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道路平坦,路面易行,於是木老道示意徒弟孫得元將他放下來要自己行走。在無塵道長和相木匠的攙扶下,那老道慢慢的走了幾步,他望了望四周的景緻不由得點了點頭,沉吟着道:“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一聽他詩意大發,唸叨着唐人的佳句,大家都笑了起來。此刻陶老嫗也從賈富林的後背上下到路面上,由賈玄真師徒的攙扶下行走着,如今幾人正行走在我們前面。那老嫗聽到木道爺的話後,回過頭來白了木道爺一眼,癟着嘴巴嘀咕着說道:“你這老道酸溜溜的,迂腐透頂,我看等會那一羣精怪野鬼來了,叫你等有心思在這裡掉書袋子。”
木道爺笑着對那老嫗說道:“大妹子,這你就不懂了,享樂須盡歡,莫待唏噓日。”
那陶大巫和賈玄真三人,原本就是市儈粗鄙之輩,哪裡會懂得這些遊玩時的趣味詩意。他四人見我們一路說說笑笑,不住的冷眼嘲笑,滿臉鄙夷,甚是不解。走了一會後,眼看着太陽過了頭頂,這時候陶老嫗招呼大家停下,說午時已過,大家都餓了,吃點東西再前行。
於是我們坐在一處四方亭臺內,打開包裹,吃了一些餅乾糕點之類的充飢之物。小憩片刻過後,大家繼續往着前面走,哪知道走了半個來時辰,卻依然在那繁花幽徑蜿蜒小道上行走,彷彿我們此趟前來,是賞花觀景來的一般。又走了幾步,這時候木道爺突然示意大家停住,然後一臉嚴肅的對着前面的陶大巫說道:“大妹子,你覺得我們走的這路有沒有問題?”
“我正想對你說,這路好像不對勁。”那老嫗四下張望了一下,皺着眉頭說道。
“哪裡不對勁了道爺?又沒轉彎,這不是一直往前走着嗎?”無塵道長疑惑的問道。
“你沒感覺我們一直在轉圈?”木道爺說道。
一聽他這話,我們都有些吃驚,樊廚子急忙問道:“打圈圈?道爺,你說我們遇到鬼打牆了?”
那老道點了點頭,四下張望了片刻,彷彿在查看方位一般。這時候相木匠說道:“不忙,待我取出羅盤來看他一看。”說完後相木匠從他的包裡取出一個三元黃銅羅盤,端在手裡。只見他一手抓住羅盤的邊沿,那隻殘缺的胳膊輕輕扶住,保持羅盤平衡,雙腳略爲分開,將羅盤放在胸腹之間的位置上,讓羅盤處於水平狀態。
那老木匠左右上下前後定了定位,望了半日,然後神色嚴峻的端着羅盤對着木老道說道:“不好,道爺你看,這羅盤的海底磁針失靈了,指不出正確方位來!”那老道看了幾眼,又望了望四周,沉着嗓子說道:“這裡磁場紊亂,明顯被人做了手腳,咱們今日可是遇到鬼打牆了。
木老道一說完後,大家面面相窺,神色緊張起來,樊廚子滿臉疑惑的問道:“不對呀,你們說那‘鬼打牆’不是在原地轉圈嗎,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原地去了。可如今我們走了這大半個小時,卻沒有發現回到原地,一直在走着不同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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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塵道長沉着嗓子說道:“你說的那個,是最低級的迷術,咱們是什麼人,這老龍溝的鬼怪,會用那麼簡單的辦法來對付咱們?”
木道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無塵說的極是,高級別的鬼打牆此類的迷術,可沒這麼簡單。有可能你前面看到的景象都是幻境,看到的路徑雖然不一樣,但其實是沿着老路子在走。雖然這裡磁場不對勁,羅經儀和司南這樣的方位勘察工具失靈了,但我老道的腦子可沒有失靈,四下張望後,便能讓我察覺到異樣。”
“這等小兒科,班門弄斧,竟然來迷惑老婆子我,它也不想想,我陶會仙這輩子不知破了多少個鬼打牆的小把戲!”那陶老嫗冷笑着說道,我們聽了她這話,有些想笑,邁步的時候不說,走了這大半個鐘頭才說這話,典型的馬後炮。那老婆子說完後見我們大家都在望着她,只聽她繼續說道:“木老道,是你出手還是我出手破了這幻局?”
木道爺笑着說道:“我閉關多年,道法生疏,大妹子業法精湛,要講通幽洞微、默運虛元,自然是你出手最妙!”
那老嫗聽了,也不推辭,只見她微微閉目片刻,然後也不要人攙扶,獨自沿着這庭院小道快步往前走了三十來米的一段路程。這時候我們緊跟在她身後,當她帶着我們走到一處溪流前面的時候,四下張望了一番,然後了下來,只見她雙手合攏,左手小指從無名指背通過,用中指勾住並且中指掐掌心橫紋,右手大指頭壓住食指,大指尖掐中指中節左側的煞紋,做了一個破地訣,嘴唸叨有詞:
“律令大神,萬丈藍身。炁衝雲陣,聲震雷霆。水火縱橫,交媾丙丁。洞淵黑煞,魁罡真人。除災力士,降魔將軍。行神布炁,三界破地。依草附木,土怪石精。並行馘戮,全無幻境。宗風闡布,道化神行。急急如律令。 ”
陶老嫗的破地咒一念完後,只見她那右手掐着手訣,對着前方的空洞之處猛的一指,沉着嗓子呵道:“破!”她話音剛落,只聽到“啵”的一聲悶響,只見我們前面那原本是橫亙着一條小溪,哪知道突然晃眼一變,竟然變成了一條青石路面蜿蜒而去,也不知道通往到了何方。
見到這副景象,陶老嫗嘿嘿一笑,甚是得意,我們一行人見了這樣的情況,個個面露驚訝之色,木老道點頭微笑,衝着那老嫗豎起一根大指姆。無塵道長笑着對那老嫗作了一揖,說道:“老前輩道法精湛,我等自愧不如,佩服佩服!”那老嫗聽了,搖頭晃腦,獨自呵呵的笑着。
這時候賈玄真師徒攙扶着那陶會仙,也不招呼我們,急着往着那青石板路面而去。我們正要跟去,木老道對着我們說道:“那前面,定然就是白僵洞了,你們一定要法器在手,萬般小心。”大家聽了,點頭答應,緊緊的跟在木老道身後,隨着那烏蒙山的四人前去。
果然不出木道爺所料,我們大約走了十來分鐘後,便見到前方五十來米外一處萬丈懸崖,那崖下絕壁如同刀削一般筆直,到了見底處赫然一口五米來長寬的山洞。那洞口老藤怪枝,胡亂垂吊,一些古木遒勁而上,盤根斜出,洞外怪石嶙峋,一片氤氳飄渺之氣。擡眼遠遠望去,覺得那洞內深不見底。我們正有些茫然的看着,只聽到淨明道士在前頭嘿嘿一笑,對着陶老嫗說道:“幺姑婆,你看那前面,是不是白僵洞到了?”
“不錯,咱們這千辛萬苦,總算是尋到鬼王的老巢了!”陶會仙癟着嘴巴,氣喘吁吁的說道。這時候木道爺沉着嗓子對我們說道:“我再三給你說,那白僵洞裡的羣魔衆怪盤踞此洞數百年,自然不是尋常之物,待會進去後你幾人要小心謹慎,大家一定不要離得太遠,切不可亂行走動。”
木老道說完後,大家都點了點頭,哪知道那陶老嫗和賈玄真四人走到洞口外,卻不進去,這時候賈玄真回過頭來冷眼望着木道爺說的:“木老前輩,先前我幺姑婆費盡心力,才找到這入口了。這如今你們人多勢衆,個個又都是奇人異士,是不是該走在前頭去探探虛實呢?”他一說完後,那陶老嫗也斜着個小眼睛,一邊吧唧着土煙一邊望着我們的反應。
賈玄真此話一出,我們這邊的人個個冷笑着,他那用意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誰還能不明白!他覺得初次前來,那洞內兇險難測,無非是想讓我們去打打頭陣。要是洞裡有兇險,咱們做做替死鬼,他們在後面好有機會跳掉。如果我們和那一窩子的鬼怪打鬥起來,他四人也可以冷眼旁觀,坐收漁人之利了。
無塵道長正要搭話,木道爺伸手攔住了他,微笑着對賈玄真幾人說道:“那是自然,諸位先前尋路有功,如今是該咱們走走前頭,問問路去。”說完後招呼孫得元,師徒二人就準備進洞而去。
我們見到他這樣的決定,雖然大家有些疑惑不解,但猜想他既然這樣答覆賈玄真四人,胸中自然有其深意,於是大家也便沒有多問,緊緊的跟在他身後,往着洞中去了。
待我們陸續步入山洞口子時,只覺得一股陰冷詭異的風呼嘯而來,空氣中夾雜着黴腐腥臭的氣息。兩邊的石壁縫隙里長滿苔蘚,山泉不停的往外滲着,那水滴在那上空如同珠簾一般陸續着不斷的滴下來,嘀嗒着洞內的石牆面,發出細微清脆的咚咚響聲。一些小水滴濺在石臺上,然後那水珠又落到我們的脖子上,甚有涼意。說實話,就算是行走在洞口七八米的距離內,我也不由得感覺到背脊一陣發涼,要是我自己一個人,恨不得馬上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