也無比震驚的看到了此景,紛紛愣住。
“娘子!”玫娘大呼小叫起來,連滾帶爬的去攙扶捂着肚子滿臉痛苦之色的慕容氏。
“娘子你怎麼樣!是不是肚子疼!”
慕容氏疼得滿頭冷汗,唉唉呻\吟起來,玫娘衝宮人怒吼道:“還不快去請司醫!”
“娘子要是有個好歹,你們有幾個腦袋!”
宮人們亂做一團,有的去叫人,有的幫忙攙扶。
惠氏卻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都給我滾開!”
“十七娘,你怎麼了!”
“娘子!”
摔倒的一瞬間,距離蓁娘最近的阿玉沒有抓住她,眼前的身影一晃就沒了,接着阿玉就聽到一聲沉悶的碰撞聲,心似重錘般緊緊一縮,她腦海中一片空白。
惠氏一把推開慕容氏的宮人,衆人這才發現,蓁娘仰面倒在地上,她閉着眼一動不動,髮髻已經鬆散了,阿玉哆哆嗦嗦的伸手扶上她的後腦勺,卻摸到了一手刺眼的鮮紅……
清輝閣再無絲竹熱鬧之響,神態各異的宮人們看着內殿交頭接耳道:“好多血啊,誰受傷了?怎麼回事?”
“好像是韓修儀受傷了,剛纔在涼亭那邊,她和慕容婕妤不知爲何拉扯起來,韓修儀的頭磕在了石階上……”
“天哪!怎麼會這樣!”
“那慕容婕妤呢?我好像看見她也被擡進去了,韓修儀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太嚇人了!”
“慕容婕妤懷着身孕,你們說她肚子裡的小郎君會不會……”
宮人們心照不宣的隱去後面的猜測,這時陳嬤嬤端着手站在屋檐下厲聲喝道:“都給我閉嘴!”
“主子們的事也是你們能妄加議論的嗎!”
宮人們立刻噤聲,一個字也不敢再說,先前聲音最大的人乾脆把頭都埋下,陳嬤嬤目光嚴厲的巡視了一圈,沉聲道:“剛纔有誰在涼亭那邊,都跟我來!”
“快點!”
聽見此話,底下有四五個宮人舉起了手:“回稟嬤嬤,剛纔我就離涼亭不遠……”
涼亭那邊場地雖開闊,但宮人們大部分都在服侍皇后,因此只這麼幾個人,陳嬤嬤覺得還是很合理的。
她側頭交代了女官幾句,便帶着這幾人去了廂房,宮人們紛紛交頭接耳:“肯定是詢問他們看見了什麼……”
此時內殿裡,左邊的榻上躺着蓁娘,右邊的榻上躺着慕容氏,皇后一張臉陰沉沉的能滴出水來,司藥領着下屬兩邊忙碌着,屋裡人員混亂,氣氛卻十分沉重。
慕容氏抱着肚子不住哀嚎,聽着實在瘮人,高氏指揮人按住她的手腳,免得肚子裡的孩子受到更大的傷害。
“慕容婕妤怎麼樣了?腹中胎兒情況如何?”皇后急急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無狗血,不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