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傳話的女史對蓁娘道:“娘子的長輩身體都健朗着,老人家每日做事停不下來,說閒着就不舒服,娘子的弟弟功課比以前好很多了,每日都要練五篇大字,其餘時間就幫着長輩做事……”
蓁娘聽到這裡呵呵笑起來,十九郎從小最怕寫字,字寫得不好助教就要打手心,如今看來長大了也懂事了。
到了晚上,娘子們都來看望阿木,擠得屋裡滿滿當當,蓁娘熱情招呼大家坐下,又上了熱茶點心,見着阿木已經是活蹦亂跳了,一個個才放下心來詢問蓁娘怎麼回事!
齊氏聽蓁娘說是阿木要長牙了,她稀奇的不得了,要掰開阿木的嘴看一看,小傢伙十分不耐煩,把頭埋在奶母懷裡不肯露面,惹得大家哈哈笑!
外面風大,衆人又是好不容易纔坐在一起,便拉起了家常,宇文良娣照舊只是打了個照面就走了,給阿木留下了一整套的魯班鎖玩具。
衆人提的最多的就是孃家的新鮮事,高良娣眉飛色舞的說起孃家嫂子生了對龍鳳胎,全家喜得合不攏嘴!
楊良媛今天沒有來,說是在太子的庫房裡尋摸出了一本古籍,看的茶飯不思,已經兩天沒出門了。
不過她聽見阿木生病的消息後,派人送來了一尊小葉紫檀釋迦牟尼佛像,說是開過光的。
蓁娘道了謝吩咐人在阿木的院子裡劈了間靜室專門供奉,太子不喜香火,再加上宮婦供佛也比較忌諱,所以她不敢把神龕設在蕭熙院。
大家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蓁娘笑眯眯道:“我家就在牆外邊,所以傳話去得快回的也快,回話的人說,阿郎賞的東西里有一袋稻米,本是給供給祖先的,我阿翁見米粒飽滿,居然跑去問人家能不能做種子!”
衆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一羣人說了快一個時辰的話,見阿木喝過藥打起瞌睡了,才收起話匣子紛紛告辭回去!
蓁娘還是不放心,她就留在阿木這裡,又怕他晚上睡的不舒服,吩咐人在牀邊支起了張小小的臥榻,將就睡去了。
阿木生病這兩日,蓁娘雖得了允許不用去請安,不過還是守着本分按時去了光天殿,太子妃溫聲道:“你照顧好阿木就夠了,我這裡也只是請個安而已!”
蓁娘恭謹道:“娘子給奴體面是奴的臉,奴就更該知禮纔對,阿木也只是小問題,不妨事的,奴也好親自給你回話,免得你也擔心……”
蓁娘這話不是假大空,要說她如今的日子,是真的舒心,生了個兒子後半生有依靠,說悄悄話的知己也有,上面兩個主子,都是極賢德極體恤人的!
特別是太子妃,作爲直接管理她們的一宮之主,處事公正嚴明,待人又溫和爽快,既有恩又有德,怎不讓人敬重!
阿木從生下來,過的不比兄姐差多少,太子妃這個嫡母,真是讓人沒話說。
顯然太子妃很喜歡蓁娘這個態度,後來阿木好了之後去請安,太子妃親手抱了抱阿木,話裡話外暗示她,她準備向太子提出要給蓁娘晉位爲承徽。
蓁娘要說不高興那是假的,能夠更進一步是多麼大的榮幸,對她來說這就是太子和太子妃對她的肯定,就是對阿木來說,生母的位分高些,他也能被更看重些。
對於這事她表現出了一個正常人該有的驚愕、激動、不安,然後就是以作爲不足以掛齒云云爲由推辭,太子妃只是但笑不語。
暈暈乎乎的回了蕭熙院,蓁娘關起門來只跟幾個心腹提起這事,希望大家給出出主意,大家一片歡欣鼓舞,不過周嬤嬤幾人到底是有年歲的人,看的事情多想問題也就更長遠。
“娘子沒有立即答應是對的!”周嬤嬤從欣喜中平靜下來。
其餘人都望着她,蓁娘鬆了口氣,果然找嬤嬤們商量是對的!
周嬤嬤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推掉太子妃的好意是正確的,並不是說你謙虛是對的……”
衆人愕然,容娘跟阿玉相互瞅瞅,不解問道何意!
要知道蓁娘能夠晉位分絕不是太子妃的一時興起,這其中肯定也有她的諸多考慮。
蓁娘作爲妾侍來講,推掉太子妃的好意並不明智,還有可能惹怒太子妃——不是所有人都有榮幸能讓主母主動提出提高位分的……
她神色嚴肅起來,沉吟片刻對周嬤嬤道:“嬤嬤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吧!”
周嬤嬤清清嗓子,道:“太子妃爲何提出要晉娘子的位分,不外乎兩點!”
“第一,娘子的言行舉止衆所周知,特別是太子妃,娘子的爲人她都看在眼裡,她此舉就是表明態度,像娘子這樣的人,是會得到厚待的!”
“這第二,我只能肯定七分,那就是因爲娘子生下了東宮的庶長子!”
“可是……”吳嬤嬤對此有異議,“秦承徽也生了個郎君,爲什麼她就沒有晉位分呢?”
周嬤嬤沉默片刻,有些擔憂道:“這正是我不敢完全肯定的原因,秦承徽的位分不算低了,生的也是郎君,我在想,二郎和三郎一前一後,太子妃其實也有些不踏實吧!”
此話一出,屋裡一片寂靜,蓁娘緩緩的直起身子,忽然想起,最近她跟秦氏越發的親密,兩個孩子也時常在一起玩。
之前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因爲齊氏惠氏淳于氏也經常過來玩,有時連沈氏尹氏等人也來湊熱鬧……
現在想來,這可是東宮兩個庶子!
從小一起玩到大,那作爲嫡子的大郎和主母的太子妃,又該如何看待她們這個小團體呢?
思及此處,蓁娘忽然覺得背後冒着冷汗,她怎麼會這麼大意!
身在皇家,事事無小事,她只顧着尋求一個平靜安穩的生活,卻忘記了自己本來就身處在暗潮洶涌中!
蓁娘一直慶幸主母仁慈賢德,可再賢再德,她的威嚴和地位是不容許威脅和挑釁的……
不僅是她,顯然從衆人忐忑的神情中能看出來,大家都想到了這一層,阿玉擦擦額頭道:“所以太子妃其實是想讓娘子和秦承徽相互制約?”
沒人敢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大家包括蓁娘心裡都清楚,太子妃此舉,至少有七八成就是這個原因。
而光天殿的太子妃正在檢查大郎和六個伴讀小郎君的功課,今日先生布置的是寫一百個字,太子妃看的非常認真,遇到有瑕疵的地方便拿起筆打個圈。
陳嬤嬤剝着桔子欲言又止,憋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娘子今日未免太過草率了,你就這樣不鹹不淡的暗示韓昭訓,她今天回去估計得把腦袋想破……”
太子妃頭也沒擡,手裡的筆還在打圈,嘴裡道:“我可是真心實意的!”
陳嬤嬤皺眉:“可這事你都還沒跟殿下商量呢!”
“你是說我還做不了這個主了?”太子妃笑意盈盈道。
陳嬤嬤搖頭,她乾脆跪坐在太子妃榻前,“奴的意思是,你是看韓昭訓順眼,所以想提攜一下她,韓昭訓是挺高興的,不過等她回過神來,胡思亂想起來,指不定想到哪裡去了……”
“那就讓她想唄!”太子妃說的輕鬆,倒跟陳嬤嬤嚴肅的語氣形成反差,場面很是滑稽。
陳嬤嬤伸長脖子,有些急切道:“娘子知道奴的意思,可是韓昭訓這種人,咱們應該拉攏,而不是讓她想到別處再提防起咱們了!”
太子妃瞥了陳嬤嬤一眼,耐着性子解釋給她聽:“我當然知道韓氏是什麼樣的人,拉不拉攏她,她都是那樣,絕不敢踏出雷池一步!”
“可她身邊有那麼多人,我看得清是我的事,她作爲二郎的生母,也該擦亮眼睛了,這樣她才知道路在哪裡,該往哪邊走!”
原來如此,陳嬤嬤恍然大悟,韓昭訓本分,可別有心思的人卻會在她的身邊暗地攪起渾水,別人也就罷了,她卻是二郎的生母……
這廂蓁娘煩惱的扯頭皮,繼剛纔周嬤嬤一番分析,她反省了一番,可緊接着,周嬤嬤又提出觀點。
“就如奴之前所說的,太子妃若是這個意思,娘子自然該按照她的意思更進一步,可我還是不同意……”
周嬤嬤如此道,蓁娘倒覺得有些意外,“嬤嬤是什麼意思?”
“東宮妾侍的位分一直是由陛下和皇后決定冊立的,因此,妾侍一旦被冊封幾乎不會有變動,要想晉位分只能等到殿下登基重新冊封!”
蓁娘默不作聲,細細聆聽,周嬤嬤接着道:“太子妃想要晉娘子爲承徽,這其實是一個很貿然的舉動,所代表的意思就是,她非常看重你!”
“可娘子身處在內宮,這樣的看重是引人非議的,若娘子真成了承徽,估計以後你在這宮廷裡都沒有知心人了……”
蓁娘倒吸一口涼氣,太子妃只是一個決定,卻能找出這麼多的坑,她可真被搞糊塗了,太子妃究竟是什麼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大腦短路,寫得不好大家將就看吧 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