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心雨:與人相處之時,我們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無論是否稱職,總要沿着既定的軌道前行。而獨處之時,人是最自由、最真實的,只是,有時候,人們早已習慣於那角色之中,面對最這份原始的自由之時,卻顯得不知所措,甚至直接將獨處武斷地理解爲寂寞和空虛。我們來到這世上時是一個人,去時也不太可能結伴,從這點上說,做人終究是要孤獨的。因此,讓我們勇敢面對不可避免的孤獨,正視自我,坦誠地與自己交流,享受最完全的自由。
第2-38問:人生路上,大家也曾猶豫過、後悔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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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花裳蝶敘述了自己父親的冤屈,文秀沉浸在深刻的悲痛之中。她知道,尚坤這是因爲無意間洞悉了潞安王的陰謀,因此被老王爺以莫須有的罪名殺人滅口。
文秀在心中憤恨着:潞安王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狡猾奸詐。五年前,他便敢在家中身着蟒袍,想必是早已醞釀好了謀逆篡位的計策,就差按部就班地開始實施了——亦或是早已展開了初步的行動。
而就這個時候,尚坤窺見了老王爺的蟒袍。儘管王爺已設計將尚坤滅口,但篡位一事卻也因此被迫無限期推遲,直至今日。
僅憑這點,文秀就不得不佩服這位老王爺的忍耐力。她怎麼也想象不出,那個外表看上去如此莽撞衝動的潞安王,會僅僅因爲尚坤瞥見蟒袍這樣的小事,便暫時放棄了籌謀良久的篡位之舉,且一拖經年。若是換作旁人,說不定反而會加快稱帝的節奏,在這件事傳到皇上耳朵裡之前便提早行事也就罷了。
潞安王像是如此沉得住氣的人嗎?秀秀不禁在心中暗自狐疑。
而劉飛心中卻沒有如秀秀一般的半點困惑。他揣測,王爺之所以會冷靜對待蟒袍一事,那定是於百之在期間費盡口舌的結果。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老王爺這麼多年來的偃旗息鼓,一來可以安撫皇上,讓皇上放鬆警惕;二來,也或許是尚未尋覓到恰當的篡位良機吧。
就在文秀和劉飛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索之中時,小蝶見兩個人都是低頭不語,心中焦急,趕忙起身。再次跪倒在地,磕頭言道:“大人,小蝶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句欺瞞。請文青天爲家父伸冤報仇啊!”此時,她的言辭異常悽慘,那嗓音也已哭得有些沙啞了,聽着着實讓人心疼。
文秀趕忙將小蝶扶起,讓她坐下。口中安慰道:“小蝶姐姐,你放心吧,那狗王爺壞事做盡,必是自掘墳墓,文必正會盡力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秀秀語氣格外堅定,目光犀利如劍。
“多謝文大人。”花尚蝶嗚咽着感謝眼前這位八府巡按。心中總算踏實了一二。
其實這一次花裳蝶再見文公子,心情與前幾次已是大爲不同。原本,這位文公子的出現。只是觸動了小蝶那已麻木許久了的心靈。就如同是一根早已熄滅的蠟燭,如今又重新燃燒了起來。這燃燒的一點光亮,曾經讓小蝶萌生了一絲奢望——那是一個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奢望,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
小蝶也曾笑話自己的癡心妄想,那只是一個奢望。遠在天邊的奢望,可望而不可即。但也正是有了這點奢望。小蝶突然覺得生活變得有意思了,原本眼前的處處灰暗之景,竟然也能恍若彩虹一般。
爲了這點奢望,小蝶自己也在悄然發生着微妙的變化:她不再心如死灰,不再冷若冰霜,不再對周圍的一切模棱兩可,更不再對自己的一切不屑一顧,她覺得自己真正“活”過來了。
但隨後,小蝶知悉了文公子的身份——原來她朝思暮想的這個人就是那個洛陽城內人人敬仰着的八府巡按文必正!
知曉了文公子的身份,小蝶心中的那點奢望卻變得越來越飄渺,以至於連自己都看不見蹤影了。而她的心底卻升起了另一種希望,這個希望十分強烈,掩蓋住了先前所有的奢望和想法。
如今的小蝶,腦海中已經只有那唯一的希望了,那就是:請八府巡按文必正爲父伸冤!
此刻,劉飛皺着眉頭,腦海中回味的尚坤一案,心中卻是涌起無限的憂慮:五年前,那尚坤只是瞥了見了蟒袍,便被潞安王輕易滅口;而五年後,文必正要來開潞安王的糧倉,亦是被老王爺私自殺害於半路。那麼如今,若秀秀果真按照自己剛剛所說之計策行事,成功還好,那麼倘若不慎失敗,豈不是更加自身難保?那潞安王定是不會善罷甘休,且兇殘程度大大超乎了自己先前的預料。看來這一役,不容許有任何的閃失啊!
劉飛不禁在心中反覆掂量着自己剛剛所設之計,心頭頓覺萬般沉重。
而文秀遠沒有劉飛那樣憂慮,卻有着女孩子的心細如塵。她又安慰了花裳蝶幾句,隨後美眸一轉,輕聲問道:“小蝶姐姐,那你爲什麼會在‘萬春樓’呢?不是說家人都要發配邊疆的嗎?”
花裳蝶一聽此言,又是立刻淚如雨下,那臉色驟變,愈加慘白無比,用手中羅帕掩在脣邊,顫巍巍地答道:“回稟大人,小蝶……小蝶在發配途中……”
花裳蝶試圖堅持着將完這句話,但卻是語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她深埋下頭,“嗚嗚”哭泣不止。秀秀和劉飛便直能看到她安不住起伏着的肩頭。他們兩個人不禁同時揣測:小蝶不會是在途中逃跑了吧?
文秀心中焦急,正要開口相問,卻被劉飛伸手攔下。他向秀秀遞去一個眼神,示意秀秀此時暫且耐心些。文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點頭會意,與劉飛一起只靜靜等待着。
花裳蝶哭了好一會兒,這才勉強擡起頭來,那雙眼已經哭得紅腫不堪。她長嘆了一聲,這才小聲言道:“小蝶在途中遭遇不測,本想自盡了結餘生,卻被風四娘所救。”
“不測?”文秀和劉飛皆低聲重複着小蝶口中這個含義模糊的詞彙,但亦都從她那閃爍不定的眼神和羞澀難堪的雙頰中找到了答案。
原來,押解花裳蝶一家的官兵,在離開河南不久,竟大膽隨意地玷?污了小蝶以及其他女子。悲憤絕望中的小蝶帶着父親遺留下的衣物跳河自盡,卻正好被途徑河邊的風四娘搭救下來。
四娘仗義地爲小蝶醫治,終於挽救了這個弱女子的性命。可小蝶的心卻已經就此死去,且一再自尋短見。而風四娘惱怒之下的一句氣話,卻讓小蝶殘留性命至今:
“我說小蝶啊,你就這樣了斷了自己,這算什麼本事呀?要死還不容易嗎?可你想想,你如何能自己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死了、卻讓自己的仇人在世間快活着?難道說,你就不想看看你那仇人是怎麼個死法嗎?若是你死在自己仇人的前頭,這到了陰曹地府,你哪有臉面去見你那含冤而去的老爹呀?”
風四娘沒讀過什麼書,也不懂得什麼深奧的大道理,但就這幾句簡單直白的粗俗之言,卻令小蝶決定苟活下來。無家可歸的小蝶留在了風四孃的身邊,最終淪落風塵。
只是從官宦之女到風塵女子,這個身份的轉變,並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從容面對的。小蝶採取的辦法是:獨處!她把自己封閉起來,一個人孤獨地於青樓之中求生存。
孤獨有時候就像是一顆痛苦的珍珠,唯所有的喧鬧都離去之時,纔可以毫無顧忌地正視自己、看清自己,那點珍珠的光芒,只屬於景逸。就是這樣的孤獨支撐着小蝶度過了自己青樓歲月。小蝶有時候不禁自嘲:人在特定的時候,就需要這樣的孤獨嗎?
憶起自己這段羞辱的過去,花裳蝶心如刀割,但她見文大人與劉師爺都只是靜靜一聽,並不多問一句,不禁心中感激。她繼續言道:“小蝶爲報風四娘活命之恩,便自願留在了‘萬春樓’,四娘爲小蝶更名爲‘花裳蝶’。也許是命中註定吧,風四娘後來機緣巧合地將‘萬春樓’開到了洛陽城裡,讓小蝶與仇人比鄰而居。”
劉飛一聽,頷首言道:“哦,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可自由出入這‘萬春樓’,而風四娘竟也一點不擔心你會逃了去。”
而細心的文秀卻有聽出了新的疑點,眨着一雙美眸隨口問道:“那麼上次小蝶姐姐給我們使用的繩索,就應該不是備着逃跑用的?”
花裳蝶只微微點了點,一言不發,眼皮都不敢擡一下。這讓文秀的心中一寒,表情變得嚴峻,眯起一雙美眸,試探着問道:“難道說是你預備自盡用的?”
花裳蝶驚詫地眼眉一挑,默默地望着這位聰慧的文公子,那眼眸中盡是羞辱與絕望。而此時,文秀也並不避諱,嚴肅地直視着花裳蝶,眼神中略帶責怪。
相視良久,小蝶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眼角掛着淚珠地冷笑了一聲,嘴角微微一揚,朱脣輕啓,弱弱地言道:“呵呵,讓文大人笑話了。小蝶此生已毀,苟活至今,只爲伸冤報仇,若能得見潞安王人頭落地,便可安心赴黃泉去見家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