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心雨:忽略風四孃的職業,心雨還是很喜歡這個人物的。原因嘛,是她在處理事情的時候很有層次:先是穩健推進的一打美女,見沒有效果,便反其道而行之,出場四位醜女,見文秀仍無動於衷,又沒有主動送上銀子,便突破了應付一般的客人的常規思路,先考慮是否有人踢場子拆臺,在排除了這個最壞的可能性之後,最後才亮出自己的底牌。如此有條不紊、邏輯性十足,能不叫人喜歡嗎!大家覺得呢?
第93問:大家預測是花魁輸了,還是人老珠黃的那位花姑娘輸了?又是爲什麼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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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姑娘到!”
只這一聲,“萬春樓”正廳裡頓時安靜了下來,一位驚爲天人的妙齡少女正笑盈盈地從樓上款款走下,一舉手、一投足間,氣質卓然。
花魁的現身一時引來了衆多圍觀者,正廳裡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中有嫉妒的、有羨慕的、更多的是猥瑣的。衆人紛紛挑大指“嘖嘖”讚歎着這位“萬春樓”的頭牌姑娘。
文秀三人也不禁側目望去,只見這位蘇綰兒一身華麗地白緞長裙,大團各色牡丹盛開在裙襬之上,如潑墨畫一般;胸前對襟處彩繡着並蒂蓮,做工細緻精良;一條黃色薄紗帶一端固定在肩頭,另一端隨着蘇綰兒的步伐飄逸在空中;細細的腰肢上束着淺黃色緞帶,兩側各掛有玉墜的裝飾;玉頸之上、手腕之上亦有瑪瑙、珍珠等各色首飾。
單這身衣着行頭便是遠遠奢華於其他女子的,而蘇綰兒的姿容亦是在其他女子之上:冰肌勝雪,帶着幽幽體香,令人心醉;如瀑的秀髮,齊眉的劉海,略帶幾分俏皮。只需一縷清風,便隱約可見飽滿的額頭,恰如春風扶柳、風動琴絃;琥珀色的眸子熠熠宛若秋水,只需回眸閃動,便可驚豔得萬花綻放、萬紫千紅了;一點朱脣,紅潤動人,只需微微輕啓,便有鶯啼婉轉、珠玉佳音;如此精緻的五官,只需略施粉黛,便是傾國傾城、豔冠羣芳了。
連文秀這樣的女子都被蘇綰兒的美貌深深地吸引了。不禁連連讚歎,世間竟有如此青春美麗的女孩。而此時,文秀又忍不住悄悄瞟着身旁的劉飛。見他亦是欣賞得如癡如醉,不禁又心生幾分醋意與妒忌。
四周圍觀之人越聚越多,風四娘不得不讓人護在蘇綰兒身邊,攔住那些個垂涎欲滴、不顧一切涌上來的色鬼們。
那蘇綰兒對這種場面卻是習以爲常,處之泰然。她環顧衆人,送給大家一個甜甜的微笑,算是安撫。人羣中不知有多少人沉醉在了這個甜美的笑容中無法自拔,一時間,讚美聲、口哨聲不絕於耳。
綰兒隨後款步走到風四娘身邊,只含笑不語。風四娘連忙向她引薦文秀:“這是……”卻又不知文秀姓氏。只好言道:“呃,這是新來的公子!”
蘇綰兒依舊一言不發,只嘴角一翹。笑容嬌媚,美眸地流露出無限的柔情,似可融化世間萬物一般,雙手放於腰間輕輕施禮。
文秀微微頷首,讚道:“蘇姑娘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啊!”
蘇綰兒只淡淡地抿嘴一笑。嬌羞之態甚爲可愛,她輕搖腰肢。湊到文秀面前,柔聲似水地言道:“多謝公子誇讚。”
只這嬌滴滴的一句,如山泉流過,不知道讓多少男人心中酥麻不已、飄飄欲仙。
這時候,綰兒故意低垂下眼簾,捲翹的睫毛掩住了琥珀色的眸子,勾魂的目光暫時轉向了別處,似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韻味。
此刻,人羣中不知有多少人正羨慕地看着文秀,甚至是嫉妒的,因爲“他”可以將如此絕豔的女子攬入懷中,要知道,若換做平時,即便是想親近一下這位花魁,都要花去不少的精力和銀子打點風四孃的。今日,若非四娘看準了文秀是條出手闊綽的“大魚”,又如此的挑三揀四,纔不會輕易請出花魁呢。
此時的風四娘略略有些得意,她不屑地瞟着這衆星捧月般的場景,料定自己穩操勝券,甚至不屑地瞟了一眼文秀,暗罵道:哼,臭小子,不必狂妄,更不必擺你那臭架子,到頭來還不是一樣的色鬼?這普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的,如今花魁出場,看你還有什麼話說,一會兒進了閨房,在綰兒面前,你小子還不定是個什麼慫樣呢!
恍惚間,風四孃的心頭又涌起一點點酸味兒,這酸味兒來得有些突然,讓四娘猝不及防。想當年,自己二八韶華的年紀,不也如同眼前的蘇綰兒一樣年輕漂亮嗎?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之下,那真是風光無限啊。可時光荏苒,轉眼間,自己便是人老珠黃了,只能看着年輕的姑娘們風華絕代、獨領風騷了。想到這裡,風四娘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口中那點酸味兒漸漸變爲了微微的苦澀。但苦澀之後,風四娘又甩一下秀髮,手中玩弄着自己胸前的那縷頭髮,暗笑自己的無聊:如今老孃都已經擁有自己的一份產業了,還在這裡胡思亂想什麼?難不成這世界上還真有人能返老還童?再過個十年、八年的,她蘇綰兒不也一樣青春不再了嗎?可到那時候,老孃可就真真的成爲這洛陽城裡舉足輕重的人物了,腰纏萬貫啊!至此,四娘又撇撇嘴,“哼”了一聲,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審視着自己的搖錢樹——嫵媚的蘇綰兒,心頭泛起絲絲喜悅。
那花裳蝶見花魁蘇綰兒出場,便自知接下來的事情應與自己無關了,又轉身坐回到了石凳上,心中沒有半點遺憾,只覺得輕鬆不少。
正廳之中,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的一幕就該是文秀上前牽手花魁了,儘管某些人會因爲那個牽手花魁的人不是自己而略感失望或嫉妒,而某些人會因爲那個牽手帥哥的人不是自己而略感失落或不甘,但大家依然不肯散去,戀戀不捨地等待着牽手的時刻。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文秀在誇讚了蘇綰兒一番後,又轉身回到了花裳蝶的身邊,並未上前攬花魁入懷。衆人一片譁然,無不驚訝於文秀的選擇,大家不禁議論紛紛,用一種怪異的眼光打量着文秀。
花裳蝶也未預料到文秀此舉,心中亦是一驚,但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冰冷依舊,而之後文秀對她的一個稱呼竟讓她頗爲感慨。
文秀絲毫不理會衆人的議論,躬身施禮,言道:“小蝶姑娘,我們走吧,還請你帶路。”
“小蝶”,已經很久沒人如此稱呼過花裳蝶了。“小蝶”,“小蝶”,這兩個字如同一塊石子,悄然落入了她的心湖,頓時激起了水花一片。花裳蝶的心湖,自從她淪落青樓的那一刻,她便自認爲已經是死水一潭了,將再無波瀾,再無絲毫生機。
忽然,花裳蝶的心中一陣刺痛,彷彿是那塊石子一下沉入了湖底,落在了自己心靈的最深處。“小蝶”,她清楚的記得許久以前自己的父母便是這樣呼喚自己的,只是如今大家都只叫她“花姑娘”,沒人再稱呼她“小蝶”了。
花裳蝶的眉心微微一皺,兩隻眼眸中頓時泛起了微微淚光,她嘴角一動,站起身來,仔細打量起了這位稱呼她“小蝶”的公子。
文秀看出了花裳蝶神情有變,於是閃動美眸,關切地問道:“小蝶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有哪裡不舒服了?”
花裳蝶眼前這位公子相貌堂堂,關切之情溢於言表,而手上卻無半點輕浮之舉,心中不禁有了些許猜測。她調整了一下自己即將失控的情緒,站起身來,微微頷首,淡然言道:“公子這邊請。”言畢頭前帶路。
此時劉飛還不能完全理解文秀爲何就認準了花裳蝶,只是暗自揣測這丫頭大致是不想太過招搖,可是如此一來適得其反,倒讓這位花魁蘇綰兒尷尬難堪,花魁又要如何下臺呢?哎,女人的事情,還真是麻煩啊。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轉頭送給風四娘一個抱歉的眼神,緊隨文秀和花裳蝶而去。
文秀這樣當衆拒絕了蘇綰兒,簡直讓這位花魁難以接受,她自認爲天下沒有一個男人能抵擋得住她蘇綰兒的誘惑,可今天自己竟然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妓女身上,真是莫大的侮辱。
當花裳蝶經過蘇綰兒身邊的時候,她故意放慢了腳步,並未轉頭側目,只用眼角的餘光微微打量了一下綰兒,嘴角流露出一個蔑視的冷笑,便飄然而去。
即便如此,蘇綰兒還是氣得七竅生煙,粉嫩的小臉頓時變得一陣煞白、一陣天青,柳眉皺起,眉心微縱,美眸中飽含着委屈的淚水,紅紅的小嘴脣也在不住的顫抖着,雙手於胸前狠狠地揉搓着系在肩頭的那條薄紗,那精緻的薄紗已經被她撕扯得不成樣子。
風四娘無奈地搖着頭,憐惜着望着自己的頭牌花魁,心中盤算着一會兒要如何安慰這丫頭。
果然,蘇綰兒望着花裳蝶和文秀等人的背影,一腳使勁跺着地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頭扎進了風四孃的懷裡,淚珠兒“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口中悲悲切切地呼喚着四娘。
風四娘一邊輕輕拍打着蘇綰兒,權作安慰,一邊環顧着四周,揮手高聲言道:“好了,好了,大家各自消遣去吧。”圍觀的衆人這才漸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