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管家,這到底出了什麼事?”林氏顧不上秦管家愕然,急急發問。
秦管家聞言有些詫異,這夫人並少爺們都領了旨了,怎麼四姨娘還是一副茫然不知樣子?只是這話卻是不好問。
“四姨娘,我們老爺被判奸黨罪,本人流放尚陽堡,妻小奴僕當地官賣,財產入官……是山東道監察御史張大人親自來宣旨……張大人念着老爺情,特地留了時間給主子們打點……”
可貞耳邊打雷似一聲轟鳴,聽到奸黨罪後就再也聽不清楚秦管家到底說了什麼了,原本就冰冰涼涼心已成了冰疙瘩,只知道下意識抓緊林氏斗篷。
奸黨罪?
這小姑娘老子可真不是省油燈,要不不出事,一出事就是捅了天大事!真是敗家子,不肖子孫,廢物點心……
可貞一把扯掉斗篷上帽子,又狠狠地掐了自己手臂一把才覺着耳鳴好了些。
“爲什麼?可是李大人?”半晌,林氏原本清冷聲音裡已多了幾分破碎。
“是,聽張大人口風,聖上宣佈李大人三十條罪狀,廷議當斬。但念李大人歷事三朝,效力有年,不忍加誅,僅命革職,籍沒拘禁。大老爺也被判了奸黨罪,本人刺配尚陽堡,大少爺二少爺流放。大太太並奶奶姑娘小爺們發給功臣之家爲奴。”秦管家壓低聲音回道,說到後,已是泣不成聲。
大老爺二老爺都是他眼看着一點點看着長,自幼吃了那麼多苦,本以爲苦甘來光宗耀祖,沒想到卻一夜之間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他怎麼對得起老太爺臨終前囑託。
“怎一點消息都沒有?”林氏一張俏臉煞白,咬着牙才問出這幾個字。
“聽張大人說,是刑部堂官連夜疾馳過來宣旨,一歇未歇就往青州老爺那去了。京裡舅老爺必定是趕不上。”
“那,那我們還能見到爺嗎?還有三姨娘。”林氏咬緊牙關,生怕自己稍一鬆口,就再也摒不住這口氣了。
“按着這腳程,老爺怕是明兒一早就要押解進京了。三姨娘並跟去下人必是要送過來一道……”
一時之間,只聽到秦管家低泣聲伴着呼呼風聲。
半晌,林氏才低聲道:“太太傷心過度,還勞煩秦管家並秦家嬸子現就去好生勸上兩句。”說完也不管秦管家怔忪,蹲下身子把可貞抱了懷裡。
李大人?三十條罪狀?想來是個大官了。這家落到了這般境地想來也是受了他牽連。可爲什麼他本人只被拘禁,這小姑娘爹爹卻要流放?可貞想不通!
這尚陽堡又哪裡?是東北還是西北還是嶺南?可貞只覺得茫然。眼睛很酸,鼻子也酸,心裡酸,很想哭,卻哭不出來。
這算什麼事兒?這算什麼事兒!可貞真想把滿清十大酷刑都那狗屁穿越大神身上試一遍。穿就穿吧,我也不說什麼了。況且這個小姑娘雖是非自然死亡,可也不是遭人謀害。可貞對這點還是很欣喜,雖然用了小姑娘身體,就應該承擔起小姑娘責任,可是可貞畢竟是連魚都沒有殺過。
原本還以爲自己還是有點狗屎運,雖然小姑娘是庶女,雖然現正室嫡女纔是王道,可這一家子目前看來倒還真不靠譜,因爲竟沒有那許多爲家產、爲男人、爲名分,陽謀陰謀滿天飛不死不休戲碼。自己不準備跟嫡母鬥、跟姨娘鬥、跟嫡子嫡女庶子庶女鬥,跟一切自己面前出現活物鬥智鬥勇。自己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而已,只想活着而已。可沒想到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狗屎運,屁狗屎運,自己竟只是個炮灰……可哪有一來三天就灰了?
咦?不對?不用灰呀!可貞突然一個激靈!
流放!官賣!只是流放,只是官賣,小命還!小命還呀!
只是官賣,都被穿越了,還怕被賣?咱可是穿越女,要淡定!再說抄家算什麼?這本來就不是我家呀!財產入官算什麼?這本來就不是我錢呀!
可貞反應過來,鬆了一口氣,一顆心總算解了凍,終於流下淚來。
“蘊兒,別怕!姨娘呢!只是官賣而已,只要活着,比什麼都強!”林氏一面拿帕子給可貞抹着眼淚,一面把可貞扯掉氈帽帶好,一面忍着眼淚勸道。
可是看着可貞眼淚,林氏眼底是一片悲涼。眼眶裡打轉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滴地砸青石板上碎成無數瓣,一顆心也仿若碎成了無數瓣。
可貞見狀忙胡亂抹了抹自己眼淚,抿了抿嘴脣,“姨娘,官賣,是不是就是入奴籍,做丫頭?”可貞還得再確認一遍。
“蘊兒?”林氏有些懵。
“是不是?”
看着小嘴微張,一臉期盼可貞,林氏剛剛忍住聲音又破碎了幾分,心裡比刀割還要疼上幾分。她要怎麼告訴蘊兒,像她們這樣犯官家眷被官賣不只是入奴籍這麼簡單。她們是官奴,是要刺字官奴。不僅終身不得脫籍,而且子孫後代皆爲官奴。
林氏覺得自己右臂上那塊疤痕突然燒成了塊熱碳,那焦灼滋味一直從手臂蔓延到了心上。原本就顫顫巍巍雙腿是一軟,直愣愣地跪了地上,手指甲狠狠地掐進肉裡,抱着可貞死咬着下嘴脣“嗯”了一聲。
“姨娘,你說得對,只要能活着,就比什麼都強!”可貞沒有感覺到林氏異常,大大鬆了一口氣,壓回眼眶中打轉淚水,伸手給林氏抹了抹眼淚展顏道,看向林氏目光多了分慶幸。
可貞這笑一點都不勉強,做丫頭算什麼,不就是打工麼!過了三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奴婢滿地走日子,就忘了以前加班加點累得跟狗一樣生活了嗎?真是沒出息!只不過是狗屎運,穿了戶條件好些人家罷了。要是穿到了賣兒賣女窮苦人家,難不成自己就會立馬抹脖子了?可貞心裡無比唾棄自己。不過這心裡倒是好受些了。
“蘊兒?”林氏哭聲立時噎住了,眼裡滿是惶恐,想來這樣可貞讓她驚恐。
“姨娘,真,我想通了,您說得對,能活着就好。要是太太剛剛沒跟我們這麼多廢話,直接弄死我們,我們不也就這麼死了嗎?咱們不……”
“蘊兒!”可貞話還未說完,就被林氏捂住了嘴。
看着可貞瞪圓了眼睛,林氏鬆開手咬了咬脣瓣低聲道:“蘊兒不可以這麼說,太太是好,只是太太也有太太考量……”
可貞滿不乎應下了,都要被賣了,誰還乎她考量?只是這人,忒怪異,自己還是離她遠點好。
秦管家雖不十分明白林氏意思,但還是立馬趕去了正房。至於過程如何,林氏並可貞便不得而知了。不過看計氏那副就剩一口氣模樣和憤恨眼神,可貞也能猜想到,估計計氏當家主母權威是受到不小挑戰了。
可貞自動腦補着,偷樂。
可下一刻可貞就樂不起來了,到底是抄家。她們被勒令摘下身上所有金銀首飾。只穿了一身衣裳,被帶到了一間幾乎搬空廳堂裡。
就算如此,能得一身齊整衣裳還要得益於那位御史張大人。可貞真心挺感激他,這種時候,不僅沒有落井下石,還因爲有他,纔不至於讓一家子女眷太過難堪。
可隨後可貞又哼唧上了,這計氏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你早就接了旨,不說趕緊打點,反而一心尋死。生生浪費了人家天大人情。就算不能出逃不能昧下銀錢,可總也能多穿兩件衣裳吧,這麼冷天!
可貞如今看林氏眼神裡滿是敬佩,這腦子,怎麼這麼好使!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就這麼有先見之明。不過想到這,可貞又磨牙了,早知道那兩朵珠花就不充公了,也不至於如今一點傍身東西都沒有。不過稍稍一想顧可貞也就撂開了手。
憑着自己多年閱讀經驗,想來那衙役也不是什麼好鳥,估計也只有充公命。想到這,可貞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裳,這麼好料子,雖然可貞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子,不會也要充公吧?這麼冷天!
憑什麼人家穿越都有空間,還是可以種植可以修仙可以升級空間,憑什麼自己連個儲物都沒有撈上?可貞磨牙嘰歪結果就是穿越大神又倒了血黴了。
道臺府到知府衙門並不遠,就一條街上。可是一行人剛被押解進牢房,可貞就覺得不大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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