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書案大小的宣紙,北落潛之寫了四個字。
其心可誅。
鋒芒綻現的筆鋒力透紙背,皇上喜歡書法,他爲了迎合皇上的喜好,自小就練了一手好字。
在一旁的水盆裡洗了洗手,他去了他的住處換了一身衣裳,然後坐着轎子去了蘇府。
他不是心血來潮的問起江城的那件殺人案,昨日他在翻看情報科往日送來的情報裡發現,江城前段時日也出了殺人案,而且死的,也同樣是乞丐,晉城的殺人案沒抓到兇手,但江城的這宗案子卻抓到了,按着案發的時間來算,是與蘇府那個道士到來的時間是吻合的。
不能說蘇宿醒做得不夠小心,只能說是那祝紙填運氣不好,偏偏遇到了多管閒事的凌茗瑾蕭明軒。
既然那時蘇宿醒能及時殺死蠱蟲引發蠱毒,想來當時也是有人在江城看着的,其心之毒,實在可誅。
修仙煉丹求長生若是行得正那沒什麼,反正長安裡大多人都信這一套,但偏偏蘇宿醒卻走了歪道入了歧途,以奪他人命而換一個虛無的長生,實在是可笑,虧得蘇宿醒一聲英明,卻到了晚年落了這麼個深坑。
蘇宿醒很小心謹慎,殺的都是沒人管的乞丐,就是行兇之人,也是餵食了一線牽的蠱毒。
北落潛之身爲都察院的院長,這些年見多了不平事,少年時的熱血心腸早已冰冷堅硬,他之所以今早去了一趟內閣府,就是想在中間得到一些好處。
世人都是自私的,要爭太子之位,北落潛之要更自私。
蘇府大門敞開,蘇宿醒焦慮不安的站在門前等着,見到北落潛之的轎子到來,他趕忙迎了上去。
北落潛之撩開了轎簾,與蘇宿醒饒有深意的笑了笑。
一番寒暄過後,兩人進了府。
蘇宿醒命人奉上了茶,然後就支退了所以的下人關上了房門。
關上了房門,卻是打開了心裡的天窗,北落潛之跑到內閣府去說那些他自然明白北落潛之已經自己了自己的事,都是聰明人,聰明人總是很省事,北落潛之既然什麼都沒說,那就是說一切都好商量。
“蘇老,讓你的那位賓客來見見吧。”北落潛之沒有動手邊的茶,雖說他知道蘇宿醒沒有給自己下蠱毒的膽量,但防人之心不可無,特別是已經喪心病狂的人。
“二皇子要見那是自然,我這就讓人去請。”蘇宿醒恭敬的回了一句話,他走到了房門前打開房門與候在屋外的下人吩咐了一句又再關上了房門。
蘇宿醒自從兩年前大病後,府上的賓客大多是道士,北落潛之口中的賓客,自然就是前段時日住了進來的那個聽傳是有些修爲道行的道士。
很快,道士被請了來。
道士身着一身灰白道袍,手握一把道拂,頭戴着一頂陰陽雙魚的道士帽,腳着灰白八卦紋飾的布鞋,這一身打扮倒是與其他長安道士無異,北落潛之將目光看向了道士的臉,也是一張尋常的臉,只是比別的道士更顯白腴些。
這樣乍一看很普通的道士,居然心狠手辣至此,實在是不可容的妖道,他可以不揭發蘇宿醒,但這個妖道,他容不得。
“塵道長,來來來我爲你們引見,這是當今聖上最喜愛的二皇子,二皇子,這就是您要見的塵道長。”
蘇宿醒對這位道士很是尊敬,見到他的時候還微微屈身行了個禮。
身爲內閣老臣,位居三公九卿,就是在朝中蘇宿醒需要行禮的人都不多,平素就算是北落潛之見着他了,若是他不想行禮北落潛之都不能多說一句。
偏生有着這樣的身份,卻走入了這樣的歪道。
“塵道長是掛單在那個道觀啊?”北落潛之冷冷打量着眼前的塵道長,沒給蘇宿醒留半分情面。
“本真人云遊四海慣了,並未去道觀掛單。”塵道長一甩道拂,一派仙風道骨的做派。
“哦?聽說道長是得了太上真君真傳的仙人,不知今日能否容兩手啊?”北落潛之不屑的扯起了嘴角,就是一個禍害百姓的妖道,裝什麼真人。
“仙術這等玄妙之法,豈能輕易示人,二皇子若是要看,等過些時日本真人開壇做法的時候再來吧。”這道人又是一甩拂子捋了捋斑白的山羊鬍子。
北落潛之眉頭一跳,猛的一拍身旁的几案起身憤憤說道:“既是真人,何還需害人性命,不過就是一個妖道,居然還敢在本皇子面前裝模作樣。”
几案上的茶盞跳了兩跳,摔落在地。
蘇宿醒沒聊到這突來的變故,趕忙相勸道:“二皇子勿動怒二皇子勿動怒,塵道長,你快些與二皇子賠個不是。”
本還振振有詞的塵道長一見蘇宿醒態度轉變,心裡也是有幾分忐忑,但礙於他久做習慣了的高人氣勢,他沒有低頭。
“蘇老,蘇府不是談話的地方,今晚你帶着你這位塵道長去我安之府坐坐吧。”
說完,北落潛之一腳推開在地上滾動未隨的茶盞,氣憤離去。
蘇宿醒愕然不知回神,呆了半響。
塵道長不以爲然,繼續甩着道拂說道:“蘇老怕什麼,上次三皇子都對本真人恭敬有禮,這二皇子也太沒眼力了些。”
蘇宿醒連連搖頭嘆氣悔不當初的說道:“他可不同,他可是都察院的院長啊,塵道長,你,你今日可讓我難做了。”
“都察院的院長又如何?”塵道長還不服氣。
“他知道我們那些事啊!”蘇宿醒一拍大腿,老眼含淚。
一直鎮定不亂的塵道長聽到這句話,手中的道拂咚的一聲落地,再也沒了仙風道骨的做派,他急忙問道:“怎會?我們做得很隱秘的啊!”
“我們都低估了都察院的能力啊,本以爲皇上削減了都察院的勢力二皇子便不會知道我們的事,誰知,誰知,哎。這次,是真的種下了禍根了啊我的道長。”蘇宿醒痛心疾首不知所措的癱坐在地。
“蘇老別急,本真人有一計。”說着,塵道長邪惡發笑走到了蘇宿醒身側湊到了他耳邊說了起來。
蘇宿醒猛的搖頭大呼:“這不是,他是二皇子,不行不行。”
“蘇老。”塵道長大義炳然的勸說道:“不這樣做,你豈不是要一直被他逼迫,我們這也是爲了安身保命,要怪,就怪他知道得太多。”
蘇宿醒愕然沉默低頭。
塵道長起身抖了抖道袍,撿起了地上的道拂一甩離去。
………………
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就是黑暗,已然入夜,長安燈火嘹亮,將黑暗死死逼在角落,而有一個地方,卻燈火寂寥。
都察院裡一間屋子永遠只會點一盞燈。
北落潛之坐在那件只有一張桌子七把椅子的屋子裡正在翻看這一些東西。
凌茗瑾掌着燈站在一旁不時掃看一眼不做表態。
她已經站了很久了,從北落潛之回到安之府將她叫來了都察院,她就一直站在他身旁,開始是給他找一些冊子,後來就直接是掌燈。
“找到了。”
正雙眼迷糊思緒飄到不知所在之處的凌茗瑾被這一聲下了一跳回過了神。
就着燈光看去,北落潛之手中握着一本冊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一些蠅頭小字。
雖不知冊子上寫的是什麼,但在北落潛之合上冊子起身的時候她一眼掃到了冊子封皮上的幾個大字。
南疆巫蠱。
他連夜來找這個是作甚?凌茗瑾可不會認爲是北落潛之一時興起,他在這裡找了一個時辰了,她也站了一個時辰,唯一能讓她聯想到的,就只有今早發生的那件事。
今早北落潛之將他叫了去問了幾月前江城的那莊連環殺人案,而且他還主動說出了一線牽的蠱毒。
凌茗瑾到底進入都察院才幾天,晉城命案的那些消息她不知。
回到安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漆黑了,在安之府的門口,她見到了正在與李勤近爭吵的蕭明軒。
原來蕭明軒來到長安一直未見凌茗瑾去尋他他就自己尋上了門,李勤近說人不在蕭明軒不信以爲是在矇騙他,於是就這麼的爭吵了起來。
也不知是何因,被侵略者居然什麼都沒說,他只是在進府門的時候與凌茗瑾說道:“既然蕭公子來找你了,你就隨他去一趟,記得早些回來。”
凌茗瑾木訥點頭。
蕭明軒歡欣鼓舞的看了凌茗瑾一眼,又翻着白眼瞪了一眼李勤近與北落潛之。
“走吧。”
凌茗瑾輕哦了一聲。
“幾日不見你果然是變傻了,就知道與北落潛之這樣的人呆着沒什麼好處,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蕭明軒見凌茗瑾神情呆滯打趣調笑。
“什麼地方。”
“三日後就是菊花盛會了,我帶你去轉轉。”
“不是不讓進去現在有禁軍把守嗎?”凌茗瑾翻了個白眼繼續想着自己的心事,北落潛之找那南疆巫毒的冊子到底是要幹什麼呢?也許就如蕭明軒所說與北落潛之呆久了就喜歡多想,凌茗瑾現在腦子裡總是不停的在想着這事。
“守的是別人,我是什麼人,哪裡守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