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邊縣全稱爲“峨邊彝族自治縣”,和旁邊的馬邊彝族自治縣同爲民族自治縣,全縣十多萬人口,彝族同胞佔了三分之一的比例。在漢族佔了中華民族百分之九十的人口比例下,一個地方三分之一的人口已經是一個很大的比例了。
這裡屬於四川盆地與雲貴高原的過渡地帶,亞熱帶溼潤季風氣候,春遲,夏短,秋綿雨,冬長,四季分明,垂直差異明顯,形成“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山頂戴雪帽,山腳百花開”的氣象景觀。而這裡的彝族同胞主要聚居在縣境內西南高地,血緣關係、社會形態、生產和生活方式乃至風俗習慣等方面都與大涼山彝族基本相同。
我原本以爲過了峨眉山這樣的世界名勝後,道路的規格會降了下來,結果一直到了金河口,也是一條油亮油亮的柏油馬路。
從高橋鎮開到金河口區,這段距離也不短,我們用去了一個多小時,這一路上隗大爺不停的和我們聊着,原來他今年已近快七十了,有三個孩子,大女兒早些年嫁到雲南去了,二兒子和媳婦拖着孫子都到廣東打工去了,還有一個小女兒,嫁得不遠,平時倒是她來照顧老兩口。
老人健談,東扯一句西扯一句,這一路上卻也不寂寞。
按着他的指引,程思泯將車駛入到共安鄉一個叫文店村的地方,現在國家扶持鄉村交通,所以說大部分的汽車道路都通到了村子上。
聽着他的話一眼望去,我們纔看到老人的家在一個偏僻的小山坡下,獨門獨戶的,三間瓦房,一叢竹林遮去了大半。我四處眺望了一下,附近最近的民房離他家起碼也有五六百米左右。
因爲道路沒通到家門口,我們只得將車停到一處較爲寬闊的水田邊的田坎上,然後扶着老人往他家走去。
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處很尋常的農家小院。我從小生活在鄉下,對這樣的情景自然不陌生,而程思泯和蘭小茜看到這樣的田園風光,意味十足,和着韻兒三人不停的打量着。
我見他們四處走動,連忙招呼道:“不要亂走動,當心狗。”鄉下的狗多,我曾經被土狗咬到過,知道厲害。
“不礙事,沒狗,我家沒養狗,沒。”隗大爺慢吞吞的說道,他一邊說一邊放下揹簍,然後去推門,邊推邊喊着:“貴他媽,貴他媽,你看看,客人來咯!”
喊了半天,卻沒有人回話,我扶着他進了堂屋,一股黴臭味撲鼻而來,卻不像是有人住的氣息。我皺了皺鼻子,四處張望了一下,幾件破了的傢俱擺設,一臺小小的十四英寸黑白電視擺放在堂屋,表示這屋內還有一件家電存在。
我見屋內空空,並沒有什麼人,於是疑惑的問道:“大爺,大媽呢?”隗大爺四處張望着,然後又喊了幾聲,見還是沒有人答應。
他在門口摸了一根柺棍來,然後招呼我不必扶他,於是一瘸一拐的往裡屋去了,他進去了一會又跛着腳出來,自言自語彷彿又是在對我們說到:“這人呢,人到哪裡去了?這死老太婆,身子骨又不好,鬼打轉一樣走……”
他開始抱怨起來,招呼我們坐下後,又出了屋,在四周尋找起來,屋前屋後找了一圈,還是不見人。這時候,我聽到隗大爺好像在門口和什麼人說話,於是我和程思泯他們出了堂屋,往外看去。
鄉下的農舍門口都會有一個大壩子,這樣的壩子,主要用着晾曬五穀糧食,它的表面要不是水泥抹平的,要不是用方石板鋪成的,比較乾淨。
我見到那隗大爺正和壩子下面田坎小道上一個老年村婦對着話,兩人與我們隔了十來米遠的距離。
“她去鳳兒那裡去了?過去做啥!”隗大爺彷彿有些不高興,沉着嗓子說道。我見那老年村婦面對着我們,正在和隗大爺說着什麼,她的嘴巴一動不動的,彷彿語調很慢,我並沒有聽到她在說些什麼。
我聽他們的對話,猜測可能那個叫“鳳兒”的人是老兩口的小女兒。
只聽隗大爺繼續高聲的說道:“鳳兒接她媽過去住幾天,難道那邊的老醫生真會醫那個病……”
我仔細的觀察着他們,結果沒聽那隗大爺說完,我的心臟突然的咯噔了一下,彷彿捱了一重錘,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起來。
我死死的望着壩子下面的那個鄉下老婦,瞪着眼珠子望着她!那灰白的頭髮,那渾濁的眼睛,那削尖的臉頰……甚至那額頭上的大肉痣……
“怎麼這人那麼眼熟……她……她……綏城賓館……老婦……”
我大口的喘氣,我的嗓子彷彿被堵塞了一般,如同一個聲音想要掙脫出去卻又不能!
“她就是我在賓館蘭小茜房間看到的那個老婦人!”我在心裡斬釘截鐵的說道。
過了一會,我見到那老婦人用渾濁的目光往我們這邊瞟了瞟,然後下了田坎,往前面的一片樹林方向去了。
我竭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回頭見他們都站在我身旁,於是我儘量裝得很自然的問着蘭小茜:“小茜,你看剛纔那個老婆婆,我怎麼感覺有些眼熟!”
蘭小茜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搖頭說道:“不認識,沒見過,石哥,你在哪裡見過她嗎?”
我聽她這樣說,也不好再說什麼,我發現程思泯正疑惑的望了我,我想這事我要是說出來,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是他們感到害怕,第二是他們覺得我是瘋子。於是我假裝笑了笑,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大爺,大媽去哪裡了?”程思泯走了過去,扶着那老頭說道。
“那個死老太婆,到我幺女那去了,古井鄉,死老太婆,也不和我說,就走了,你看我挖的藥,千辛萬苦的挖來,還沒吃就走了,她那病,離得開藥?個死東西……”隗大爺開始不停的罵罵咧咧起來。
我剛想問他剛纔和他說話的老太婆是誰,正要張口卻聽到程思泯開口問道:“大爺,古井鄉離這裡遠嗎?”
“不遠,不遠,開個車半個多小時就到咯!我走過去的話,怕是要大半天了。”老頭裹了一根發黑的葉子菸,點燃了火,蹲在院壩裡面皺着眉頭,邊砸吧邊回答道。
“哦,那好吧,我們送你去古井鄉,讓大媽及時把藥吃了,免得耽誤了病情。”程思泯又自作主張的說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竟然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奇怪的是蘭小茜此時卻沒有提出反對意見,正在和韻兒打量着門口的一顆半死的老柚子樹,幾個柚子搖盪在上面,如同打鞦韆一般。
我知道她現在被這田園風光吸引了,不在乎上峨眉山還是到哪裡去玩。
“只是……我們!”我剛一張口,程思泯回頭說道:“婆婆的病情重要,我們調整一下時間,改天去峨眉山也不遲吧!”我見他這樣說,只得苦笑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他那驢脾氣,只要是認定了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