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十多個膽大的村民結對後,才壯着膽子去麻油溝打探情況,哪知道戰戰兢兢的進去後,十多個大老爺們一看那場景,嚇得差點暈厥過去。
只見那獨眼端公跪在沙灘上,頭髮凌亂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七竅血液淋漓,已經凝結在面孔上了,他雙手血跡,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衣褲早已被撕扯得稀爛,成了條狀掛在身上。順着那指地的手指往下看,一個眼球沾滿了沙子,駭然在地上擺放着……
人死了,總得入土爲安纔是,大家一商議後,十多個大老爺們才驚魂未定的上前去,在他的身後挖了一個沙坑,準備將他就地安葬,因爲那獨眼端公昨天吩咐過,第二天不管見到他是什麼模樣,都不能移動他的身子。
哪知道他們剛挖好坑,還沒去動那死端公,那屍體突然後仰倒下,正好倒在了沙坑裡面,差點砸着挖坑的人。這一倒下去雖然省了大家不少事情,但是當十多個大老爺們仔細的再看了那屍體一眼後,又嚇得差點屁滾尿流了。
原來那屍體後仰倒下去後,胸腔外露出來,衆人才發現獨眼端公的胸口上一個碩大的血窟窿,裡面空空蕩蕩的,心臟早已不知去向。
衆人膽戰心驚的四處查看,才終於被一個眼尖的小夥子發現,那對面的一個墳包上面,赫然擺放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上面還插了一把滿是血跡的尖刀……這一下,一羣人再也堅持不住,鬼哭狼嚎般的往大路上跑去,那架勢,只恨爹媽沒有多生兩條腿出來……
當天晚上便是一場雷雨交加,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過了幾日,一些膽大的人再次去麻油溝查看,才發現那麻油溝埋葬老端公的地方已被泥沙亂石填平了。原來當時正是夏季,突發一場暴雨後,山洪下來引起了泥石流,將麻油溝上面的山體衝滑坡了,於是上面的泥土下來把麻油溝的一些小溝壑給填平了,包括獨眼端公的屍體和哪些個恐怖的亂墳包,也被埋在了泥石流下面。
後來我去了縣城讀書,然後又去省城念大學,接着又是在省城工作定居,這些年極少回老家去,於是哪些小時候的鬼魅故事也逐漸的淡忘了。
春日的太陽很是愜意,既明媚又柔和,遠不似夏日的毒辣和冬日的寒冷,行走在田間地頭,微風拂面,暖意中平添着絲絲春意。莫端公的家在石門村的南邊,離我們住的不遠,步行距離不過十來分鐘。
我們穿過幾條田坎,又繞過一個長滿桉樹的大墳包,然後見到一顆蒼老遒勁的黃角樹盤旋在一條小溪上面,走過老樹,一眼便能望到莫端公家的房子。一個老的四合院,解放前遺留下來的那種木結構老房屋,原先這院子裡住了四戶人家,如今老的死了,年輕人都到了外面打工去了,只剩下東邊一戶七十來歲的老奶奶看守屋子,還有就是北面三間屋子的莫端公一家子住着。
原本莫端公和他兒子住在一起,但他兒子兒媳在鎮上買房後就很少回來了,平時兩口子在鎮上賣糧食種子和豬飼料,孫子在鎮上唸書,大家平時很少回家,大多是他一個人留守在這裡。
走進鋪面青石板的院壩,只見東房門口坐了一個老太太,雙腿間夾了一個烤火用的烘籠,一隻老母雞領着一羣小雞仔在她腳邊覓食,見陌生人靠近,老母雞警惕起來,咯咯咯的大叫。
“姚大媽,天氣好啊!”三說給對方打着招呼,我也喊着姚奶奶。
“三平呀,上哪裡切也?你吃飯沒有?”老太天癟着嘴說道。
“吃了吃了,我來找莫老叔說點事情,你老人家身體越來越好了。”三叔連忙回答道。
老太太聽我喊她後,一邊招呼三叔卻一直在打量着我,“這娃娃是哪個?”老太太問道。
“大媽,這是我石老舅的孫子,小九兒啊!你老人家認不出來了?”三叔笑着說道。
“石大哥的孫兒啦,這娃娃,咋個長這麼高了,嘖嘖,你看看,一表人才哦,長的比他爸爸建明還高咧!這麼高個人了,你說我們這些人咋個不老嘛……”老太太嘖嘖的耷拉着嘴皮子誇我長得俊俏,又一邊仔細的看着我說道。
我有些臉紅,躲在三叔背後傻笑。這時候只見北面正屋走出來一老一中兩人,這二人正是莫端公和賴端公師徒,一個端着一隻碗在吃着飯,聽見外面說話聲,於是出來打着招呼。
“要得,姚大媽,你慢慢耍,我找莫老叔說點事情。”三叔一邊和姚老太告辭,一邊朝莫端公屋子走去。
“三平,你媽從你妹兒那裡回來沒有?”我聽到老太太還在身後追問道。
於是三叔一邊走一邊回過頭說道:“回來了回來了大媽,我媽喊你過去耍咧……”
“要得,我好久去找她耍一哈……哎……你說我哪裡走得脫哦,你看這背時的老雞母,又拖了一窩雞崽子出來……一天離不得個人……嗦……個起瘟的又吃我的萵筍苗去了……”我們已經走到了莫端公堂屋內,還聽到那姚老太在身後嘀咕着趕雞,一個人自言自語。
小時候就聽說這姚老太三十多歲就守寡,那些年一個人帶着三個女兒兩個兒子過活,很是艱辛,如今兒孫都大了,全都在外面打工掙錢,留下她一個孤老婆子守着這三間老房子,日子過得枯寂,巴不得有個人上門說說話。
見我們來了,莫端公放下土巴碗,從裡屋端了一瓷盤炒花生來,不停的喊我吃。我道着謝,不好意思回絕,於是吃了起來。這端公巫師說陰陽事,一般都是圈內人嘀嘀咕咕竊竊私語,大多揹着外人,今日邀約三叔前來,明顯他們有事情商量,但師徒二人見我一同跟來,並沒有說什麼,彷彿沒有當我是個外人。
正在吃花生的時候,大家聽到外面一個女性化的聲音和姚老太打着招呼,我們知道是樊廚子來了,我剛站起來,樊廚子就推開半掩的門進來,手裡提了兩瓶白酒,我喊着樊叔叔,大家打着招呼,莫端公一個勁的喊他坐。
“我老爹釀了一罈酒,喊我給莫老叔提兩瓶過來。”樊廚子搖擺着身子走到桌子旁邊說道。
莫端公連忙去接酒,說道:“我二哥也是,自己喝嘛,太見外了。”莫端公打開一瓶酒,先泯了一口,吧嗒了幾下嘴脣嘖嘖稱讚,說道:“我二哥越發釀得一手好酒,他就知道我好這口,年年釀好了都要先讓我嚐鮮,喝不到我二哥的酒,我這老骨頭都要少活幾年,哈哈……”
聽了這話,大家都笑了起來,這時候莫端公把就遞給三叔,說道:“來來來,魯三也來喝口你樊老叔的佳釀。”三叔於是接過瓶子泯了一口,說道:“嗯嗯嗯,好酒,二道頭,這味地道。”說完後把酒遞給了賴端公,於是賴端公接過去也喝了一大口。
“三哥和光忠哥要喜歡隨時去我家喝就是了。”樊廚子笑着對三叔和賴端公說道。
三叔笑着說道:“要去要去,我和賴光忠去了,不只要喝我老叔的酒,還要吃你醃的板鴨,那味道,巴適得板!哈哈……”
“去就是了,說這些,改天我弄一桌子菜,招待我石九侄兒和各位叔伯兄弟一下。”樊廚子笑着望了望我,說道。
我連忙道謝,莫端公拍了一下大腿,說道:“那感情好,那感情好,我們一定去……”於是大家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一羣人正說着玩笑話,突然門咯吱一下推開,一個駝背老頭出現在門口,掄着一支胳膊走了進來,剛跨進門口,就對着莫端公說道:“我在院子那頭就聞到你個老狗日的在喝酒,怎麼,又飽口福了。”
見相木匠進來,幾人連忙站了起來,打着招呼。我連忙將自己坐的凳子端過去,請那老木匠坐。我見他照樣包着一個黑帕子在頭上,消瘦的褐色臉膛有些發亮,一對窩進去的眼珠子炯炯有神,寒光射人。他人本身就矮小,如今年紀大了,那背駝得更加厲害,蜷縮成一團,顯得更是矮小一般。
“咋了,你個老傢伙也想來一口?”莫端公把酒瓶對着相木匠搖晃了一下,那駝背用僅有的左手搖了搖,說道:“我哪裡能喝,我要是能喝還有你的份,你看我這關節,只要一沾酒就要疼。”
聽他這樣說,莫端公連忙一把收回酒瓶,假裝摳門的說道:“那你個老東西自己不喝的,不要說我捨不得。”
“你這老狗……”相木匠指着莫端公罵道。他二老年紀相當,莫端公的兒子又認了相木匠爲乾爹,所以他二人是親家關係,經常開開玩笑正常不過。
“九兒,去把門關一下。”三叔對我說道,我應了一聲,連忙起身去關門。這時候賴端公對着我說道:“九兒,你也不是外人,既然你對這些事情感興趣,那你就聽聽,你要是不想聽,就去莫爺爺那裡屋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