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大理國王子

沒過多久,忽聽腳步聲響,卻是石小玉又再走了回來。他也不看衆尼姑,卻是到重傷暈倒的李東華身上,搜了起來。不一會兒,找到幾個瓶子,一一拔開瓶蓋,聞了聞,大皺眉頭。但他也不能確定,這瓶裡究竟是解藥,還是毒藥,一字之錯,那可是生死之別。

想了想,伸手在李東華臉上狂掄耳光,啪啪數聲,李東華登時被打得醒轉過來,睜眼一看,才知已落在石小玉手裡,不由得十分驚懼。

石小玉得意洋洋,喝問道:“你要死,還是要活?”

李東華忙道:“要活,要活。”

石小玉道:“那好,你用了什麼毒藥,把這些師太們毒倒?解藥在哪裡,只要你交出解藥,我就不殺你。”

李東華大喜,忙道:“我懷裡有兩個瓷瓶,裡面有藥粉,合在一起沖水服下,便能解軟筋散之毒……咦,我的瓷瓶怎麼在你手上?”

石小玉一笑,說道:“我先按你說的試一試,要是沒用,我就將你身上的骨頭一根根折斷,讓你死是痛苦不堪!”

李東華忙陪笑道:“不敢不敢,我怎麼敢欺騙少俠呢?”

石小玉不去理他,從庵中找來空碗,又從兩個瓷瓶中倒入兩種藥粉,然後沖水進去調開,想了想,卻拿冷清秋身旁一個尼姑先行試藥。峨嵋派衆尼姑見石小玉又來找解藥,想起剛纔誤會過他,都有些尷尬,不過倒也暗暗感激,當下默不作聲,由他施爲。

果然不一會兒,那尼姑就手腳恢復能力,隨即坐了起來。石小玉知道解藥是真,當下又喂冷清秋服下。

冷清秋紅着臉,由着石小玉親手替自己喂藥。不一會兒,她感到內息流動已然通暢,手腳也能夠動彈起來。心中感激,低聲道:“謝謝。”

石小玉將瓷瓶交到冷清秋手裡,道:“不客氣,姑娘保重,在下告辭了。”

冷清秋見他還是要走,不知怎地,心裡竟隱隱有些失落。但也不好多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石小玉也不向衆尼姑再看一眼,轉身出庵。李東華一怔,忽然想起,石小玉說過饒自己不死,可是他現在卻一走了之,自己落在峨嵋派手裡,只怕要生不如死,忙叫道:“少俠,你說過不殺我的,快帶我走吧。”

石小玉遠遠地笑道:“我是說過不殺你,可沒說過帶你走,閣下自求多福吧,哈哈。”

靜虛師太揚聲道:“多謝少俠援手,峨嵋派感恩不盡!”

石小玉也傳聲道:“師太不用客氣,告辭!”

此時冷清秋已站起身來,將解藥給靜字輩的三位師太服下,跟着又喂其他師姐師妹。不一會兒,峨嵋派衆人都解了軟筋散之毒,全都站起身來,將李東華圍繞在當中。

李東華陪笑道:“諸位仙姑,諸位姑奶奶,你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把小人當個屁給放了吧……”

靜無冷冷地道:“你放心,我們會在佛祖面前超渡你的,阿彌託佛,善哉善哉!”

隨着“善哉善哉”之聲,衆峨嵋派師太、師姐、師妹們,盡都揮起粉拳。李東華的慘叫聲從無量庵中傳出,在山谷中迴盪。

石小玉和小憐已走出半里地,仍然聽得清楚,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嘆道:“峨嵋派的師太,可當真不好惹啊。”

小憐道:“百毒門的惡人自作自受,公子不必替他們擔心。”石小玉忽道:“我對百毒門倒是不擔心,不過五毒教的菁菁她們,現在還是沒有消息,也不知她們怎麼樣了?”

小憐道:“我們離玉璧宮不遠了,咱們就趕夜路,快些回宮,看一看菁菁姑娘她們有沒有到玉璧宮來了?”

石小玉點了點頭,兩人連夜向玉璧宮方向而去。

天亮之後,兩人終於來到一片瀑布前,那一道峻峭的峭壁後面,就是玉璧宮的秘密入口。江湖上知道玉璧宮入口的人極少,是以這片無量山大瀑布,向來罕有人跡。

但石小玉和小憐離大瀑布還有半里地,卻不禁呆住了,發現瀑布前的山壁上,竟然有許多人站在那裡。而且有文有武,有的做文士打扮,身穿儒服,有的卻頂盔披甲,一看就是武士。甚至還有幾個衣着奇怪的人,舉着旗幡,看這陣式,就像什麼達官貴人出巡一般。

小憐大吃一驚,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百毒門有這麼大的勢力,竟然招來官府,要圍攻咱們玉璧宮了?”

石小玉看了看,搖了搖頭,道:“不像啊,這裡面可沒百毒門的人。只不過,這些達官貴人到無量山做什麼,遊山玩水嗎?”

小憐遲疑道:“不會吧,我在玉璧宮好些年了,從來沒聽說什麼有錢人家來這遊玩的。”

石小玉道:“咱們悄悄靠近,看看是怎麼回事。”小憐點頭道:“嗯,也只有如此了,要是他們是敵人,咱們也好逃走。”

兩人都繞到山石後面,慢慢向瀑布靠近。以兩人的身手,那些文人、武士自是發現不了。不一會兒,便離這些人不過十數步遠了,兩人伏在草叢中,偷瞧這些人在做什麼。

過了好一陣,也沒什麼動靜。石小玉和小憐都有些不耐煩了,忽然,人羣中傳來樂器聲,有鑼鼓、巴烏、嗩吶、琴瑟,十分熱鬧,曲調也顯得喜氣洋洋。

石小玉和小憐大是詫異,沒想到這夥人遊山玩水還帶着樂隊。在這大山裡吹拉彈唱的,倒也稀奇。

有人忽然驚喜道:“瀑布後面果然有人,玉璧宮有人出來了!”接着鼓樂聲又大作。

過了好一陣,鼓樂聲才停下,然後一箇中氣十足的不男不女的人大聲說道:“大理國小王子段超,前來玉璧宮,向玉璧宮小宮主求婚,懇請玉璧宮主出來相見!”

小憐啊的一聲,驚訝之極,喃喃地道:“大理國小王子求婚!這……這回咱們小宮主,可算是遇上金龜婿了。”

石小玉也是一頭霧水,奇道:“這個什麼大理國小王子也太沒眼力介了,紅菱兒這樣的野蠻宮主,也敢向她救婚?”

小憐不禁噗哧一笑,道:“咱們玉璧宮的小宮主也算得金枝玉葉了,在你嘴裡,卻變得粗鄙不堪。要是傳到她耳朵裡,她肯定會恨不得吃你的肉。”

石小玉打了個寒戰,道:“還是不要提這蠻女了,我一想起她來,就混身不自在。”

石小玉和小憐低聲談討,卻沒想到兩人藏身處本來就離那夥官宦不遠,說話聲音卻被人聽到了。就聽幾個侍衛模樣的人喝道:“草叢裡有人!”隨即各拔刀劍,圍了上來。

石小玉不禁苦笑,只得拉了小憐站起身來,抱拳笑道:“誤會,誤會。諸位是大理國來的麼,在下久仰,久仰。”他想說幾句套話,不知不覺就將這套江湖上常用的話用上了。

那幾個侍衛一怔,上下打量石小玉二人,臉色迷惑,不知這人“久仰”自己什麼。一名侍衛喝道:“你們藏在草叢中,有何企圖?”

小憐哼了一聲,道:“什麼企圖?我們是玉璧宮的人,要回宮裡去,見有人擋路,這才暫時躲避。要問企圖的話,倒是你們在這裡有什麼企圖?”

那幾個侍衛一愣,驚道:“你們是玉璧宮的人?”

小憐一挺胸,得意地道:“如假包換!”正在這時,又聽大理國有幾人叫道:“玉璧宮有人出來了!”

果然,瀑布之後,掠出好些人影,然後發動機括,幾根粗大的鐵練拉了走來,片刻之間,就形成了一架鐵索橋。那幾人輕飄飄越過鐵索橋,來到衆人面前。

其中一個女子忽然驚喜交集,叫道:“小憐,你怎麼也在這裡?”

小憐格格一笑,道:“小玉姐姐,我是陪石公子回來的。”小玉笑道:“石公子也在麼?哼,你這狐媚,這些日子來與石公子勾勾搭搭,樂不思蜀了,你還回玉璧宮做什麼?”

小憐臉一紅,羞道:“小玉姐姐,你取笑我!我與石公子,可是清清白白的。”

小玉抿嘴一笑,道:“清清白白?只怕是卿卿我我吧?”

兩個玉璧宮侍女在這裡調笑,旁邊衆人卻聽得呆了。那幾個大理國侍衛這才知道她所言不假,果然是玉璧宮的人,急忙陪罪,然後退開。而一個長身玉立的公子卻款步上前,向石小玉拱手道:“在下段超,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石小玉一怔,沒想到大理國王子竟主動與自己打招呼,當下也還禮。段超猜想石小玉必是玉璧宮中的重要人物,他來求親,自然不能得罪了玉璧宮的人,這才上前與石小玉搭訕。

石小玉覺得這個段超爲人隨和,頗有好感,當下與他先是客套幾句,漸漸就有說有笑起來了。

而玉璧宮聽說大理國王子來到,也不敢怠慢,將大理國衆人都迎進玉璧宮。玉璧宮主親自設宴,爲大理國王子洗塵。

石小玉也一起進玉璧宮,問起是否有五毒教的人來過。侍女小玉跟他也算“舊識”了,當下說道:“你是問菁菁姑娘有沒有來吧?嘻嘻,她……沒來。”

石小玉有些失望,又有些擔心,不知道菁菁和五毒教的人是否脫險。他本想就此告辭,再去外面打聽菁菁的下落,但大理國小王子卻力邀他一起赴宴。他心想既來之則安之,不如先填飽肚子再說,於是也就留了下來。

不到一個時辰,晚宴已然設好,玉璧宮侍女前來邀請衆人,宴會在偏殿中舉行。

玉璧宮主在殿前相迎。紅菱兒一臉不高興,在旁相陪。原來她聽說大理國小王子是前來求親的,不但不喜,反倒心中鬱悶。玉璧宮主倒是頗爲歡喜,她心想在宴會之上,好好查看這位大理王子一番,如果言談舉止得當,那麼玉璧宮與大理國結親,也是一門好親事。

紅菱兒忽又看見石小玉,一愣之下,有些羞怒,喝道:“你這小子,怎麼又回來了?哼,你將我們困在洞底,獨自逃跑,是何居心?難道你以爲我們自己出不來麼?”

石小玉一怔,訕訕笑道:“這個,當時事情緊急,對不住啊。不過,我當然知道,這是你們自家的秘室,豈有困住自己人的道理?所以我先走一步,姑娘又何必介意。”

紅菱兒哼了一聲,正待說話,玉璧宮卻道:“石公子與五毒教有些交情,也算玉璧宮的客人。菱兒,不許對客人無禮。”

紅菱兒低聲道:“這小子不是好人,我纔不要拿他當客人呢。”雖然心中仍然不爽,但也不再爲難石小玉,只是將眼光轉到一邊,不再看他一眼。

玉璧宮主與段超寒喧幾句,然後分賓主落座。

衆人說着閒話,同時玉璧宮的侍女們紛紛傳菜上來,宴會開始。

紅菱兒坐在席間,微笑道:“王子殿下,不知道你們大理,都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啊?要知道,我沒啥喜歡的,就只是喜歡吃一些古怪的食物呢。”

段超喜道:“好啊,大理有很多好吃的小吃。比如說,有大理鉺絲,鉺塊,還有三道茶,還有乳扇,這些都是別的地方沒有的好東西啊。要是小宮主到我大理國作客,我一定帶你去吃各式各樣的小吃。”

紅菱兒眼珠一轉,笑道:“是麼,好啊,我還沒去過大理呢,如果去了,你可不能食言。”

段超笑道:“決不食言,小宮主若肯隨行,我大理國中,必以上賓之禮待之。”

紅菱兒道:“很好,那就說定了。不過呢,現在是殿下在咱們玉璧宮做客,我倒是喜歡吃一樣東西,不知你敢不敢吃呢?”

段超道:“請問小宮主,不知是什麼食物?再說了,天下食物都是用來吃的,有什麼敢不吃的?”

紅菱兒嘻嘻笑道:“那好,你看,這就是我最喜歡吃的。”說着,從袖中取出一柄短刀,在衆目睽睽之下,揮刀向自己左手的小指斬去,喀地一聲,小指應聲而斷。一時血流如注。

衆人大驚,不少人驚呼出聲。石小玉也是一愣,心想這個蠻女這回是要搞什麼調調,居然自殘了?只不過以她性格,向來不是吃虧之人,她會捨得自殘?

段超也驚得臉上變色,站起身來,指着紅菱兒,急道:“你……你……你怎麼割自己手指頭,快來人啊,替小宮主止血。”

玉璧宮主卻只是皺起眉頭,但一句話也沒說。

紅菱兒笑着搖頭,道:“不用止血,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小王子殿下,你看,這就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吃着,拿着桌上血淋淋的“斷指”,放到嘴裡,喀支喀支地大嚼起來。

段超不禁駭然,一時只感胃中翻江倒海,幾乎就要嘔吐。他急忙調息靜氣,同時穩住心神,這纔沒被弄得當場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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