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望蒼山,但見雪嶺巍峨,十分雄壯。而山腳下一處幽靜溪畔,有十幾畝地大的一處莊園,依山傍水而建,遠遠就見莊中處處可見開滿山茶,分外嬌豔。
石小玉讚歎不已:“這就是兄長的別院麼?簡直就是人間仙境啊。”
段超笑道:“仙境倒不敢當,不過也算是一世外桃源。這座莊園有個名字,叫做山茶園。顧名思義,園中山茶之衆,堪稱大理之冠。”
石小玉感激道:“兄長如此厚待小弟,我真是受之有愧啊。”
段超笑道:“你我兄弟一見如故,何必見外?兄弟,你且住下,安心練功,其餘的事情就不用擔心了,我一定會妥善安置五毒教中各人,特別是那位叫菁菁的姑娘……”
石小玉不禁臉上一紅,有些忸怩,強笑道:“嘿嘿,這個,我跟菁菁姑娘,只是只是一般朋友而已。”
段超哈哈一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賢弟勿須害羞。”
當下段超帶石小玉進了山茶園,又吩咐了園中管家,卻是一個姓胡的老頭,令他好生侍候石小玉。又問了一些園中的大小事務,這才告辭離去。
此後石小玉就在山茶園中住下,每日裡就是默唸幻影劍指的心法口訣,然後行功練氣,苦練劍法。
本來這路幻影劍指極是難練,只不過難就難在要有極深厚的內力,才能運使這路劍法。而石小玉恰好內力深厚之極,只是差些運用之道罷了。如今得了劍訣,當真是如魚得水了。
不過一天之後,石小玉就已能感到一股勁氣,從臂而生,然後沿着指尖向外吐出。雖然並無傷人之力,卻也能感到確實有氣勁發出。
他心下暗喜,同時也想到,爲何功德帝傳這路劍指時,說道初學時可以用劍。卻是因爲初習這路劍指,勁道不強,氣勁離指不遠,如果要想傷人,豈不是要挨近敵人身旁,以指點之,那不是跟江湖上的點穴之技差不多了?遇上敵人有兵器在手,那就要吃虧了。
但若是有長劍在手,只須將氣勁加諸劍身,那麼就能持之傷敵,正應了一寸長一寸強的話了,威力自然大增。
石小玉想通這個道理,便打算找一柄長劍來練這幻影劍指。不料山茶園中竟然沒有兵器,段超匆匆而去,也沒想到這個問題。
幸好石小玉沒有長劍,但卻有一把絕世之寶,那就是魚腸劍。這還是峨嵋掌門靜空師太所贈之物,當時靜空求石小玉將掌門人指環送回峨嵋派,交到她掌門弟子手中,好讓她順利接任掌門之位。
至於峨嵋派中對於誰來接任掌門人之事,起了分爭,但對石小玉來說卻毫不相干,他只是將掌門人指環交給靜空師太的弟子冷清秋,就告辭離去。峨嵋派中之事,後來也不知如何收場。
此時石小玉想起魚腸劍,當下取出,嘗試着以幻影劍指的勁氣通過劍身傳出。這種武功說來玄妙,就算有了劍訣心法,真要練起來那也是千難萬難。還好石小玉一心浸淫其中,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苦練不已。
以魚腸劍來練武功的,自有這把名劍傳世以來,只怕就沒有人這樣做過。世間能得此物者,要麼是武林名宿,或是世家子弟,再不然就是名將高人。似石小玉這般不文不武的遊俠兒,只怕也是絕無僅有了。
如這般以氣勁透過劍身發出的功夫,旁人或者要練十年,但石小玉不過三天之後,就能在魚腸劍上,發出尺許上的幻影。而且勁道十足,若被這道劍影掠過,便是碗口粗的柳樹,也能輕輕一劃兩半。
石小玉大喜之下,更是加勁習練,樂此不疲。若是功德皇帝知道石小玉進境如此神速,只怕也要驚得目瞪口呆了。
轉眼之間,石小玉在山茶園中已呆了六七天。他一心練這路幻影劍指,兩耳不聞窗外事,而武功進展也十分神速。
有時胡管家走過,遠遠看了,固然驚訝萬分,但同時也欣然點頭。顯然這個胡管家還有一個職責,那就是觀察石小玉的練功進境,說不定不時還會傳書向大理國王子通報。
閒來無事,石小玉忽然想起白雲朵來,心中一動,腦中便浮現一個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身姿飄逸,容顏清秀絕美,眉目如畫,顧盼之間,眼波如能透過一切,讓人爲之魂牽夢縈。石小玉只覺得一想起她來,就迫不急待地想要再見到她。那怕只是遠遠一瞥,心裡也會感到歡喜。當下回屋取出紅花果,用綢布包了,又向胡管家要了一匹馬,向喜洲鎮而去。此去不過一二十里地,很快就到了。
還是那座偏僻的小鎮,還是簡陋的路邊攤,還是母女二人擺攤賣餅。
只是那粗衣布裙的女子,臉上卻有一絲愁容,帶着幾分憔悴。
“白雲朵,你的紅花果,我終於找回來了。”石小玉站在喜洲粑粑攤前,把手伸過去,手心放着一朵無量山紅花果。
“啊……”白雲朵突然看見他,不由得又驚又喜,嘴角也慢慢帶着笑意,低聲道:“你真的把紅花果追回來了……謝謝。”
“對了,我還得到一張方子,也送給你了。”石小玉又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卻是他花了五十兩銀子買來的斷續膏的方子。“聽說,紅花果是接骨奇藥,其效如神。不過,如果沒有斷續膏的方子,那也沒多大用處。所以,這方子你也一道拿去。”
“大恩不言謝,小女子實在是受之有愧……”白雲朵心中慌亂,卻又知道,父親的腿傷可不能沒有紅花果和斷續膏的藥方。
白母卻在旁察言觀色,心道:“哼,原來這小子是對咱們閨女有意。看他騎着高頭大馬而來,想必是個富貴公子。若是雲朵給了這樣人家,倒也不壞。”當下笑着接過藥方,說道:“既然這位公子送來藥方,雲兒你就收下吧。咱家也沒啥好酒好飯的,公子,要不吃個粑粑?”
石小玉嚇了一跳,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過早飯的。”他前些日子每天吃粑粑吃到想吐,現在看見這玩意還在反胃呢。
白母有一句沒一句地和石小玉拉家常,卻是在套他的底細。石小玉心思只在白雲朵身上,不時偷瞟她幾眼。只要見到她含羞帶嗔的俏模樣,心裡就感到十分喜悅。
但時間過得飛快,白母和白雲朵要收攤回家了。石小玉只好依依不捨地告別,縱馬回到山茶園。
而段超顯然也國事繁忙,一直也沒來山茶園。石小玉料想段超正設法對付鎮南王,因此全力以赴,忙些也就不以爲奇了。
這一天,正練過一路劍法,出了一身汗,於是在院中打了水,光着膀子,用水沖涼。
忽然之間,院子外風風火火闖進一人,叫道:“胡管家,胡管家,你在哪裡,快找金創藥啊!”大叫大嚷地卻是一個年輕女子。
說時遲,那時快,那年輕女子一邊叫嚷,一邊已經衝進了後園,忽然看到半裸的石小玉,登時目瞪口呆。
石小玉以往雖沒認真練過武功,但總也學過一招半式,因此體格也頗爲健壯。又是年少青春,看上去自有一種男兒風采。
那年輕女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會在山茶園中,看到這樣一個健壯的美少年,而且還是光着膀子,大理國雖然男女之防不嚴,但她一個黃花閨女,總也不會閒得沒事去看一個男人的光膀子。
這一下不禁驚訝萬分,不知如何是好。
石小玉也沒料到一個年輕女子會闖到後園,正好看到自己沖涼,還好他沒太過放肆,總算沒有脫個精光,不然這場面只怕更加精彩。
饒是如此,那年輕女子也是羞慚不已,呆了一會兒,這才醒悟,急忙轉身,跺腳道:“你……你這大膽狂徒,竟敢在山茶園中如此荒唐!還不快穿上衣服,不然就將你這狂徒千刀萬剮!”
石小玉一怔,搖了搖頭,道:“這事可不怪我,好端端地,我在園中沖涼,你這小姑娘胡亂闖進別人的莊園,倒還來怪我,還講不講理了?”
那女子揹着身不敢看他,催促道:“你……你快穿上衣服再說!”
石小玉乾笑一聲,道:“我偏偏不穿,你管得着嗎?哼,哼,我可過來了。”
那女子大叫道:“不要啊,不要過來!你要敢靠近,我就喊非禮啦!”
石小玉笑道:“你喊啊,這園子現在就我一個人,你喊破大天也沒用!”
那女子這纔有些害怕,手按腰刀,喝道:“你若敢過來,我就……我就殺了你!”
石小玉一呆,這才發現,這個年輕女子腰間居然挎了一把彎刀。由此看來,這個女子也不是尋常民間少女呢。
其實石小玉一面說話調侃這年輕女子,一面卻早已擦乾身上水跡,穿上了衣服。
那年輕女子一時驚惶,手按刀柄,轉過身來,只要對方走過來,她就真的要拔刀了。但隨即看到石小玉其實已穿好了衣服,而且也並未向自己走近,這才鬆了口氣,氣道:“哼,你這人!你故意嚇我!”
石小玉哈哈一笑,道:“我又不是老虎,怎麼嚇得到你?”
那年輕女子的手仍然放在刀柄上,凜然問道:“你是誰,爲何在山茶園中,而且還……還這麼放肆?”
石小玉道:“我還要問你是誰呢,私闖別人莊園,要是送官,只怕要打你板子呢。”
那年輕女子哼了一聲,道:“見官最好,我倒要瞧那個官吏沒長眼睛,敢打我們板子?”
石小玉其實也猜到這女子不是尋常百姓,此時聽得她這麼說,顯然不把官府放在眼裡,倒是有些詫異。不過想到她能自由進入山茶園,只怕身份也非同小可,要知這裡可是準太子的別院,一般人那敢隨便進來?就算想進來只怕也進不來啊。
石小玉想了一想,坦然道:“我是段超的朋友,暫時在山茶園住些日子。怎麼樣,這位姑娘,你可以說你是誰了吧?”
那年輕女子奇道:“段超的朋友,段超……啊,你,你好大膽,竟敢直呼王子殿下的名諱?”
石小玉笑道:“我直呼就直呼了,你又能怎樣?”
那年輕女子哼了一聲,卻也不能怎樣,當下想了一想,說道:“我是誰並不要緊,反正這裡我們可是經常來的。就算是王子殿下見到我們,也是客客氣氣,奉爲上賓……”
石小玉頗爲訝異,道:“奉爲上賓?那你們倒底是誰?”
那年輕女子眼珠一轉,微笑道:“我現在就不告訴你,讓你空自着急。哼,跟你說這麼多,完全是浪費時間。快說,胡管家去哪裡了,我找他有急事。”
石小玉搖了搖頭,道:“我一直在後院中,沒見到胡管家。好了,既然你跟我說話是浪費時間,那就請吧,不要耽誤我的功夫。”
那年輕女子找不到胡管家,不禁大爲失望,喃喃地道:“找不到胡管家,這可怎麼好,要是拿不到金創藥,小黑可就沒命了……”
石小玉本來不想理會她,卻聽說要找胡管家拿金創藥,於是問道:“你的朋友受傷了,要拿金創藥救命?”
那年輕女子眼珠轉了一轉,說道:“是啊,怎麼,你知道金創藥放在什麼地方?”
胡管家知道石小玉是練武之人,也擔心他練武時有什麼損傷,所以早就帶他去過藥房,讓他熟悉一些常用的藥品擺放在哪裡。這事卻是段超早就吩咐過的,胡管家也只是照辦而已。
因此就算胡管家不在,石小玉也能拿到藥房中的藥物。
石小玉看着這女子,他天天只顧練幻影劍指,不免也有些煩悶了,見了這個莽撞少女,雖說這女子長像一般,不過在言語上戲弄她一番,倒也頗有些樂趣。於是笑道:“我當然知道金創藥在哪兒。只不過,咱們非親非故,我憑什麼給你金創藥?”
那年輕女子先是一喜,但又聽得石小玉有意刁難,不禁皺起眉頭,氣道:“你這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咱們可眼巴巴等着拿藥救命了,要是小黑活不成,小姐一定很傷心……”
石小玉一怔,道:“什麼小姐,呃,原來你只是一個小丫鬟啊。”
那年輕女子一呆,隨即氣呼呼地道:“小丫鬟怎麼了,就算是小丫鬟,也比你這個莊客要強。快交出金創藥,不然的話,哼哼,我告訴小姐,要是小姐一發怒,你就慘了!”
石小玉搖了搖頭,道:“我纔不怕你家小姐,總而言之,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憑什麼拿藥救人?”
那年輕女子咬着嘴脣,有些羞惱,但過了片刻,卻道:“好,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姓李,名叫金花。”
石小玉噗哧一樂:“金花?”
李金花瞪他一眼,道:“金花怎麼了?在咱們大理,可不是誰都能叫金花的。算了,說了你也不知道。現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可以拿藥給我了吧。”
石小玉仍是搖了搖頭,道:“還是不行。”
李金花瞪眼道:“你!你敢耍我?”
石小玉卻道:“看病救人,那是好事,可也得看到病人不是?不然的話,我知道你拿藥幹什麼,說不定拿去私下裡賣了也未可知。山茶園裡的金創藥,那可是珍貴得很的。”
李金花氣道:“你這人真是的!哼,算了,救命要緊,你快帶上藥,跟我走!哼,到時要你好看。”
石小玉見這名叫李金花的女子催得緊,心想金創藥總是治外傷的良藥,說不定她真是急等着救命,倒是不好耽誤了。於是便去莊園中的藥房拿了藥,然後對李金花說道:“藥在這裡了,你帶我去救人吧!”
李金花哼了一聲,只不過想到石小玉在這園中安然自在,顯然是園中主人的客人,也不便過於得罪了,於是說道:“那好,你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後園,卻到了山茶園的正門。
剛一出門,卻見兩匹馬守在門口,其中一匹黃馬似乎對石小玉這個陌生人有些警惕,嘶叫一聲,雙足立起,倒把石小玉嚇了一跳,連忙跳開幾步。
李金花見了,頗有一些解氣,笑道:“膽小鬼,一匹馬就把你嚇成這樣!”
石小玉氣道:“我只是出其不意罷了,想當年,老子什麼烈馬沒有騎過?”
李金花哼了一聲,還沒說話,黃馬背上卻傳來一聲冷笑:“這是哪裡冒出來的愣小子,驚了本姑娘的座騎,倒還說風涼話?”
石小玉一怔,這才發現,原來馬背上還坐在一個黃衫女子,跟李金花差不多年級,模樣雖不算俊俏,但也頗爲端正。而且也是腰間挎刀,顯得英姿颯爽,與尋常女子自是不同。
石小玉暗暗奇怪,心道今天是怎麼了,接連遇到這般粗豪女子,而且都對自己出言不遜。心中有氣,瞪了那女子一眼,說道:“好好的一個女子,卻像個猴兒騎在馬上,沒半點兒溫柔秀氣,簡直不可理喻!”
那黃衫女大怒,揚起馬鞭,便要向他抽去,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出言不遜,小心你的狗頭!”
石小玉冷眼而視,雙手抱在胸前,只等這一鞭抽下,心想我練了好幾天的幻影劍指,不妨今天就試一試威力如何。
李金花卻忙道:“金花,且慢,這人不能打!”
黃衫女一怔,奇道:“爲什麼?”
李金花搖了搖頭,道:“你先別問,總而言之,要救小黑,還得這人同行。他是這園子主人的客人,咱們也不便得罪。”
黃衫女眼珠轉了幾圈,看了石小玉幾眼,似乎看不出他如何是這莊園主人的朋友了,哼了一聲,收了鞭子,道:“既然你這樣說了,這一鞭就暫且寄下了。要是你想玩什麼花樣,可別怪我新賬舊賬一起算!”
石小玉越聽心中越是有氣,心想這都是什麼女人啊,這樣霸道。只不過他現在已是大理國小王子的結義兄弟了,眼界已大爲不同,不管你如何霸道,他也不放在心上,當下只是冷笑一聲,也不介意,只是忽然想起李金花叫這黃衫女的名字,似乎也叫“金花“,這倒奇了,瞧她們模樣也不像姐妹啊,當下上下打量黃衫女幾眼,奇道:“那個,這位野蠻……不,這位姑娘,你的名字也叫金花?”
那黃衫女傲然一笑,說道:“不錯,我叫馬金花!”
石小玉揉了揉鼻子,向李金花和馬金花看了一眼,奇道:“你們都叫金花?大理國怎麼那麼多金花?”
李金花哼了一聲,道:“沒見識,你以爲隨便什麼人都能叫金花嗎?”馬金花傲然道:“不用跟這小子說,你把藥拿來了嗎,咱們快走,她們還等着救命呢。”
石小玉自言自語:“不說就不說,有什麼稀奇?”
李金花和馬金花共乘一騎,向石小玉白了一眼,道:“算你走運,你騎這匹馬,快跟上!”說罷,揚鞭策馬而去。
石小玉急忙上了馬,隨後跟去,心裡對這兩個金花更添了幾分好奇,因此儘管不關他什麼事,卻還是決定跟上去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