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市中心的博雅藝術城規模很大,主要經營古玩書畫,沒想到程思泯的舅舅原來是那裡的老闆,看來這盧獲果真是做大生意的人。見了他的名片後,於是我連忙說:“盧先生是做大事業的人,又是文化名人,今天怎麼好意思讓您破費呢!”
“哪裡哪裡的話!大家都是朋友,沒有那麼多客氣的理由。我父親可是品性清高的人,平日裡難得有幾個人和他談的攏的,泯小子也是驕傲的王子,這兩位不但和你有共同的語言,好象還把你引爲知己一樣,這就說明你也是個不平凡的人啊……”
這位盧先生以慢節奏的語氣和我擺談了起來。我看他說話的時候神色內斂,半偏着腦袋,時而用手去扶持一下金邊眼鏡,語調節奏緩慢平穩,沒有多大的起伏。
我記得大學上《心理學》的時候,老師說過這樣特徵的人城府似海、工於心計。說實話我對他的印象並不好,一是聽了一些程思泯對他的評價,二是自己的感覺,但出於禮貌我還是裝出很有興趣的和他擺談。
我們閒聊了一會後他問起那天和他父親交談的內容,我想到盧教授的意思並不想讓他這個兒子知道我們交談的事情,於是就東拉西扯的搪塞他。那知剛說幾句他就突然的問到玉蟬上去了,說想再看看。我遲疑了片刻,但是沒有辦法推卻,於是只得從脖子上取下來遞給他。
只見他從隨身的包裡面拿出一把放大鏡來仔細的看,我見他神色凝重,眉心緊縮,全部心思都花到這塊小小的古玉上去了。我想到這些做文物研究的人可真是好笑,探索的慾望太強烈了,哪怕是路邊的一塊爛瓦片恐怕也要去觀察一陣子。
盧荻先生看了很一陣子還在繼續,我在旁邊覺得很無聊,於是起身告訴他我去趟洗手間,他目不轉睛的盯着玉蟬,嘴裡“嗯、嗯”的應着。
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已把放大鏡往桌子上一放。左手拿着玉蟬右手比畫着說道:“一塊西漢的玉器妝飾品,絕對不是什麼贗品。我父親的意思我明白,你知道這自恃清高的人對別人最是挑剔了,道德標準太高,來不來就今人不似古人,眼睛裡什麼都是污穢的。而我們這些搞收藏的就愛好這口,只要是見到有些年歲的器物,哪怕是把普通的夜壺也要拿過來掂量掂量。哈哈……我們家老爺子是害怕我張口讓你割愛,但我們生意人,做的是實打實的買賣,並不是打家劫舍的勾當,也是知道有所爲有所不爲的!”
“也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不過是從老家舊箱子底裡翻出來一塊玩意罷了。”我微笑着回答他。
那商人用手推了推鏡框,然後說道:“既然是祖上傳下來的,理當好好的保存下去。來來,帶好,古人說什麼君子比德如玉,溫潤圓澤,我看小石你這個人啊,就是修養極好的個小夥子,最適合佩戴它了。”
盧荻把玉蟬遞給我的時候我突然的感覺臉上有些發燙,想想他的誇獎又想想自己用在玉蟬上的謊言,有些愧疚。我突然的對這位盧先生有些好感,不是因爲他請我吃了頓飯,我感覺他還是比較坦率的一個人。
剛吃完飯正走出酒樓的時候婷婷就打來電話,說她加班加完了,要我陪她去看電影。盧先生要開車送我,我連忙推脫,說離那邊很近。與他告辭後我坐上了一輛出租車,來到婷婷公司的樓下等她出來。
我對國外的大片從來就不感興趣,不過是照顧婷婷的情緒罷了。從來不吃零食的我每次在電影院裡都要吃上幾袋爆米花薯片什麼的,這也是爲了打發時間。婷婷聚精會神的注視着故事情節,我目光接觸着屏幕,心思卻在其他的地方。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我的頭突然有些暈眩,等我把婷婷送到她家樓下後感覺這腦袋更加暈的厲害,甚至伴隨着疼痛。婷婷上樓後,我強忍着攔了輛出租車往家駛去。
我努力的剋制着,現在的腦袋不但暈眩疼痛,還伴隨着耳鳴了。我用手指按摩着太陽穴,希望能馬上到家。下車的時候,我從錢包裡面抽出來一張二十元的鈔票遞給司機,結果他說不夠,還差五元,我說怎麼就不夠了你的表上明明顯示的是十五元!他說我給他的是張十元的怎麼就夠了,我湊過去一看,還果真是給了他張十元的面額。
我歪歪倒倒的在小區裡行走,還沒有到單元的門口就聽到了阿黑的狂吠聲音,聲聲刺激着耳朵。我納悶的想它今天怎麼就亂叫了起來了,一般來說它自己在家的時候是決計不會這樣的。
他媽的真是漏房偏遇連日雨,樓道的燈又壞了!黑黑的樓道讓人不知道怎麼擡腳,感覺是在煙囪裡行走。等我到了五樓馮阿姨門口的時候,那樓梯後面突然有了腳步聲音,這聲音很清晰,不象是幻覺。我想到自己走的慢於是側身讓道,這人走的真快,微風襲過我臉頰,我正準備繼續邁步的時候,然而這團黑影跨過我的時候卻在我面前停住了。
“誰?”我問道。
奇怪對方卻不回答,我把臉湊過去想看看是誰,卻感覺眼睛好象連大腦都是模糊的一片。就這樣停留了一會後這個黑影便朝上面去了。
我呆如木雞不知道該怎麼辦,“難道是樓上的鄰居在惡作劇?不可能,樓上的人都是一些沒有多少來往的租客,平時也沒有開過什麼玩笑。”我在心裡想道。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阿黑的叫聲把我帶到了七樓,找了半天鑰匙才把門打開,開燈一看感覺前面的阿黑恍恍惚惚的在跳動。
我關了門,一屁股的坐到沙發上面。我能感覺到阿黑蹭我的腳添我的手,然而眼睛卻始終的看不清楚東西,腦袋還是暈的厲害。難道是受了風寒?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脈象,浮急洪大,不象是寒症的徵兆!可能是晚上吃飯的時候喝了點酒的原故,我暗暗的揣度着。
半個小時過去,屋內的東西漸漸的清晰,腦袋也不如先前般的疼痛了。阿黑不停的對我搖着尾巴,我找了半袋餅乾餵它。順手打開了電視,看起時政新聞來。
剛看了一會,電視突然的自己關掉了,我覺得很奇怪,“怎麼就自己關掉了!”我仔細的去聽外面的聲音,靜靜的如同到了深夜,才十點的功夫,全世界的人彷彿都已入眠。
阿黑突然衝着我大叫了一聲,我嚇了一跳,側過頭去的時候,看到它警覺的瞪着我,我喊着它的名字,餵它餅乾,它不但不吃反而低聲的咆哮,四肢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看我的眼神如同我是它面前的獵物。
我罵了它一句然後自己又打開電視,剛看一會電視又自動的關掉。我疑慮重重,於是要起身去看看電視到底什麼地方出了問題。當我直起身子的一剎啦間,我感覺自己脊背猛的發涼,腦袋嗡的一下如同捱了一悶棍。
室內昏暗的燈光,讓對面電視黑的屏幕形成了一面鏡子……我分明的能看到沙發上有兩個人影!我的心跳急劇的加快,眼睛死死的注視着電視,我甚至能分辨那個影子是個女人,她長髮披肩的就坐在我的旁邊,一動也不動。屋子裡面就只有我呼吸的聲音,我想側過頭去看看身旁,可如今我的脖子如同殭屍一般的硬。
“汪汪……”阿黑對着我猛的大叫起來,在我面前唾液橫飛的狂吠。我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我看了看旁邊,並沒有什麼人,我又看了看電視屏幕,卻只有我自己和阿黑的影子。我大口的喘氣,阿黑已經安靜下來,在我雙腿之間不停的搖着尾巴,滿嘴的白泡沫。
“到底怎麼了,難道又是幻覺?我問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我的腦海一片混亂。
洗涑完後,正準備上牀睡覺的時候,阿黑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我的臥室裡面,我想把它弄出去它很是不情願,躲到牆角望着我。
“阿黑你怎麼了?”我這樣的問它無疑於自言自語,我撫摩着阿黑的腦袋,它不停的添着我的手,眼珠子裡面分明是乞求,看來只有把它的窩拿進來放到我的臥室裡面了。我躺在牀上,阿黑睡在牀下的一頭,我想着晚上的事情,電視和阿黑的反常,除了奇怪外還有絲絲的害怕,一想到這些,如同一股涼風慢慢的往背脊裡面侵蝕。
我該不該告訴婷婷這些呢?看電影的時候她還叫我多注意身體。還是不要告訴她好了,徒勞的多讓一個人擔驚受怕有什麼用!阿黑已經入睡,開始打着小呼嚕。
早上起來,我依稀的記得昨晚做了一個夢,我夢見自己獨自在一段路上徘徊,大霧迷茫着一切,我迷失了方向,來回的走着。我喊我爸爸,我聽到了他的答應卻見不着他,我又感覺我媽在喊我,我不停的跑呀跑呀卻找不到他們。突然,我看到了婷婷的背影在我前面,我喊她跑過去追她,她不答應,很快就消失了,我怎麼也追趕不上她。我很無助,感覺自己如同一隻走失羊羣咩咩叫喚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