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那大石碑前面停留了十來分鐘左右的時間,於是孫得元又背上木道爺,那賈富林業揹着陶老婆子,一行人繼續往着山谷中央走去。這時候離下溝已經一個多小時,於是我們穿過那鬼書字碑文後,往着前面的亂石陣走去。
和頭次來的情況一樣,越往下面走雜草越多,那山谷內的霧氣依然很重。走着走着,那山風逐漸明顯起來,夾雜着溪流的咕嚕之聲迴盪在四周,那聲音說不出來的怪異,讓人心頭髮麻甚是瘮人。
我看到那溝內的山路蜿蜒曲折,四周陡峭幽深的絕壁如同書卷一層層的疊疊堆放在一起,隨着這大峽谷的迂迴盤曲,酷似一條灰色的紐帶在這老龍溝的兩邊蜿蜒飄舞。走過這段山路後,我們幾人心知肚明,知道那前面的亂石溝已經不遠了。
這時候陶大巫對着木道爺說道:“木老道,前面不遠處就是白僵洞的野鬼佈下的第一個陣,叫着亂石陣。”
木道爺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道:“那陣中鬼怪是妹子的手下敗將,眼下你怎麼安排我們怎麼行動。”
陶老巫婆最喜歡託大,見木道爺如此說,她抽了一口土煙,咧着嘴露出殘缺的幾顆黢黑的牙齒說道:“不過是些尋常的小鬼罷了,總共也就五六十來只,領頭的就是那攝青鬼,稍微厲害些。”木道爺點了點頭,陶老巫婆繼續說道:“前一次那攝青鬼在我面前逞能,老婆子我用《祝由十三科》中的神光圈將它困住,然後一記飛雷,將其打翻在地,遁地逃了。嘿嘿……那畜生先前還只當我老婆子是浪得虛名之輩了!”陶老巫婆說完後呵呵的冷笑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大妹子的無極神光圈和飛雷乃是一絕,三十多年前就已經威震西南,自然非常了得,那孽障碰上了,自然活該倒黴。”木道爺笑着說道。
那陶大巫聽了,毫無謙遜之態,大大咧咧的受了木老道的恭維,滿臉歡喜的在那賈富林後背上搖晃着滿頭白髮,微閉着眼睛自個兒的抽着大煙。
等我們離那亂石溝還有三四十來米的時候,只感覺頭頂的的天空逐漸暗了起來,不一會那陰風竟然一陣陣咆哮而來。又走了幾步,見到那前方濃霧密佈,樹枝和沙石被山風夾着漫天飛舞,整個山谷如同被塵灰攪拌着一樣,發出一股股黴臭味道。
“它孃的,幾個小鬼活得不耐煩了,還敢出來裝神弄鬼!”陶老婆子癟着嘴巴罵道。
這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停住了腳步,木道爺往着前方張望了一番,對着孫得元說道:“放我下來。”於是孫得元慢慢將背上的背椅放下,三叔和樊廚子急忙過去扶着那椅子,將木道爺攙扶下地。那邊的賈富林,也將他的幺姑婆陶大巫從後背上給放了下來。
等我們駐足在亂石溝前望着前面的時候,這時候只感覺頭頂的樹枝搖晃個不停,嗖嗖陰風擊面襲頸,那山溝裡的嘈雜聲響此起彼伏,越來越大。我們目不轉睛的盯着下方的動靜,只見那山風呼啦啦的一過,我們頭頂的天空竟然暗了下來,彷彿剎拉間被什麼東西擋住太陽一樣。天空一暗,立刻顯出無數怪影躲在那前方的亂石林中四處竄動。
這時候無塵道長和相木匠站在最前面,他二人半弓着腰仔細看了幾眼後,無塵道長沉着嗓子喊道:“大家注意了,那夥野鬼要出擊了。”哪知道他話音還未落地,只見一團黑影嗖的一聲從前面射來,這時候無塵道長不慌不忙,微微一側身,左手反手一揚,一浮塵將那飛來的黑影擊了個粉碎。
“鬼東西,不知死活,自個兒前來送死。”無塵道長冷笑着嘀咕道。
此刻我整躲在三叔和背後,旁邊圍着樊廚子和賴端公,我探頭望去,只見那亂石林裡的黑影竄動得更加厲害,一些刺耳的尖叫聲和哈哈笑聲也逐漸響起。
那一團黑影飛過來後,緊接着第二團黑影也跟着射了過來,只見相木匠沉微微蹲下,拈了一個手訣,一聲“着”後,對着那黑影一擊,瞬間那東西便灰飛煙滅了。
接着第三團黑影,第四團、第五團、第六團、七團、八團……二三十團黑影一個接一個嗖嗖的飛了過來。於是無塵道長,相木匠,孫得元,樊廚子和賴端公,以及賈玄真師徒三人,也不停的揮動着法器,各自擊碎了幾團黑影。
這時候我站在木老道和陶大巫身後,而三叔側站在二老前面,提着一根拷鬼棒左右揮動着,如同要保護他們。那木老道站在原地,面色沉靜,微閉着雙眼,彷彿在仔細的聽着前面的動靜。而此刻那陶老巫婆,自個兒的端着她的煙桿抽菸,彷彿跟沒事人一樣。我想她和木老道年過耄耋,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遇事自然沉穩。
“大家分散點,別靠得太近,也別離得太遠。”眼見着那黑影越來越多,木老道沉着嗓子說道。
“慌什麼,不過是幾個小鬼亂竄而已,由他們活動活動筋骨,好戲還在後頭咧!”那陶大巫瞄了木老道一眼,吧唧着土煙說道。
這時候木老道瞅了瞅賈玄真手裡的麻蛇淨鞭,皺了皺眉頭,對着陶大巫問道:“麻蛇淨鞭,大妹子,賈賢侄拜的是閩粵的閭山道派?”
那老嫗吧唧着土煙,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他年輕時候拜的一個師傅,正是江浙那邊閭山法主宮的一個火居道士。”
“難怪了,閭山的麻蛇淨鞭,乃是鞭中一絕。”木老道點了點頭說道。
這時候我見那亂石林上空的黑影,如同傍晚出來食蚊的蝙蝠一樣,高低錯落的飛着,黑壓壓的一片。它們彷彿不顧死活,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嘈雜聲音,一團團的朝着我們衝撞而來。這時候那譚淨明揮舞着金錢劍,左一下的右一下,有些手忙腳亂的對着他旁邊的賈玄真說道:“師父,不行啊,那鬼東西越來越多,彷彿擊殺不完一般。”
這時候賈玄真也不斷甩着他的麻蛇淨鞭,擊打着一個個遊魂野鬼。他望了譚淨明一眼,滿臉疑惑的嘀咕着說道:“頭次我們前來,也不過是四五十來個而已,後來還被幺姑打死了大半,如今爲何鑽出來這麼多?”
“是啊幺爸,這些鬼東西殺不乾淨,沒完沒了一樣。”賈富林也跟着說道。
賈玄真沉着嗓子說道:“這些白僵洞鬼東西怕是傾巢而動了!”
無塵道長接過話去,說道:“是啊賈師兄,怎麼越殺越多,我看要不咱們結一個陣如何?免得把精力浪費在這些小鬼身上。”
哪知道賈玄真聽了,卻沒有響應無塵道長的建議,裝着沒聽到一般,自個兒的回過頭去,對着他身後的陶老巫婆說道:“幺姑,這些鬼東西越來越多,你看這麼辦?要不我們布一陣,滅了這幫東西好往前面去。”
這時候那陶大巫從腰桿上扯出一張麻布帕子,將煙桿擦了擦,然後她瞪着眼珠子,朝着那前方搖頭晃腦的張望了一番,然後厲聲說道:“布個狗屁陣,這些個鬼東西,跟捅了蜂窩一樣四下胡亂竄,是你們一時半會能困得完的?老子看等你們解決完了,那鍋裡的黃花菜都涼了。”說完後那老嫗銀髮亂顫,一洗老態龍鍾的模樣,一把推開她前面的賈玄真,然後大步向前,又推開最前面的無塵道長和相木匠,厲聲說道:“退後,都退後去!”
那老巫婆強大的氣場,彷彿一下子把無塵道長和相木匠給震住了,於是乖乖的退了回來。這時候那老嫗比劃了一個手訣,兩手向着腳下斜垂,嘴裡不停嘀咕着,接着將頭微微仰起,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張大了嘴巴對着那前方的亂石林立一陣厲聲急呼。
“啊……嗚……”
她這猛然的一下拉長了嗓子尖叫,如同金石交錯,聲如嘎金切玉,透徹山谷。這突來的聲音讓我毫無準備,瞬間震得我那耳膜隱隱生疼,如同要破裂一般。
“小娃兒,快蹲下,捂住耳朵。”我前面的木老道回過頭來對着我說道。我一聽,急忙點了點頭,連忙用雙手將耳朵給捂住了。這時候我見到我前面的三叔,樊廚子,賴端公和譚淨明與賈富林二人,也急忙退到後面來了,也跟着半蹲着捂住了耳朵。哪知道這時候就算我捂着雙耳,那聲音彷彿還是威力不減,如同釘子一樣往我的耳心裡面鑽。
“咿……嗚……”那老嫗換了一種聲調,繼續高呼着。此刻我那耳膜,早已是痛得不行,而頭也脹痛得厲害。這時候孫得元走了過來,將兩張符咒貼在我的耳朵上,讓我用手捂着。我照着他說的做後,那耳腔果然好受了很多。
待我頭腦清醒片刻,我這纔回過神來,原來那老巫婆在做嘯法。只聽她嘯聲一起,那亂石林裡煞風竄動,日光彷彿受到氣流衝擊,時明時暗,那地下和天空又不停發出轟隆之聲,感覺整個山谷都在顫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