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點了點頭,相木匠繼續說道:“然而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當前也只有按賴光忠的主意來辦了。能立馬解決那自然是好,倘若解決不了就當是打草驚蛇,想要打蛇,總得讓它現身才行!”相木匠一說完,其他的人也點頭稱是。這個老頭兒,平日裡愛開玩笑,但做起事情來卻是個老成謀事的人。
“我看就這樣,我們今晚就禱告天地,乞求三清四御各路神仙來庇佑九兒,先做一道反厭勝符來讓九兒服下,我認爲事情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複雜,或許就是些一般的鬼怪前來滋擾罷了。”樊廚子細聲的說道。
“唉,但願如此,要不然倘若是有個什麼散失,我怎麼給我那老舅父交代!現在九兒的事情,也只得麻煩你們各位長輩幫襯了。”三叔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看魯三這人說的,難道我們就是外人?小九兒的事情,石老哥的事情,我們幾個就當是自己的事情,絕對沒有半點馬虎。”莫端公說道。
三叔見他這樣的說到,非常激動,說:“我沒有這樣的意思,九兒從小到大,哪裡不是時常討擾到你們幾位長輩,我只是覺得十分的過意不去,九兒現在是年輕不懂事,等有機會了我魯三一定好好的報答各位!今兒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再客氣什麼了,現在就想相煩哪位高功爲九兒起一道大符,來消除這可恨的厭勝黑咒。”
“我看各位如果看得起,老漢我就毛遂自薦了!我來起這道符,但需要各位施咒幫襯。”莫端公擡起身子說道。
他一說完,大家都表示認同,說莫端公的上清道法學得最多,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三叔一聽這樣的話,立馬的就站了起來,作揖表示感謝,又讓我起來行大禮答謝。我起身還沒有跪拜下去,就被莫端公和賴端公拉了起來。商量完畢,三叔用一張黃紙寫好我的生辰八字,然後請莫端公上前起符。大家一同肅立在桌子周圍,只見莫端公用右手中指沾上調製好的硃砂,奮力的在一張大的黃紙上畫動起來,其他的四人則異口同聲的念道:
“南海岸上一皮草,晝夜長青永不老,王母蟠桃來解退,百般邪法都解了。一解黃衣端公,二解南離法,三解百藝法,四解三師法,五解鐵匠法,六解華匠法,七解瓦匠法,八解石匠法,九解木匠法,十解割補法。天地解,年月解,日時解,奉請狐狸祖師,一切祖師百般解退……”
莫端公剛收指,他四人也跟着停止了唸咒。我見三叔把我的生辰八字遞給莫端公,他接過手來後將兩張紙合併在一起,然後走到土室內太上老君的畫像前,微微動着嘴脣嘰裡咕嚕起來。我知道他這是在進行微咒,只見他說完後突然的把紙拿到蠟燭上點燃。
這個時候不知道賴端公何時準備了一碗清水端了過來,莫端公等紙燃得快萬的時候立馬的把它浸泡到碗裡,水中立刻發出吱吱的聲音。火一熄滅他喊我上前,把碗遞給我讓我喝下。我本來覺得噁心,但一看到大家都在注視着我,只好硬着頭皮接過來一口喝下。等我把那晚水悉數的吞到肚子裡後,我才發現喉嚨上面好象都粘了菸灰,嘴裡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乾嘔想發吐。但一見到三叔的眼神,我終歸還是忍着了。
一喝下去,大家都露出笑顏來,爭相的上來拍我的肩膀,說着“好啦,好啦!以後百事大吉”的話。一看時間,實在是太晚,已經凌晨三點過了,我們不知不覺的忙了四個多小時。三叔說着感謝話,大家又個個的上了土室,恢復好石板和牀位,我們便開門走出了院子。
三叔或許是見時間太晚,田埂的路又不好行走,於是再三要求大家去他家休息。樊廚子本來說家離這裡很近,還是回去算了,但在三叔的一再堅持下還是和我們一同往三叔的家走去。
深夜很寂靜,甚至連蟲子或許都已進入了夢鄉,田野裡沒有多少的聲音發出。我們一行人也走的很快,剛一到院子,老太太就起來給我們開門。我們都勸她快去歇息,她老人家不聽,忙繫了圍裙給我們弄荷包蛋當夜宵。吃完後我感覺快睜不開眼睛了,大家也很累,便都上牀睡覺去了。三嬸和妹妹們都進城去了,有的是牀位,於是我和三叔睡了一間房,剩下的人睡了其他的房間。
早上起來的時候,房內就我一人,一看手錶,已經快到晌午。三叔臥室的角落裡堆滿了書和報紙,看來這個人還真是不願意落伍,時刻關注着外面的世界。
我穿好衣服,下樓見到老太太在院子裡面餵雞,她見我起來,連忙去廚房端飯菜,又說三叔和相木匠他們才走了一會兒,臨村的趙矮子來喊的他們,可能要下午纔會回來。那趙矮子今年六十開外,是個貨郎,以前常常挑些糖食果餅下鄉來賣。我祖父和他比較熟,想來三叔也是認識的。
昨晚做法事的那隻可憐的雞被老太太弄成了芋兒燒雞,雞肉清香燒得很爛,芋頭也鬆軟。老太太給我盛來一大碗米飯,然後坐在我旁邊陪我閒聊,讓我多吃點雞肉。說什麼一大早就起來燒雞,用去了幾大截青槓木,又說三叔他們早上起來吃了一盆纔出門的……我聽老太太盡情的嘮叨,偶爾接過一兩句話,又時不時的夾上一塊雞肉遞到她嘴裡。以前聽祖父說,他的這個妹子從小就乖巧懂事,最是討父母喜歡。我想她這樣的人,情商高,懂得如何照顧別人的感受,任何人都會喜歡的。
女人天生的藏不住話,特別是上了年齡的老女人,說起事來往往是沒心沒肺的一咕嚕倒完。但這位老太太卻不同,儘管有點羅嗦,卻是知道那些該說哪些不該說的。你看她成天和我說這說那的,但對於昨晚做法這樣的事情,卻從來不和我談及到。飯還沒有吃完,我突然的想起了一件昨天晚上聽說的事情,連忙把碗內的飯菜刨完。
老太太起身收拾碗筷,我掏出手機就往院壩子外走去,鄉下的屋內,手機的信號往往很差,有時候甚至沒有。我撥通程思泯的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正準備掛斷的時候,那頭才“喂”了一聲,就在他這一聲應答之後,我又聽到電話那頭有哭泣的聲音,而且伴隨着哀樂。我心頭一緊,連忙問怎麼回事。
“你還不知道吧!陳娟死了。”
“什麼,什麼時候?”我感覺自己回不過氣來,連忙問道。
“昨天都還在上班,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十點過也沒有見她來上班,我們打電話過去問,她父親哭着說她死了……大家都嚇了一大跳,昨天都好好的個人,今天怎麼就死了呢?於是吳總安排公司幾個同事趕了過去,一到了聽她父親說後才知道了個大概。說什麼昨天晚上見她很晚纔回來,回來後便一言不發的去洗澡,然後就睡覺去了。今天早上八點過了都還不起牀,喊又喊不答應,家人急了,連忙踹開門進去。她平躺在牀上,已經沒了呼吸。家人慌了神,連忙打了救護電話,救護車一來,人家醫生一檢查,說人都僵硬了,還搶救什麼!沒有必要送去醫院……”
程思泯還沒有說完,我便打斷了話:“那醫生有沒有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情呢?”
“醫生沒有說,後來警察和法醫來了,檢查完畢後,我聽他們在給陳娟的家人說什麼可能是身體虛勞,喘促瘁死……”
接完程思泯的電話,我一屁股坐在院子的石頭梯子上,感覺身子很軟,如同虛脫一般。“三叔他們說過她早就死去了,然而怎麼卻一直還活着的,那這段時間的她到底又是什麼呢?人?鬼?”想到這裡,我打了一個寒戰。“爲什麼又偏偏昨天晚上我一知道,她今天就宣佈死亡!難道真是巧合?”
微風吹來,五月的天氣居然感覺到一絲的寒意,讓我不意間打了一個寒顫。我驚恐的看着四周,四周空寂無人,院子裡除了一羣鴨子在吞食着爛菜葉子,並沒有其它的東西。太陽剛纔明明還在頭頂上掛着,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隱藏到雲朵裡面去了。等我的思緒慢慢平靜下來之後,我開始回憶着那個如今已經死去的女人陳娟。
過去彷彿很熟悉的事,如今卻覺得模糊,甚至於她的長相,都開始回憶不起!我只記得她個子不高,有些胖,臉上有不少明顯的雀斑。我們認識將近四年的,我知道她一直在暗戀着我,從進公司到離開公司的時候,她明明知道我有婷婷,卻還是沒有退縮。
儘管她這些年裡很照顧關心我,但我對她,確實是一點的感覺也沒有。感情這東西,有時候實在是叫人無法的培植和勉強!有的人一見就傾心,有的人就算相處百年也是形同路人。我知道她的心思,所以一直在躲避她,有時候還刻意的拿她和別人開玩笑,希望解除那種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