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心雨:上一集中,楊勇並沒有一回王府便急急地向王爺稟報戰敗的消息,而是採取了迂迴戰術,首先向師爺稟報。這一招,實際上是避開了難以解決的主要矛盾,防止了矛盾在瞬間的激化,從另一個角度出發,只先將問題擺在同樣是下屬的師爺面前。這樣一種處理方法是不是很高明?
第2-53問:領導的公平公正很重要,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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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西垂,儘管那份燥熱依舊,但陽光已然收斂了鋒芒,完全不及正午那般毒辣了。
潞安王正書房方桌前端坐,悠閒地展讀着一封信函,不時撇撇嘴,微微搖搖頭。
這時候,師爺於百之通報之後走進了書房。潞安王頭也不擡,只朝着門口的小廝們一揮手,那兩名小廝便識趣地退出了書房,關閉好房門,只靜靜地守候的門外了。
潞安王這才懶洋洋地一挑眼眉,只微微瞟了一下於百之,將手中的信函向前一扔,略帶得意地言道:“於師爺,這是京師來的密函,你也看看吧。”
於百之滿臉堆笑,諂媚地點頭稱是,謝過了王爺,上前幾步,來到桌前,伸手拾起信函,只大略掃了幾眼。原來這是京師密探送來的有關皇上近況的密函,無非都是描述的皇上如何如何身體不適,並無其他新鮮特別的消息。
於百之看過後又小心翼翼地將信函放回到潞安王的眼前,左手輕點着信函,眼望着王爺,崇敬地言道:“呵呵,看來一切盡在王爺的掌握之中啊!”
潞安王得意地搖晃着腦袋,嘴角都快撇到耳根去了,彷彿此刻這天下便已經在自己的手中了。忽然。他看到於百之的左手上纏滿了厚厚的白布,好奇地問道:“咦,師爺,你這手是怎麼了?”
於百之見王爺問及,故意迅速地收回了左手,不自然地笑了笑,尷尬地言道:“呃,呵呵,學生剛剛想吃幾顆核桃,誰知核桃沒有吃到。反而不小心傷到了自己,學生愚笨,學生愚笨啊。”說完。於百之愁眉緊鎖,擺出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卻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瞟着老王爺,觀察着老王爺的神情的細微變化。
潞安王聽了依舊不解,他眨了眨眼睛。隨口問道:“嘿,本王還真沒聽說過,這核桃還能傷人?”
見潞安王果然問及,於百之忙長嘆了一聲,苦笑着解釋道:“哎,學生本想用一個小錘敲碎那核桃。誰知才敲了幾個,卻遇上一個堅如磐石一般的核桃。”
於百之說得繪聲繪色,表情誇張。這倒是勾起了潞安王的興趣,他只覺得好笑,口中小聲嘀咕着:“嘿嘿,這核桃嘛,還能堅如磐石?我說於師爺。你倒是細細給本王說說。”
於百之微微頷首,見潞安王對自己所言饒有興致。心中略安,煞有介事地言道:“王爺啊,的確如此啊,學生用小錘敲擊那核桃,誰知,那核桃非但沒有裂開,反而震得學生虎口生疼啊。”
於百之連比帶劃,模擬着當時的情景,潞安王看得津津有味,不禁笑道:“哈哈,師爺啊,那是你手上沒有力氣,若是換做本王,哼哼,別說核桃了,就是石頭也能一下子砸碎了它,你信不信?”言畢,老王爺挺着胸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於百之趕忙拱手,口中謙卑地讚道:“王爺所言極是,學生一屆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怎能與王爺您相提並論呢。”
於百之偷眼瞟着王爺,見王爺似乎心情大好,於是繼續言道:“只是,那核桃沒有敲開,學生便又加力砸去,誰想到,這一次,那核桃竟被砸得飛出去老遠,仍舊是完整無損,倒是學生的另一隻手被那小錘一下砸傷了。”
見於百之又是搖頭、又是嘆氣,潞安王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直笑到咳嗽了起來,方纔用手帕掩住口鼻,緩緩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隨後一邊擦拭着嘴角一邊小聲言道:“對不起,對不起,本王實在忍不住……”
潞安王好不容易收起的嘲笑,這才探着頭問道:“於師爺,那你這傷勢要不要緊呀?本王這裡備有上好的藥膏,隨你使用。”
於百之忙一躬身,施禮言道:“多謝王爺,學生這點小傷不足掛齒啊。今日之所以受傷,錯在學生,是學生不好,學生愚笨,竟用錘子敲擊核桃,這才受傷;也是那小錘不好,太過堅固,竟能砸傷了人……”
於百之低着頭喪氣地念叨着,潞安王一聽,沒等他說完,便又是笑了個前仰後合,一邊笑着,一邊在口中嘟囔道:“哎呀,我說,於師爺啊,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哈哈……”
於百之故作驚訝地望着潞安王,表情嚴肅,口中問道:“王爺啊,這……這……學生愚鈍,請王爺示下。”
潞安王一聽平日裡足智多謀的老師爺如今卻向自己請教了起來,心中得意,向着於百之的方向歪了歪身子,清了清嗓子,眯着眼睛說道:“你看啊,這你用錘子去砸核桃,這是常理,並非師爺你愚笨,錯不在你;而那核桃異常堅硬,怕是幾百個核桃中也不見得挑出一、兩個來,這樣的鐵核桃未曾砸開,亦不能歸責於小錘啊!”
於百之一聽這話,立即神情激動,深深鞠躬,搖頭晃腦的施禮言道:“哎呀,王爺如此深明大義、賞罰分明,真是睿智公正啊!”
得到於百之的誇讚,潞安王眼眉高挑,昂着頭,沾沾自喜,那感覺如同飄在雲端。
而此時的於百之偷眼觀察到王爺已被自己捧得飄然欲仙,這才上前一步,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言道:“王爺,如今,咱們要對付的這個文必正便是那個堅如磐石的鐵核桃啊!”
潞安王一聽這話,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微微頷首,言道:“嗯,嗯,有些道理,文必正那小子的確是頑固不化。”
見王爺亦同意此言,於百之進一步試探着言道:“王爺聖明啊。像文必正這等不識好歹且奸詐狡猾之人,在朝中怕是不多啊。之前朝廷派來了幾名巡按,皆被王爺您制服,只有這個文必正,他堪比這少見的鐵核桃,只怕不易對付啊!稍有不慎,便會像學生這樣,砸它不成反而傷了自己啊!”說着,師爺還將自己手上的左手舉到了潞安王的面前。
老王爺本是越聽越有理,頻頻頷首,可是聽到最後一句話,卻突然覺得師爺今日之言話裡有話,怕是另有用意。他望着於百之那包裹得如同饅頭一般的左手,口中幽幽地言道:“傷了自己?本王傷得還不夠嗎?偌大的糧倉已經被他放了個乾乾淨淨,這本王得損失多少銀子啊!哼!他還要如何呀?他還要反上天去不成?”
於百之點點頭,趕緊順着王爺的話讚道:“呵呵,王爺何等英明,縱使那文必正再有本事,也終究逃不出您的手心兒啊。”
“哼,那是!這次本王就讓楊勇要了他的小命!”潞安王揮着拳頭,惡狠狠地言道。
“可是,王爺啊,您方纔說過,這個文必正乃是百裡挑一的鐵核桃啊,要想除掉這鐵核桃只怕不能一蹴而就,若是急於求成則會被他反咬一口啊!”
於百之振振有詞,可潞安王卻是愈發地不愛聽了,他臉色一沉,一手撐在桌上,手指不規律地敲擊着桌面,耷拉下眼皮,冷冷地問道:“我說於師爺,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自己砸傷了手,便淨說些喪氣的話嗎?難道說這一錘子也砸碎了你的膽子了?”
於百之趕忙哈腰施禮,沉痛地言道:“王爺,並非學生危言聳聽啊,只是今日發生之事的確如此呀。”
潞安王上下打量了一下師爺,疑惑地問道:“今日之事?今日何事呀?”
見王爺問起,潞安王不敢擡頭,只哈着腰謹慎地緩緩言道:“王爺,楊將軍回來了。”
“噢?”老王爺的臉上頓時現出意思驚喜,他“嚯”的一下站起身來,問道:“楊勇回來了?這麼快便將那文必正解決了嗎?既然他回來了,如何不親自來向本王稟報呀,這小子是不是也活膩味了?”
於百之長嘆了一聲,帶着哭腔地言道:“王爺啊,楊將軍是落敗而歸啊!”
“什麼?”潞安王一驚,“落敗而歸”這四個字如晴天霹靂,老王爺似乎有點不太相信,飛快地眨着眼睛,問道:“不是,等等,等等,你給本王說清楚,細細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於百之轉身來到桌前,雙膝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將楊勇偷襲文必正失敗的前前後後講述了一遍。只是他刻意強調了巡按的援兵一事,並誇大其詞,說那文必正引來了幾百援兵相助,這纔將王府侍衛全軍覆沒。
潞安王聽後氣得牙齒咬得“咯咯”山響,大手掌“啪”的一聲在桌子上一拍,用手指着桌前的於百之,氣急敗壞地罵道:“那個……楊勇那小子還有臉回來?居然連個書呆子都打不過,本王真是白養活他了……”
於百之跪在底下,也不敢多言,只靜靜地聽着,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老王爺怒罵了好半天,最後罵得累了,這才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