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素見林氏神情愣怔，站腳踏上彎着腰，一隻手還仍舊這麼一下一下自己臉頰上摩挲着，真是滿心不自。貌似林氏住院子和小姑娘住這院子是隔了一條夾弄兩道角門，平日裡起後就是要落鎖，這會子怎麼會過來？而且這還包袱款款這麼大一個包袱，肯定是有事兒，可這怎麼又不說了？
惲素稍稍偏了偏頭，看了看姜嬤嬤，可姜嬤嬤卻垂着頭看不出神色。
“您有什麼事兒嗎？”惲素歪了歪腦袋小聲問道。這總有一個人要先開口，總不能就這麼愣一個晚上吧！你不說就我來說，也沒什麼差別兒。只是這幾個字惲素到底還是舌尖上滾了幾滾，醞釀再醞釀後才吐了出來。
林氏見惲素髮問卻沒有不耐煩，忙回過神來，眼裡又是一亮，收回了有些顫抖手，順勢坐了牀沿上。想了又想又吸了口氣，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不是那麼緊張，“蘊兒，家裡出了點子小事兒，怕是不得好睡了，姨娘先服侍你起身好不好？”
語氣軟糯就像棉花糖，柔地能滴出水來，完全就是哄小孩子，惲素眼睛閃了閃，一頭黑線，卻沒有法子。
“出了什麼事兒了？”惲素豁出去了，咬了咬牙，索性又偏了偏腦袋眨了眨眼，一臉疑惑。雖說惲素不當小孩已經很多年了，可架不住家裡頭有小孩啊，學起來！不過這甜甜糯糯娃娃音實讓惲素頭皮發麻。
“不是什麼大事兒。”林氏答非所問諾諾道，手卻不停，打開包袱皮，取出了一疊衣物後又把包袱放了一邊。
惲素低頭一看，林氏拿出來是一件肚兜並一雙護膝，做工看似不錯，可這會子惲素是沒心情欣賞，只是一心想着剛剛林氏說話兒。見林氏又盯上了自己衣裳，大有親自動手寬衣解帶架勢，急了，“姨，姨娘，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了？您別覺着我小怕嚇着我就瞞着我，早告訴我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免得我上火抓瞎。”說着還捂了捂嘴角，提醒林氏自個兒現可是個上火體質。
到底是喊出這兩個字，惲素鬆了一口氣，看來也不是那麼難，只是未到急眼時候罷了。
當小孩子就是不好，沒有知情權也沒有話語權，惲素已經心裡扎小人了。
林氏見惲素說出齊齊整整一番話，心裡是驚詫不已，只是剛剛已是費了一番功夫了，再拖延下去就遲了，所以暫且也不做細究，只暗暗記心裡。又細細看了看惲素嘴角火氣，咬了咬牙猶豫再三才開口道：“……有山東道監察御史上家來問幾句話兒……”說着可能是怕嚇着了惲素，忙又道：“只是問問話，不礙……”
其實林氏也只知道那御史張大人帶着人圍了道臺府，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兒，她確實不清楚。只是這話她卻是實不敢告訴惲素，沒得嚇壞了孩子。直覺可能要出事，林氏馬上想到了惲素，因此立馬開了箱子包了衣物後就匆匆趕了過來。
不礙纔怪！惲素看着明明臉上就寫着我有心事，而且是大大事體林氏，心下直翻白眼。
這大晚上！哪有這規矩？！
問話？問誰？惲素登時眼皮子直跳，臉也黑了。
這家裡就一個老爺，就是這小姑娘爹爹顧浩然，是這山東登萊青膠道道臺，正四品官兒，現今正外頭巡查，聽說還有一個多月才能回來。家裡除了一干女眷就只有三位兄長，大也才十二歲，是嫡長子，家族排行第三，名顧仲利。其他兩位一人排行第四，十歲，一人排行第六，九歲，俱是二姨娘談氏所出，一名顧仲貞，一名顧仲德。
問這三個小蘿蔔頭？好吧，算是少年。可問什麼？讀了什麼書？哺食吃了什麼嗎？
山東道監察御史？也不知道是幾品官，竟能半夜上道臺府……
惲素對御史是沒好印象，惲素認知裡，文死諫武死戰。這夥人工作不多還牢騷不少，爲了升官留名，挑刺找差錯還算是小，以死爲榮都是常事。攤上這些人，能有什麼好？
這人和小姑娘爹爹同是山東行省官兒，也不知道這兩人關係怎麼樣？
真真是倒了血黴了呦喂，惲素真想給穿越大神倆大耳刮子！
林氏見這麼一霎霎功夫，惲素臉色已是變了幾變，還以爲自己說話嚇着了她，想摟進懷裡哄哄卻又不敢，只好攥着惲素手連連柔聲安慰，“蘊兒，蘊兒，不礙事，來那人你小時候也是見過，你記得嗎？他是你爹爹至交好友，我們兩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不會出什麼事兒。待會蘊兒緊跟着姨娘就好，姨娘絕對不會讓蘊兒受罪受委屈！”話說到後，眼神已是越來越亮越來越堅定。
惲素被突然強硬起來林氏嚇得心裡是亂了，這叫嘛事！可眼睛對上林氏滿含關切眸子，又有些無奈，吁了口氣，下意識想推推眼鏡，卻只剩下苦笑。
“怎麼了，蘊兒眼睛不舒服嗎？”自進了屋，林氏眼睛就沒有從惲素身上挪下來過。
惲素搖了搖頭。算了，不管了，自己又不是真小孩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叫人這麼哄着算怎麼回子事兒？管它什麼事兒，先起來再說。於是也不管爲什麼連肚兜都得換了，直接拿起那肚兜，“這是給我穿嗎？”上手了才知道，這肚兜真不是一般厚實。
“蘊兒真沒有哪裡不舒服嗎？”林氏一愣，沒想到沒想到惲素這麼就撂開了手，雖有詫異，到底也是鬆了一口氣。可又還是不放心，只盯着惲素紅腫眼睛又問了一遍。
見惲素點了點頭，林氏這才略略放心，“姨娘給你換上好不好？”
惲素看了看肚兜尺寸花色，再看了看林氏，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要知道這幾年林氏親自給小姑娘做衣裳，小姑娘別說穿了，就是瞧都沒有瞧過一眼就讓姜嬤嬤收起來了。日長月久，林氏那漸漸也就不送了。可是沒想到這都兩三年過去了，林氏竟還給小姑娘做。
這小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決不能慣着，越慣越作，看來自己對自家那小丫頭方針是對。
林氏見惲素沒說話，心裡幾次作勁方伸出手去。
惲素反應過來忙一躲閃，見林氏眼神一暗，心裡嘆了口氣，柔聲道：“您別忙，我自己能穿。”說着就探起身子拉下帳子，拿着肚兜背過身去。誰知這褻衣還沒解開，外頭就又傳來了敲門聲和說話聲。惲素也不管，先穿衣裳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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