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娘自在的過着自己的生活,惠氏眼饞丹娘,乖巧可愛的丹娘讓她愛不釋手。
姜氏因着臨近產期,心中頗有些緊張,倒是時常來找蓁娘取經,蓁娘不免就想起了秦氏,想着自己好像有幾日沒跟秦氏好好說過話了。
但她還來不及去找秦氏拉家常,卻聽聞西宮裡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話要從丹桂飄香的九月裡說起,天子冊封了張氏爲婕妤,還冊封了已有七個月身孕的徐寶林爲才人,對於張氏的獲寵,許多香豔的軼聞都傳到宮外去了。
然而皇后並沒有對張氏的冊封提出反對,反而賞賜了張婕妤許多金銀器物,天子很是高興,第二日就賜了皇后內侄胡敏爲左千牛衛執御刀備身。
那胡敏今年才十八歲,這樣的年紀就成爲天子貼身執刀侍從,同事皆是世家傑出子弟,最主要的是,作爲天子威嚴的守衛者,對於胡敏和胡家來說,這是一項極其榮耀的差事。
而在這種情況下,太子的表兄,永安侯嫡長孫卻在爲平康坊的娘子跟人爭風吃醋,打作一團,傳了出去淪爲笑談,連天子聽說後,都叫了永安侯進宮訓斥了一番。
兩者一對比,立見高低。
就在前日,西宮裡纔剛剛晉升爲才人的徐氏下身出血不止,掙扎了整夜,早產了一個四肢齊全的男孩,那孩子只啼哭了一聲就斷了氣。
天子龍顏大怒,這是他時隔數年纔有的孩子,然而讓後廷人人諱莫如深的卻是:徐才人是拜見皇后之後才身體不適的。
天子並沒有花費什麼力氣,就知道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那日徐氏拜見皇后時,恰好崑山公主進宮向皇后哭訴,說自己與駙馬成親數年,卻一無所出……
她的婆婆前幾年還忌諱她的身份,而現在卻慫恿駙馬納妾,還說不納妾也行,收個通房生個孩子就夠了!
皇后對女兒的事情也着急上火,還來不及安慰她,徐才人因爲早起肚子就有些不舒服,在皇后殿裡坐了還沒一刻鐘,就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她的侍女發現不對,忙向皇后稟告,然而崑山公主卻勃然大怒,不等皇后反應就狠狠責罵了徐才人一番,罵她眼無尊卑,目無上下,仗着肚子裡的孩子趾高氣揚。
徐才人哪裡有這個膽子,她顧不得肚子,忙準備磕頭請罪,卻在屈膝跪下時腿腳發軟,直愣愣的撲在地上,肚子受到擠壓,徐才人當時就哭叫出聲。
延嘉殿內一片手忙腳亂,皇后知道女兒闖下大禍,雖然她是天子的嫡長女,但徐氏肚子裡也是天子的骨肉,她忙指揮人擡了徐氏進屋,又傳了司醫來。
徐氏在延嘉殿躺了半個時辰,身子好了些,皇后就讓人送她回去,可到了申時,徐氏就出血昏迷過去了…李暉向太子妃說起這件事時,面上毫無波瀾,太子妃忍不住問道:“陛下把元娘訓斥了一番,我又聽說,皇后在他面前哭了一場,他的火氣倒是消了不少,可後來怎麼又會打了元娘一巴掌,還把皇后給罵了一通?”
李暉眼裡似笑非笑,對妻子道:“父親纔剛消了些氣,元娘就說徐氏是活該…”
“她瘋了!”太子妃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別說徐才人的孩子夭折是她闖下的禍,就是同作爲陛下的子女,她怎麼能這樣無情!”
李暉不語,太子妃冷笑起來:“果然是她的女兒,這狼心狗肺的脾性還真一模一樣!”
二人沉默片刻,太子妃問丈夫:“那這件事之後怎麼辦?”
李暉緩緩開口:“畢竟是父親的嫡長女,元娘不會有什麼事,但是我必須要趁着這個機會把皇后的視線轉移開。”
“是要做什麼嗎?”
“嗯!”李暉點頭,“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於三眼?”
太子妃回憶了下,點頭道:“記得,你說過他是個很聰明的人。”
李暉笑笑,“他這幾年利用商賈的身份走南闖北,實則是在爲我收集消息,父親一直對東宮十分防備,我們的人若是出去,很容易就被發現的,於先生從未與東宮任何人聯繫過,且收集到的情報無論大小,對咱們都是有利的!”
太子妃笑道:“難怪他叫於三眼,可不就是東宮的另一隻眼睛嘛!那這一次是他又發現了什麼事嗎?”
李暉沒有回答,眼睛盯着屋角的花幾,慢慢的神色嚴肅起來,他轉頭看着妻子好奇的眼睛,一字一句沉聲道:“我要鼓動朝中大臣上書父親,撤藩!”
太子妃震驚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使勁捏住手指,顫聲道:“這樣貿然,朝中是否…是否會亂成一鍋粥?”
李暉拉住妻子的手安慰的握了握,溫聲道:“這件事並非是我突然想起來的,我們一直都在謀劃這件事,也暗地聯絡了幾位大臣,之前沒告訴你,也是怕你擔心,畢竟這不是小事…”
“但是阿雨……”李暉把妻子拉進懷裡,聲音涌起一絲沉重:“我們隱忍太久了,老三羽翼已豐,甚至在話語權已超出我這個做太子的,老六也在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胡氏一族子弟衆多,就算只有一兩個出色的,對我們也是個威脅,我必須要反擊了!”
明明應該是氣勢磅礴的宣告,太子妃卻從丈夫嘴裡聽出這十幾年的委屈和忍耐。
她忍不住眼角發酸,擡頭看着眉目溫潤的李暉,鄭重道:“你想做就做吧!天理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你一句話,我、內廷上下,包括父親母親外祖父,都是你的依靠!”
李暉擁緊妻子,感動的無以加復:“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
蓁娘趁着丹娘午睡,帶着阿木去找秦氏和阿菽,小小的阿菽已經能扶着几案慢慢挪動了,小胳膊小腿裹的厚厚的,看着就可憐可愛。
她和秦氏看着兩個孩子玩,坐在邊上拉家常,說的自然就是現在長安城最火熱的消息,蓁娘嘖嘖道:“我雖在驪山宮就知道崑山公主的性子,但也沒想到她居然因爲自己的不如意,就責罵父親的妾侍!”
秦氏在給阿菽裁鞋面子,聽了蓁孃的話道:“聽說都有御史在上書陛下,說皇后教女無方,任由女兒謀害皇嗣,不過這些奏疏都被留中不發。”
“然後又有閣老跟陛下提起這事,陛下大怒,說:我的女兒犯了錯我自然會懲罰,這也是值得被你們天天說道的事嗎?”
蓁娘嘲諷道:“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天子的胸懷自然更寬闊了!女兒把兒子害死了,他倒是挺大度的!”
秦氏也忍不住笑:“慈母多敗兒,你等着瞧吧,之後崑山公主若是不惹出什麼亂子,我的名字倒過來念!”
蓁娘聞言哈哈大笑。
秦氏的話不久就應驗了,新年前半個月,崑山公主果然做出一件震驚長安上下的大事來……
正是午膳時間,東宮幾位屬臣幕僚陪着太子一起吃過飯後,君臣挪到側殿閒談。
高琦想起‘出了名’的崑山公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道:“公主的性子未免太暴戾了吧,這難道也是陛下和皇后寵出來的?”
他這話一出,坐在上首的李暉面無波瀾的瞟了他一眼,高琦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連着把太子的父親給嘲笑了,他訕訕一笑。
沈季平扶須道:“咱們也是掐中了這一點,纔拿公主做筏子的嘛!”
“她若不是這個脾氣,怎麼會做出駙馬的通房有三個月身孕,她卻仗斃了那通房,還剝了皮覆在駙馬的臉上這種事!”
一旁的鄭良澤搖頭嘆息:“我活了這幾十年,從未見過如此殘忍的婦人,而且這還是咱們大周享食湯沐邑的公主!唉!”
李暉斜倚靠着憑几,一言不發,聽着下邊的人閒扯,高琦道:“之前沈閣老勸過陛下,對公主稍加管束,陛下卻把他罵了一通,現在這事一出,陛下可是被自己打了臉!”
“不過公主做的這事確實太過駭人聽聞了,陛下氣的不輕,這下皇后和齊王求情都沒用,陛下下諭把公主的食邑、公主府和一切家臣收回,還降公主之爵爲縣主,這下皇后暫時就沒空搭理咱們了!”
他的語氣變得開心起來,上首的李暉緩緩開口道:“這事夠父親煩心一陣子的,對於之後的事,朝中官員那邊沒什麼問題吧!”
沈季平斂色胸有成竹道:“撤藩這件事最早本就不是我們提出來的,只是陛下之前態度強硬,再加上去就蕃的皇子一個都沒有,這幾年來朝中也就沒人提起這事了!”
“不過就是提起了,也是石沉大海,無人響應,陛下這幾年的脾氣可不怎麼好!咱們最多就算是舊事重提,我們這幾年的佈局,陛下是查不出來的!”
李暉點點頭表情輕鬆了些,“那就好!可別中途出了什麼岔子!”
高琦笑道:“郎君雖慮的極是,但陛下最應該先做的就是跟閣老御史們打口水仗,咱們這邊暫時波及不到,就是陛下懷疑咱們,咱們可有於先生這隻眼睛盯着齊王呢!手裡的東西也不少!”
“不過齊王要是自亂陣腳,那可真是太妙了!”
他嘿嘿笑,好像已經看到了齊王等人如火盆裡的老鼠一般上竄下跳的場景!
許久沒有說話的鄭良澤開口道:“我們雖然攪動了這潭水,但撤藩這件事事關重大,可沒有那麼容易,我覺得還是得做兩手準備,若是事情超出預期,咱們也好有另一套辦法補救!”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要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