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菡醒來之時,卻已在客店之中,守在她旁邊的,自是她救下的那個女孩採蓮。
雖然白青菡假冒雙子門的胡氏兄弟混入凌宵城,但胡氏兄弟只是被她點倒,卻沒受傷,雪山派便也不跟她計較,只派人將她送下山去,也就罷了。
天龍寺既然敗了,十分沒有面子,於是不待席終,便鎩羽而去。樑、成、廖、齊四人自知這次阻攔接任掌門之事,又告失敗,也就沒了話說。當下白萬劍仍是接了掌門之位。
白青菡醒來之後,傷心之下,不吃不喝,幾天不說話。採蓮雖在一旁勸解,但卻毫無用處。
幸好三天之後,白青菡似乎恢復過來,終於開始吃飯了。而且飯量看漲,比平日多了近一倍,只要坐下來,就要吃東西,一天到晚吃個不停。採蓮看得呆了。
此後白青菡又數次設法上凌宵城,卻都被雪山派弟子擋了下來,還好見她是女子,言語間客氣了一些。但白青菡卻不領情,最後說僵了要硬闖,卻又不是雪山派弟子的對手,幾次都被轟下山去。
白青菡心中生氣,一直留在鎮子裡,不肯就此罷手。既然上不了凌宵城,那就另想法子,心道石中玉這小子總不會永遠不下山來吧?只要他離了凌宵城,總會再見到他。
這一天晚上,白青菡總是睡不着,忽聽不遠處有說話的聲音。原來客店樓下便是街道,夜裡若有什麼動靜,聽得極是清楚。
白青菡心中鬱悶,街上說話的聲音卻斷斷續續傳來:“師父說……幾十年只出現過一次……讓姓石那小子去,他以前在凌宵城呆過……”
白青菡最聽不得的幾個字就是“姓石的那小子”,心中一驚,當下悄悄起身,她本來就沒寬衣,見採蓮兒睡得正香,便也不驚動她,卻從窗口輕輕探身出去,一躍落到了街上。
只見遠處有幾個人影,正向大雪山方向走去。雖然不能肯定他們嘴裡的說的“姓石的小子”就是石中玉,但只要沾了個石字,總是要去打聽清楚才行。於是遠遠地跟了過去。
卻見那幾人腳步或輕或重,顯然有的輕功不弱,有的卻武功低微。只不過誰也沒發覺背後有人跟隨。
一個時辰之後,那幾人卻來到凌宵城下的一座山窪裡。忽聽水聲潺潺,卻是一條山溪從山中流淌而下。
溪邊背陰之處,卻有一叢胡楊樹,樹叢中似乎早就有人。那幾人走近前去,說道:“師父,弟子們把需要的東西帶來了。”
一個盤膝坐在地上的白衣人把手一擺,低聲道:“很好,快把神藥灑在周圍百步之內,要快,四周都要灑到,聽到沒有?”白青菡聽到他的聲音,心中一跳,原來這白衣人正是星宿派掌門孟星魂。
卻見衆弟子答應了,當下分頭行動,各自從衣襟中取出布囊,裡面盛了些白色的藥粉,輕輕灑在地上,頗有香辛之氣。
白青菡遠遠看着,心中奇怪,不知這些人要搞什麼鬼。
卻見孟星魂從懷中取出一隻黃色的木鼎,放在地上,然後又放了些深褐色的香料進去,用火折點火,片刻之間,一股褐色煙霧從木鼎中嫋嫋升起。而他門下弟子卻遠遠伏低,不敢近前。
孟星魂神色凝重,望着木鼎,一動不動,似乎有什麼極重大的事情將要發生一般。
雪山腳下,山風甚冷,還好是練武之人,卻都能抵受得住。
忽然之間,卻見一隻白色的東西遠遠疾奔過來。東繞西繞,卻似乎怕了地上衆弟子灑的那些藥粉,徑直往孟星魂所在之處而來。木鼎中仍是香菸繚繞,那白色的東西越走越近,藉着月光看得清楚,竟是一隻碩大的白色蜘蛛。白青菡雖在遠處,卻也不禁心裡發毛。
白蜘蛛聞到那股特異氣味,略停了一停,來到木鼎外,跟着便鑽了進去。原來木鼎設有機關,有物進入,其門自閉,再不能出來。
白蜘蛛似乎知道中計,卻又衝突不出,只在鼎中四壁亂撞。孟星魂長長出了口氣,面露笑容,幾個弟子遠遠見了,都道:“恭喜師父,師父神機妙算,神木王鼎再顯神通,拿到天下第一奇物雪蜘蛛。師父真是洪福齊天,舉世無雙!”
孟星魂甚是得意,一招手,說道:“讓姓石的那小子過來。”幾名弟子答應了,將一個少年帶到近前,白青菡見了,登時心中狂跳,因爲那人正是石中玉。
她闖蕩江湖也有些日子了,行事不再莽撞,當下並不上前相認,卻要看一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卻見石中玉腳步沉重,顯然身上穴道被人封住,不能施展武功。孟星魂望着他,笑了一笑,說道:“你不是說過,要拜我爲師麼?如果你今天聽我的吩咐,我就收了你這個徒弟。”
石中玉勉強一笑,說道:“只要師父有什麼吩咐,弟子自然是願意的。”原來他落在孟星魂手中,知道他武功高強,自己雖然有陰寒內力,顯然遠不是敵手。逃跑無計,唯有反退爲進,於是大拍孟星魂馬屁,說什麼要拜他爲師云云,其實都是爲了保身的權宜之計。
孟星魂又何嘗不知他心意,卻也不點破,既然他有這樣奇異的功力,自然不能浪費了,這纔來到凌宵城下,用了近半個月的時間,終於尋到雪蛛下落,並且利用神木王鼎,捕到雪蜘蛛。星宿派沒有去雪山派掌門接任典禮上搗亂,也是爲了此事,無遐顧及其它。
孟星魂向石中玉看了看,不禁眉花眼笑,說道:“很好,你把手伸出來,放到木鼎中去。”
石中玉嚇了一跳,顫聲道:“這……這不好吧,那雪蜘蛛會不會咬人?”
孟星魂不耐煩道:“你這小子,又不是三歲小孩,還怕被蜘蛛咬?就算咬了,又能如何,也不會很疼。你不是說聽我的吩咐嗎,怎麼做這點小事,卻也百般推搪?”
石中玉無奈,心想雪蜘蛛就算有毒,只怕也不一定毒得死人,當下猶猶豫豫,慢慢向木鼎中伸過手去。
白青菡再也忍不住,長身而出,叫道:“石大哥,不行,千萬別聽這個壞人的話!”
石中玉一呆,隨即又驚又喜,叫道:“菱兒,你,你怎麼會來了這裡?”
白青菡眼圈紅了,道:“你、你知不知道,爲了找你,我吃了多少苦頭,這纔來到大雪山下?”
石中玉雖然到處留情,聽了她的話也不禁感動,說道:“原來你爲了找我,竟然不遠千里,一個人來到這裡……菱兒,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白青菡見石中玉不再故意不肯相認,心中狂喜,早把近日來的委屈拋到九宵雲外去了。雖然眼中仍然含淚,臉上卻帶笑容,說道:“不管怎麼樣,總算天可憐見,讓我找到你了!”
石中玉正要說話,孟星魂卻大是不忿,喝道:“在我星宿掌門人面前,你們這些小輩,要談情說愛,也要換個地方!石中玉,你快伸手進木鼎去,我就收了你做徒弟,還讓你娶這個小姑娘做老婆。”
石中玉向白青菡看了一眼,還是伸手伸向木鼎。
白青菡大急,她在玉璧宮中,也曾聽過一些江湖中有關毒物的說法,知道生有異相之物,多半會有奇毒。當下上前幾步,叫道:“不行,雪蛛肯定有毒,石大哥,你不要聽他的!”
忽然一道勁氣掠過,一物打在白青菡身上,卻是一枚石子,打中她頸下“天突”穴,登時僵立不動。
石中玉知道無論如何,今天是躲不過去了,左右是死,也只好試試運氣。當下一咬牙,將手伸進木鼎。
木鼎之中,雪蜘蛛本就蠢蠢欲動,忽見一隻手伸進去,老實不客氣,張嘴就咬,而且咬住就不放。石中玉吃痛,大叫一聲。白青菡身子雖不能動,但還能開口,叫道:“你沒事吧!”
石中玉卻痛得說不出話來,滿頭冷汗。白青菡怒道:“孟老賊,你要傷了我石大哥,我們玉璧宮決不放過你!”
孟星魂笑道:“你要是再瞎嚷嚷,我就點了你啞穴,讓你連話也不能說。”白青菡一呆,心想不能說話的滋味很難受,於是果然住口,卻往石中玉臉上望去。
卻見他的手指被雪蜘所噬,竟也變做雪白色,卻是上面凝了一層白霜。而且白霜越來越多,慢慢向手肘臂膀上延伸而去。
星宿派弟子從未見過這等奇景,都看得呆了。孟星魂臉上卻盡是興奮神色。石中玉此時已不覺得疼痛,卻微有麻癢之感。白青菡瞪大眼睛,嚇得呆了。
石中玉又驚又怕,連連揮手,不料那雪蜘蛛咬得甚緊,居然甩之不脫。而且身上不斷結霜,再過片刻,就連臉上也是白撲撲一片。
衆人見了,無不張口結舌。
只過片刻,忽然啪地一聲,那雪蜘蛛從石中玉手指尖摔落,一動不動,肚子朝天,竟自死了。
石中玉卻似乎凍得僵了,說不出話來。孟星魂哈哈大笑,一躍而起,用小刀割破石中玉手腕,一股鮮血淌了下來,他忙伸掌心接住。原來石中玉體內奇寒,血流片刻,傷口竟然立時凍結了,不再有血滴下。但孟星魂掌心卻已有滿滿一掌的鮮血。
白青菡嚇了一跳,叫道:“你……你要喝人血,難道是殭屍變的?”
孟星魂哪裡還顧得理會,轉過身去,朝向北面,盤膝坐倒,雙掌向上,鮮血竟慢慢從掌心滲入。卻是他運起吸星大法,吸入精血。
原來他所煉吸星大法異常霸道,而且隨着吸人內力越來越多,勢必反噬自身。近來內火極盛,乃是體內真氣將要暴發的徵兆。這才苦尋應對之策,也不知他哪裡聽來的雪蜘蛛可以剋制體內諸般內毒,這纔來到凌宵城下,千方百計,拿得雪蜘蛛。又擔心抵受不住寒毒,恰好石中玉體內奇寒,用他來煉雪蜘蛛的寒毒再好不過。這才逼他伸手給雪蜘蛛咬噬,然後又將他體內少許血液吸入體內,料想已被石中玉化去了大部分毒素,自然要安全許多。
石中玉半邊身子都僵了,昏昏沉沉,渾不知發生何事。白青菡大是着急,叫道:“中玉,你沒事吧?”一名星宿派弟子皺着眉頭,將一塊又髒又黑的手帕塞入她口中。嘆了口氣,說道:“我最討厭女人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唉,現在好了,終於安靜了。”
白青菡又是羞惱,又是噁心,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
過了一柱香時間,孟星魂收功起身,笑道:“天助我也,果然靈驗!”衆弟子忙道:“師父洪福齊天,自然會有天助!”又有人道:“這小子怎麼辦,要不要一刀殺了,挖個坑埋了?”
白青菡嚇了一跳,嘴裡“嗚嗚”的卻又叫不出聲來。
孟星魂卻搖了搖頭,說道:“這小子現在可不是凡品,他體內有雪蜘蛛的寒毒,算得上是件寶貝,豈能輕易殺掉?把他帶走,我以後每天還要用他的血來煉功呢。”
衆弟子大聲答應,便過來幾人,擡起石中玉這件“寶貝”,向山下走去。白青菡眼睜睜看着石中玉被星宿派的人帶走,卻又做聲不得。那夥人也不管她,再不向她看一眼。轉眼之間,星宿派一衆人等,就此走遠。
白青菡從未受過此等委屈,將星宿派上上下下一衆人等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十七八遍,身上被封穴道這才慢慢解開。此時天色已濛濛亮了。
她一路狂奔下山,想要去追上星宿派的人。到了鎮上,卻不見絲毫蹤影。她跑脫了力,淚流滿面,伏在一面牆上便哭。
忽然背後一個女子嘆道:“姐姐,你可回來了,你到哪裡去了,一夜不回來,我好擔心你。”
白青菡聽到採蓮的聲音,彷彿遇到了最親的人,轉過身來,又伏在她肩上哭了起來。採蓮嘆了口氣,一動不動,任由她在自己肩上又哭又搖。
哭了一會兒,白青菡忽然狠狠地道:“不成,說什麼我也要救他!石大哥,不論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
當下白青菡帶了採蓮,一路追尋星宿派蹤跡,還好那夥人形貌古怪,隨便找人一問,只要見過的,自是過目難過。於是一路跟去,卻漸漸離開西域,向中原而去。
這一天到了中原邊境小鎮,兩人打尖吃飯。白青菡肚子餓了,要了許多好菜,待要大快朵頤,忽然聞到一股油膩的氣味,登時一陣反胃,捂着嘴就跑到店外,乾嘔了一會兒,卻只嘔出些清水。她心下詫異,又再回來坐下。
採蓮一臉關心神情,問道:“姐姐,你不舒服麼?”白青菡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不過,現在沒事了。”
此後幾天,總會無緣無故的反胃想吐,而她性情也越來越怪,總會無緣無故發脾氣。
到了中原境內,只覺民居漸多,人煙也漸漸稠密,而且山清水秀,與西域的蒼涼大爲不同。
這一天卻來到一處城池,兩人仍是見人就打聽星宿派弟子下落,不料居然沒問到什麼消息,不免有些沮喪。
只不過天色晚了,只有找客店住下。白青菡此行雖帶了許多值錢物事,一路典當,卻也漸漸囊中羞澀,只能住在城邊僻靜處的小店了。
吃晚飯時,白青菡忽然要了許多酸菜,她平常喜歡香辣口味的食物,這些天卻漸漸轉變。採蓮望着她,欲言又止。白青菡奇道:“採蓮,你怎麼了,你想說什麼?”
採蓮臉一紅,吞吞吐吐地道:“紅菱姐,我說了,你可別生氣……”白青菡一怔,奇道:“我爲什麼要生氣?快說,我不喜歡別人說話拐彎抹角的。”
採蓮道:“我在家的時候,曾見我姑姑要生小孩子,一開始她肚子有寶寶的時候,就是這樣子的。”
白青菡一怔,道:“什麼生小孩子?”忽然醒悟過來,滿臉通紅,道:“你,你怎麼……我還沒有拜堂成親呀,怎麼會?”
採蓮紅着臉道:“我最初見你那樣子,也覺得姐姐還沒跟石大哥成親,應該不會。不過,我聽說,也不一定要拜堂的,女孩子只要……只要被男孩子親了嘴,就會……就會生小孩子的。”
白青菡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說道:“你怎麼連這話也信,哈哈……哎呀,不對,我知道了。”臉上笑容登時沒了,愁眉苦臉地嘆道:“糟了,我知道,唉,這下可怎麼好?”
採蓮奇道:“姐姐,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白青菡紅着臉道:“我……我雖然沒跟中玉拜堂成親,可是,可是我們卻有了夫婦之實……”
採蓮啊的一聲,道:“這樣啊,那姐姐說不定真的……真的有小寶寶啦!”
白青菡一時之間,只覺天眩地轉,過了片刻,眼神中一片茫然,嘆道:“難道,難道這是真的?可是,爲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這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讓孩子來到世上,卻沒有爹?”
白青菡既知自己懷了石中玉的骨肉,更增尋找他的決心。不料中原道路繁雜,追來追去,竟不知星宿派諸人究竟要去何方。二女又在各州各縣輾轉數月,來到一處所在,卻是鎮江。此處是南北交通要道,甚是繁華,居民富庶。
曲指算來,白青菡自從遇到石中玉,迄今已半年有餘。採蓮見她肚子隆起,漸漸行走不便,於是勸她先在鎮江安頓下來,待生下孩子,再去尋訪石中玉和星宿派門人下落。
白青菡雖然心中焦急,但此刻卻已身不由己,總不能挺着大肚子到處亂跑。於是又取出幾件珠串、玉鐲賣了,得了一二百兩銀子,卻在鎮江尋了一處小院,甚是清淨,便租了下來,暫且住下。
數月之後,白青菡生下一子,取名石不琢,用的是玉不琢不成器的典故,期望麟兒日後必成大器。幸好採蓮手腳勤快,照料母子兩人無微不至。雖然石中玉不在身邊,卻也稍減逆旅產子之苦。
白青菡見石不琢一天天長大,玉雪可愛,也自歡喜。只不過仍是讓採蓮四處打聽星宿派下落,不料卻再沒什麼音訊,就似那夥人突然在中原消失了一般。
忽有一天,採蓮從市集中買菜回來,說道:“姐姐,今天有幾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子到處打聽她們小宮主的下落,還帶了一張畫來,畫上的美人可真美,跟你居然有幾分相像呢。”
白青菡一驚,問道:“她們有沒有說是從哪裡來的?”
採蓮想了想,道:“好像是說南邊的什麼玉璧宮……”白青菡本來抱着石不琢,聞言登時站起身來,又驚又喜,眼圈卻紅了,顫聲道:“她們當真來了,我還以爲……阿媽不要我了……”
採蓮奇道:“姐姐,難道她們要找的人,就是你?”白青菡點了點頭,當下將往事約略一說,嘆道:“我本來以爲,我不聽阿媽的話,私逃出宮,她一定生氣了,不要我了。沒想到,她還是派人來找我啦。”
採蓮道:“她們一定還在城裡,要不我去找她們來,你再帶石不琢回家?”白青菡看了一眼懷中愛兒,搖了搖頭,道:“不,不成的,我這個樣子,而且又有個孩兒,怎麼好跟她們相見?”
當下暫且做罷,又過了些日子,再沒玉璧宮中衆宮女的消息,想必又到別處尋訪去了。
這天卻是上元節,城裡處處張燈結綵,一片喜慶祥和。白青菡素來好動,何況石不琢也已過了週歲,當下抱了出來,和採蓮一道兒到街上觀燈。只見家家門前掛起燈籠,燈火通明。市鎮上,諸行百藝、各種雜耍都有, 如此繁華景象,真個是恍如人間天上。
白青菡看得十分開心,走了一遭,有些累了,卻將石不琢交給採蓮抱着。她又見街角有問卜的,當下過去問了一卦,卻是“離”卦。先生釋卦道:“離,利貞,亨。柔麗乎中正,故亨。從夫人所問之事來看,雖然目前離人不歸,但只要持身守正,良人必然得見。”
白青菡聽了大喜,便給了那先生卦錢。轉身回去,和採蓮再往前。前面卻是一座廟,供奉觀世音菩薩。
兩女又進觀音閣中,上香叩頭。白青菡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保佑我家石不琢,平平安安,無災無難,早日成人。盼望有朝一日,讓我母子與相公相會。”
出得廟來,正打算返回,街上游人正多,甚是熱鬧。忽然不遠處一陣大亂,有人大叫:“不好了,長樂幫和七煞會火拼了,快跑啊!”
跟着忽見數匹馬疾馳而來,來不及閃開的行人便被撞到在地。剎那之間,集市中一陣大亂。
那幾匹馬上,乘了幾名黑衣人,衣襟上都繡有骷髏頭,手提彎刀,絕不顧行人死活,在鬧市中狂奔而來。後面蹄聲如雷,卻是又有十餘騎追來,大叫:“好大膽,這裡是長樂幫地盤,七煞會什麼東西,敢來這裡搗亂,叫你們有來無回!”
一邊喝罵,一面有人施放暗器,前面黑衣人一人中鏢,登時倒撞下馬。那馬受驚,忽然向躲在街邊的衆百姓衝來。一個小女孩首當其衝,嚇得大哭,竟不知閃避。
白青菡見了,忽然縱身上前,一把抓住馬繮繩,向旁一帶。那匹馬雖然來得快,力道又大,但白青菡使上內勁,仍是將疾衝之勢止住。只不過她身子也被帶得向旁滑出數步,這才站住。
七煞會的黑衣人寡不敵衆,只管逃命,轉眼便去得遠了。但後面長樂幫的幫衆卻已追近,手中暗器仍然不斷施放,不免誤傷了路邊百姓。那小女孩忽然啊的一聲,卻是肩窩中了一枚袖箭,登時身子軟倒。白青菡大怒,她好不容易救下這女孩來,沒想到卻又被長樂幫的人所傷。當下翻身上馬,擋在路中間,喝道:“喂,你們這些小子,沒王法了嗎,誰讓你們亂箭傷人的?”
那夥幫衆沒料到居然有人敢擋路,喝道:“你這女人,不要命了麼,敢擋長樂幫的人?”
白青菡怒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們騎馬在鬧市中狂奔,傷人無數,又亂髮暗器,傷及無辜。還不快停馬救人?”
那夥人先是一呆,隨即大笑,一個大漢喝道:“他奶奶的,老子專打女人,還不快閃開?”手中卻提着一柄斧頭,揮舞幾下,呼呼作響。白青菡冷笑道:“有種的,就試試看。”
那漢子大怒,一斧當頭劈下,只不過他倒也不想傷她性命,是以斧頭落下,卻是從白青菡頭頂偏過,只是想嚇嚇她便罷。
白青菡卻不領情,從馬背上探身出去,伸手抓住斧柄,向旁一帶,玉璧宮的武功何等精妙,雖然她所學不過三四成,但卻已遠勝尋常江湖好手。那漢子一下子重心不穩,他膂力雖強,武功其實平平,登時向前一栽,摔下馬去。
圍攻百姓見狀,都鬨笑開來。顯然衆人見這樣一條莽漢居然不敵一個嬌弱女子,都覺得稀罕。
另幾人都吃一驚,叫道:“好啊,這惡婆娘原來是高手,一定是七煞會的人,大家兒不要跟她客氣,併肩子一起上啊!”各揮刀劍,躍馬環攻而上。
白青菡的軟鞭從不離身,早已取在手中,當下揮舞開來,抵擋諸人。不料這夥人中,不乏好手,又是以衆凌寡,她漸漸不敵,額頭冒汗。忽然一人欺近前來,白青菡急將軟鞭捲回,那人眼明手快,一把抓住,用力一扯,險些便將軟鞭奪了去。白青菡左手一招“金龍探爪”,五指尖尖,卻向那人眼前抓去。那人一驚之下,急忙側身讓過,忽然小腹上一痛,卻是被白青菡一招“裙裡腳”,飛快踢了一記。他啊喲聲中,被踢得飛落馬下。
但就在此時,另外四五人的兵刃卻紛紛攻入,眼看她就要傷在長樂幫的刀下,忽然之間,從那幾名幫衆身後,同時躍出五六名白衣女子,宮裝打扮,每人手中都是一柄長劍。劍光閃爍,那幾人猝不及防,紛紛中劍受傷。
那幾人見勢不妙,便縱馬而去,叫道:“有種的別走,敢在這裡撒野,叫你們知道利害!” 長樂幫在此地勢力甚大,這幾人卻是回總舵搬兵去了。
那幾名宮裝女子卻不追趕,來到白青菡馬前,紛紛拜倒,人人眼中含淚,甚是激動,說道:“奴婢拜見小宮主!小宮主,咱們可找到你啦!”
白青菡嘆了口氣,翻身下馬,扶起幾名宮女,說道:“沒想到你們還是找到我了。就你們幾個來這裡麼?”
那幾個宮女道:“胡嬤嬤帶我們來的,她和幾位姐姐在另一處,說是隻要找到小宮主,咱們就在城外小河邊上匯合。”
白青菡知道躲不過了,只好先去見了胡嬤嬤再說,當下點了點頭,說道:“那好,我還有一個同伴……”說到這裡臉一紅,停了一停,又接着說道:“我叫上她,帶上琢兒,一同去見胡嬤嬤。”
衆宮女道:“謹遵小宮主吩咐。”
白青菡迴轉身來,叫道:“採蓮,你在哪裡,還不過來?”連叫了幾聲,卻沒人答應。
她心下詫異,心中怦怦直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四下看了一遭,在人羣中又找了一會兒,仍是沒有采蓮的身影。
白青菡一下呆住了,叫道:“採蓮,琢兒,你們在哪裡?” 只聽她的聲音略帶悽惶,在街上回響,卻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