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甲冑與箭支的碰撞聲音之中,時不時也會夾雜着一些慘叫聲。更要緊的是,明軍的馬是沒有披甲的。這一輪射擊,榆林鐵騎人倒是很少有被射死的,戰馬卻被紮成了刺蝟,素質欠佳的戰馬開始失控,甚至是栽倒。
不過建奴射箭並不是貪圖這點殺傷,他們只是爲了打亂明軍的陣型,擾亂他們的視線,拖延他們的時間,方便己方騎兵更快地靠近罷了。
轟隆隆隆!榆林騎兵也不是孤軍奮戰,城頭上的紅夷大炮發威了。爲了避免誤傷友軍,他們沒有選擇打擊近處的目標,而是直接打擊建奴的後陣,若不是皇太極已經學乖,將大營紮在了離城十里之外,明軍還想打擊建奴後營呢。
十斤重的鐵球直直地飛了出去,掃過建奴後陣的短甲騎兵,只要被打中就很難留下全屍了。炮彈將倒黴的建奴騎兵擊穿,落到地上以後再彈出去幾十步,將途中的騎兵砸翻。
嗚嗚嗚!建奴陣中吹起號角,騎兵們迅速分散開來,以更大的整列間距減少被明軍炮擊的傷害。明軍應對這種戰術也有對應的法子,不過霰彈只能在陣前用,如今友軍在城下奮戰,貿然開炮容易誤傷友軍。
爲了避免誤傷友軍,朱由檢操碎了心,城頭開炮都是有嚴格限制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二線部隊就不要瞎摻和精銳之間的戰鬥了,當好啦啦隊和後勤保障就好了。
砰砰砰!三十步的距離,榆林騎兵對着建奴白甲兵開始發射三眼銃。三十步第一發齊射,二十步剩下的兩發自由速射,十五步榆林鐵騎調轉馬頭,十步、二十步、四十步,榆林鐵騎一溜煙跑了。
杜弘域犯了腦疾才跑去跟建奴重騎兵拼命呢,對方人馬俱甲,負重比他們大得多,是跑不過他們的,此時不撤更待何時?!眼看着到手的鴨子飛走了,雙方的距離還越來越遠,建奴白甲兵的心中生出一種面對婆娘有心無力的挫敗感。
“豪格貝勒,撤吧,咱跟後軍脫節了!”阿巴泰從右後方拍馬趕到豪格的身邊大喊道。
因爲他們正在衝鋒,一張嘴就會被灌滿嘴,聲音會被風吹散,前面說話的聲音後面能夠聽見,後面說話的聲音前面卻很難聽清。
豪格扭頭看向自己父汗的一等侍衛,眼神透露出茫然之色。阿巴泰無奈,同樣的話只能再說了兩遍,豪格才勉強聽清。然而豪格是個死性子,世子之爭素來如此,爲了博得父汗的歡心,他是萬萬不敢忤逆皇太極的。
他豪格一手拽着繮繩,另外一隻手指了指前面的明軍大營說道:“大汗命我等突襲明軍騎營,如今騎營就在眼前,大汗又沒有鳴金收兵,我們怎麼能擅自撤離?大汗怪罪下來如何應對?你別說了,快回到你的陣上,隨我衝殺!”
哪有一開始就決戰的啊!中軍大營,趙率教搭木爲臺,登高指揮,看着建奴騎兵緊追不捨,面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本來以爲建奴這支騎兵只是爲了試探和嚇唬他的,明明是建奴最精銳的護軍,他們就這樣用的?!他們的基本戰法、兵法呢,一點都不顧及了嗎?皇太極怕是得了失心瘋吧,莫非帶兵的不是皇太極而是另有其人?!
皇太極看着豪格一條黑路走到底,面色也有些難看。一個是他沒有想到明軍京城竟然還有那麼多紅夷大炮,大明的情況他是有所瞭解的,精銳全都堆在遼西了。以他們入關一路攻城略地的經驗來看,關內的明軍也確實弱小得可憐。
他被騙了,繞城觀察的時候,德勝門城頭上明明只是些佛郎機炮,城牆距離護城河有十五步,護城河寬二三十步,明軍騎營縱深也有五十步,按理來說近百步的距離完全在佛郎機炮的有效射程之外了纔對。
等到他們衝進了明軍陣營,雙方混戰到一塊兒,明軍再想開炮就要考慮影響了。按照這個推算,他們是完全可以打的。他甚至還在心中暗自嘲諷:大明無名將,君臣無謀不知兵。
結果到頭來,他發現自己被耍了,反倒是活成了笑話!
“大汗,先撤吧!”皇太極的身邊,代善忍不住開口說道。那三千白甲兵又不全是皇太極的,皇太極自己只有幾百騎而已,這可都是他們各旗湊出來的精銳啊!
雖然說白甲巴牙剌能夠以一當百有點吹牛逼了,但同時一個打三五個,一次大仗打下來累計斬首一百個還是很有希望的。
這些可都是他們的心肝寶貝啊,人死了就死了,但甲要扒回來,穿上白甲的就是白甲兵,隨便拉個人穿三重甲也能勇猛無畏!
皇太極面露掙扎之色,現在撤退雖然可以降低損失,但是對士氣的影響卻有些大,士氣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但真的很重要。他們這邊還好,要是讓明軍勝上一場,明軍士氣大漲,那就麻煩了。他來不是爲了拿下北京城而來的,是要逼迫小皇帝坐下來跟他談判纔來的。
老祖宗的百萬歲幣他也想要了,不用拼命打仗就有大筆收入自動入賬,還有比這個更快樂的事情嗎?!
皇太極心一橫,決定不退,把大軍壓上,把德勝門外的這夥騎兵打崩了再說,對方不過五八千騎罷了,而他們可是有三萬騎啊。就算明軍有火炮優勢,也還是在他們這邊,只是要付出一些傷亡罷了,但打仗哪裡有不死人的?
“二哥,你爲我壓陣,我親自帶兵上去衝殺一陣!”皇太極說道。
代善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說道:“還是讓我上吧,哪有讓大汗做先鋒的。”
皇太極聞言,臉上做出感動的表情,眼眶都溼潤了,他緊緊地握住代善的雙手,一字一頓地說道:“二哥保重!”
代善點了點頭,有些不放心地說道:“噶柵撥什庫探到東邊的那個明軍車陣正在圍過來,你記得派人去將其攔下。”
“攔下?!拿什麼攔?!”皇太極心中苦笑,但他還是對着代善點了點頭。
代善拍馬離去,不一會兒他來到了鑲紅旗的陣地,一路闖至中軍,見到了不願意見到他的碩託,代善咧嘴一笑,對着表情陰翳、滿臉倔強的碩託說到:“我的兒子,大汗有令,命你即刻帶兵支援豪格!速去,不要丟了你阿瑪我的臉面,像你阿哥嶽託一樣勇敢!”
碩託聞言,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但還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一個飽含悲憤的字:“是!”
代善心中狂笑,正紅旗、鑲紅旗按理來說都是他的,所以把嶽託和鑲紅旗派出去,怎麼不算是他的支援呢?!至於皇太極怎麼想,代善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現在皇太極不可能跟他翻臉,要是碩託這個逆子死在戰場上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