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與曹家定下婚約,約定兩人在明軍擊退建奴之後完婚,朱徽媞嫁予曹變蛟爲妻,不另設公主府,讓她跟自己夫君過。
這是嫁公主而不是尚公主了,區別很大,尚公主是個糟粕的制度,大明的公主過得可不舒心,跟唐代的刁蠻公主沒有絲毫可比性,要知道唐代的公主可是有自己的府兵的。
初時不知意,過後已枉然。朱徽媞知道曹變蛟馬上就要上戰場以後,哭成了個淚人,從來沒有求過皇兄的她,破天荒地哭求皇帝讓曹變蛟守城,不要參加危險的野戰。
朱由檢心中冷笑,前腳還是自己的好妹妹,現在認識了小黃毛就把哥哥給忘了。他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曹變蛟是天生的將才,若不讓他上戰場,纔是對他最大的折辱,他不會高興的。你既然要做他的妻,就要學會適應。”
“我恨你!”朱徽媞大喊一聲,哭着跑掉了。
朱由檢看着妹妹離去的背影,淡淡道:“大軍明日開撥,你還有一晚上的時間準備玉佩、香囊什麼的送給他。”
朱徽媞聞言,腳步爲之一頓,而後加快腳步離去。
第二日,京師神樞營選鋒六千騎出城,這裡有三千騎曾與蒙古人交戰過,不過輪到他們的時候,打的已經是順風仗了,他們並沒有得到充分的歷練,並沒有證明自己打硬仗的實力。另外三千騎是在繳獲戰馬之後增設的,在演武場表現良好,但還沒有見過血的新丁。
精銳損失了,朝廷痛徹心扉,但是一味避戰也是不行的,不打仗,精銳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沒有百戰的洗禮,所謂的精銳本身就是存疑的,所以,所以在不出昏招、雙方實力對等的情況下,該打還是要打。
戰場不能總是單方面透明,大明也需要撕開戰爭迷霧,瞭解更多的情況,如果連敵人在哪裡都不知道,那更談何應對呢?建奴如今最近已經逼近了京城四十里範圍內,通州已經三次增兵。
北京保衛戰,除去京城本身以外,還有幾個重要的節點是不容有失的:
一個是北京的東南大門通州,通州是南北漕運終點的核心倉儲樞紐,設有通州倉、西倉等大型糧倉,儲存了供應京師的大半糧食,一旦通州失守,京師將陷入斷糧危機。
還有就是京師的西南大門盧溝橋,盧溝橋橫跨永定河,是從南方進入京師的唯一大型石橋,南方的物資、官員、軍隊入京必須經過此處,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陸路鎖鑰。
朱由檢在這兩個地方都增派了一個完整形態的六千人車營,在彈藥消耗完之前,就算建奴用十倍的兵力來攻,都未必能夠拿下。不過兵家向來說孤城不可守,要應對建奴的進攻,大明還是需要有足夠強大的機動力量。
而曹變蛟此行的目標正是通州,朱由檢在朝陽門給他們送行,他親自爲自己的準妹夫整理行裝,不得不說,皇帝不揶揄人的時候看起來還是很英明的,曹變蛟有被感動到,他有些情緒激盪地說道:“陛下放心,臣一定會死出個人樣來的!”
咚!
朱由檢一巴掌將曹變蛟的布面頓項高頂盔打歪,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張嘴啊,死什麼死,他媽的苟着點懂不懂啊?送你十六個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打不夠不要硬上,你死了不要緊,別把朕好不容易攢的家底給賠進去了!”
“得令!”曹變蛟大聲應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
“啊?!”
“徽媞在家裡等着你。”朱由檢輕聲道。
聞言,曹變蛟臉上露出苦惱之色,唉,想當初他也是瀟灑少年,如今卻被皇帝要求苟且偷生,早說了不要這麼早成親嘛。
“拿着,這些都是徽媞給你準備的,這香囊有點醜,是她連夜縫的,手指都被針扎破了;這裡有三十兩黃金,是她的體己錢;這玉佩是一對,咱們兄弟姐妹小時候都不受寵,這些小物件很少被賜下的,你也別嫌棄。”朱由檢絮絮叨叨地說道。
“哈,曹變蛟這廝眼睛尿尿了!”朱由檢看得想笑,“滾吧,快去快回!”
轟隆隆,馬蹄聲遠去,朱由檢站在城門看着消失在遠處的滾滾塵煙,面露悵然之色。他的身邊一個白臉小兵彎下腰,勾着眼睛看他,有些疑惑地說道:“陛下,你剛剛哭過了麼,爲何眼睛這樣紅啊?!”
“瞎說,我纔不在乎什麼曹變蛟呢,跟他不熟!我只是心疼我的六千騎兵。”朱由檢不屑地說道。
“噢!”綰綰點了點頭。
曹變蛟雖然也是十九歲,但他是扮演不了霍去病了,朱由檢還沒有心大到把六千騎全都給曹變蛟帶。也不知道漢武帝當初是怎麼想的,或許是家大業大不怕揮霍,相比之下,朱由檢更迷信老將。
六千神樞營騎兵的統帥是遊擊總兵官曹文詔,而曹變蛟則是被提拔爲遊擊將軍,遊擊將軍無品級,無定員,位次參將,等他攢下足夠的功勞之後,或許就可以達成叔侄雙總兵的成就了。
除了天降的叔侄二人,神樞營裡面本就臥虎藏龍。周遇吉、黃得功、孫應元、唐通等,這幾位未必就會比曹變蛟差多少。
比較神奇的是,唐王孫朱聿鍵竟然從一個小輔兵混進了神樞營選鋒,讓朱由檢都忍不住咋舌。到底是他們老朱家又出現了一位軍事人才,還是他仗着自己的身份走後門,就不得而知了。朱由檢也沒有多勸,只希望他可以活下來。
沒有人喜歡空降領導,神樞營的驕兵悍將們對於曹氏叔侄是非常不爽的,皇帝也忒偏心了。不過這一次,他們將分散出擊,與建奴的斥候散騎捉對廝殺,到時候誰有本事、誰無能,那就是一目瞭然了。他們也要向皇帝證明自己,遼鎮的兵並沒有高人一等,京營的兵也不是孬種!
當天下午,距離通州還有十多裡的路程,明軍騎兵便與建奴“噶柵”相遇了!
明軍居然出戰了?!建奴斥候們覺得十分驚奇,他們這一個月打的都是爛仗。攻城,沒完沒了的攻城,雖然遇到的明軍守軍大都很弱小,但是隻要是攻城,就必然會有折損。他們一直贏,卻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憋屈感,他們還是更喜歡與明軍野戰,享受那種摧枯拉朽的感覺。
此時,周遇吉身邊只有三十餘騎,一騎雙馬,而這支建奴斥候小隊只有十三騎。他們見到雙倍人數的明軍也不逃跑,嘰裡呱啦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雙方一見面,沒有試探,沒有糾纏,直接提起馬速就開始對衝。
“他們怎麼敢的啊?!”雙方騎兵此刻非常巧合地想到了一塊兒。
能夠做斥候的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雖然比不上貝勒爺的護軍,但也是妥妥的百裡挑一的存在。奴騎有奴騎的驕傲,而京營騎兵也有些特殊,與擅走的關寧鐵騎不同,他們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大家都是人,也沒見這建奴長得三頭六臂的,還怕他們不成?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明軍騎兵低下頭來,微微擡起三眼銃口,建奴騎兵將手臂粗的大弓拉開,從馬背上踩着馬鐙起身,呈現半蹲狀。
建奴所用騎弓與蒙古弓不同,滿洲弓,弓體碩大,是強弓大鏃,馬上馬下用的都是同一把,這種弓本來是不方便馬上操作的,但是建奴憑藉着訓練,硬生生實現了步弓當做騎弓來用。
當然,建奴也不是超人,這種用法是有代價的,那就是無法把住弓箭導致準度下降,而建奴的解決辦法就是抵近射擊,巧了,明軍的三眼銃也射不遠。
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明軍騎兵睚眥欲裂,但周遇吉給他們的命令是建奴還未射,他們也不射,十八步!!!
咻咻咻,砰砰砰!!!
弓弦的炸響與硝煙幾乎同時瀰漫,唏律律,雙方騎兵交錯而過,中間卻留下幾匹沒有了騎手、茫然無措的戰馬。
建奴的大箭射穿了明軍精騎的兩重戰甲,這可是可以抵擋五十步以外鳥銃射擊的棉甲跟鐵甲啊,當初他們與北虜交鋒的時候都不曾遇到過這種情況,當初幾乎是他們攆着虜騎一面倒的追殺,蒙古牧民的小弓根本就射不穿他們的甲,是以他們得以越戰越勇。
建奴也感覺到不可思議,這羣明軍膽子那麼大的嗎?他們怎麼不跑啊?!十幾步的距離,他們的三重防護也頂不住了,比起明軍,他們內裡還要多一重絲綢內襯的防護,也是兩重甲,三重甲那是護軍纔有的待遇。
只一輪,雙方就紅了眼,扭轉馬頭再衝,三眼銃還有兩發,索性將兩發全都射出去,建奴同時只能射出一箭,中箭和中彈的也未立即死去,畢竟雙方裹得嚴嚴實實的,就算被破防,只要不傷及要害就還能繼續作戰。
摔下馬背的奴騎拔出腰間的彎刀,怪叫着朝着明軍殺來,明軍騎兵也丟掉三眼銃,拔刀對砍,他們很害怕,但是沒有逃跑。
嘭!!!
周遇吉策馬從一名建奴身邊衝過,輕甩銃杆,正中建奴下巴,將他整個下頜打爛,三眼銃就是要在馬上使才順手!其後的明軍士兵大吼一聲,舉刀突刺,從敵軍胸骨劍突下刺入,而後擰轉刀身拔出,一氣呵成完成了補刀。
咻!
周遇吉餘光瞥見鋒芒,汗毛倒豎,下意識地舉臂去擋,只覺得手臂一痛,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臂甲,好在角度有些偏,只是從手臂上方劃過,劃破了皮肉,鮮血淋漓。好凶的韃子,以他的武藝,穿這般好甲,竟然都掛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