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知前面的路充滿了兇險,但仍然要繼續前行。只不過爲了把穩起見,侯耀武派了兩名趟子手,讓他們先行,打探道路。
車隊緩緩而行,將到傍晚時分,已走進黑殺嶺的腹地。衆人決定連夜趕路,儘快闖出黑殺嶺去。
劉小倩神情一直很緊張,就連侯耀武的臉上,也帶着憂慮。
忽然之間,前面蹄聲得得,卻是探路的趟子手迴轉來,只不過待走到近前,卻見只有一匹馬上有人,另一匹馬背卻是空的。
侯耀武心中一凜,急忙問道:“孫戰,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前面有什麼事麼?”
孫戰伏在馬背上,搖搖欲墜,見到車隊這才鬆了口氣,顫聲道:“少鏢頭,不好了,前面……前面是黑旗幫的人擋着路,不讓咱們過去。”
侯耀武臉上顯得頗爲驚慌,問道:“你說清楚一點,他們當真是黑旗幫的人?”孫戰臉上冒汗,直起身子,只見他的身子竟然只剩一隻手臂,顫聲道:“千真萬確,我和李二一起探的路,不料卻遇到了黑旗幫。他們殺了李二,又斬下我一條胳膊,說是留我活口回來送信……”侯耀武心中一驚,喃喃地:“送信,送什麼信?”
孫戰說道:“黑旗幫的人說了,要我們把鏢送上,同時,還要……還要……”
“還要什麼?”
“還要……還要咱們劉大小姐親自送去。”
“什麼?這幫混蛋!”侯耀武大怒,站起身來,手握刀柄,恨不得這就殺上黑殺嶺,將黑旗幫的人盡數斬殺,方解心中之恨。只不過片刻之間,他又長嘆一聲,因爲他知道,黑旗幫在江湖上,那可是一個不敗的神話。大概五六年前,黑旗幫突現江湖,無惡不作。恰逢少林門下弟子行走江湖,於是前往懲戒,不料一戰之下,少林十數高手鎩羽而歸,而且有數人重傷不治。
少林寺自然咽不下這口氣,於是以監寺長老帶隊,寺中武功最強的十八金剛同行。又邀武當派的高手相助,江湖上與兩大派有來往的門派自也不少,自然都前來助力。於是,以少**當爲首的武林中人,共聚二三百位高手,與黑旗幫在黃河壺口相約一戰。一場惡戰之後,黑旗幫雖然損失慘重,但武林中人也被殺得血流成河。最終,竟是殺了一個平手。
少**當無奈,爲了減少折損,只得率衆退卻。從此不再挑戰黑旗幫。而黑旗幫似乎也知道與中原武林爲敵沒什麼好處,此後也有所剋制,不似先前那樣胡作非爲。
誰也沒想到,黑旗幫這回竟會打起中原鏢局這趟鏢的主意,而且更令人憤怒的是,似乎他們的目標,除了鏢銀之外,竟然還對劉小倩圖謀不軌。
侯耀武怒道:“中原鏢局就算拚到最後一人,也絕不會向黑旗幫低頭!”
但是以黑旗幫的勢力,中原鏢局不過十數人孤身在外,又如何能夠抵抗?
孫戰說了幾句話,便暈了過去,早有幾人上前扶住,給他包紮止血。
劉小倩臉色慘白,說道:“咱們跟黑旗幫無怨無仇,他們爲什麼要跟我們爲難?”侯耀武也是驚疑不已,說道:“黑旗幫不是尋常山賊可比,向來也不做劫鏢之類的事。爲什麼這回卻要奪我們的鏢,而且……而且還想打你的主意?”
劉小倩心中一寒,忽然想起一事,顫聲道:“會不會,會不會是傅家搞的鬼?”
侯耀武也是一驚,皺着眉頭,喃喃地道:“以傅家的勢力,要請動黑旗幫爲他做事,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他爲什麼這麼做,那小子當真要對咱們斬盡殺絕不成?”
他自小在中原鏢局長大,跟劉小倩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兩人長大以後,在侯耀武心中,對劉小倩早已暗生愛慕之心。在中原鏢局中,幾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心意。劉小倩雖然不置可否,但就連侯耀武自己都相信,總有一天,他跟小倩會在父親侯鎮天的主持下結爲夫妻。
如今中原鏢局有難,不得已讓劉小倩親自走這一趟鏢,侯耀武自願隨行,自然是爲了保護他心目中的女人。現在得知有人要打劉小倩的主意,自是又驚又怒。
劉小倩眼中含淚,思來想去,忽然一聲長嘆,說道:“師哥,咱們迴轉去吧,這鏢不接也罷。”
侯耀武心頭一震,急道:“回去?如果回去的話,咱們失信於人不說,那僱主也不會答應。到時候,咱們除了翻倍賠他銀子之外,還有中原鏢局的聲譽,可也徹底毀了!”
劉小倩嘆道:“毀了就毀了,只要人活着,比什麼都強。”
侯耀武聽了,一時沒了話說。劉小倩主意已定,說道:“車隊掉頭,這就返回。”衆趟子手也知道前面是死路,或許放棄這趟鏢真的是明智之舉。
中原鏢局諸人垂頭喪氣,原路返回。石小玉心道:“這個小倩姑娘爲了保全衆人的性命,不惜毀掉鏢局的名聲,倒是一個好心腸的好女孩。唉,要不要幫他們呢?”
正想着,忽然馬蹄聲大作,卻有數十騎從後面追了上來。侯耀武和劉小倩相顧變色,沒想到黑旗幫的人竟然不肯放過他們,竟要趕盡殺絕。兩人各抽刀劍在手,帶着六七名趟子手,轉身迎向來騎,恨恨地道:“既然不肯放過我們,那就拚個魚死網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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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間,那些黑衣人已然追到。侯耀武大喝一聲,揮刀殺向前去,一招之下,立將跑在最前的一個黑衣騎士劈下馬來。
衆趟子手也是齊聲吶喊,拚了性命,與那些黑衣人拚殺起來。不一會兒,便有死有傷。雖然也斬下三四人來,但中原鏢局的損失,顯然更大一些。除了侯耀武和兩名武功較強的趟子手,其它四五人都倒在地下,不知死活。
劉小倩恨恨地道:“姓傅的,就算是死,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她縱身躍起,長劍在手,蕩起一片劍光。有兩個黑衣人首當其衝,躲閃不及,登時中劍栽下馬去。
侯耀武大叫:“師妹,你快走,我在此擋着他們!”一名黑衣人笑道:“你自身不保,還想着英雄救美,真是不知死活,看刀罷!”一刀橫劈,刀風籠罩他全身,竟是上下兼顧,無論他如何閃避,也是避不開刀風所及。
侯耀武吃了一驚,知道此人乃是勁敵,不敢分心說話,當下全力應對。他的刀法,也是劉令公一門傳承,因此與劉小倩才與師兄妹相稱。其父侯鎮天,正是劉令公的師弟。劉家刀法,曾經是武林一絕,全盛之日,幾乎僅次於玄素莊的黑白雙劍。若不是劉令公已死,黑旗幫也未必敢欺到中原鏢局頭上。
那黑衣人忽見侯耀武刀來,看似尋常,卻正好將自己的招式化解,不禁一怔,讚道:“中原鏢局好大的名聲,倒也不是虛傳。有點意思,咱們好好打上一場。”
他似乎對與人動手拆招,視爲莫大的樂趣,揮刀猛攻,與侯耀武的鋼刀鬥在一起,居然打得難分難解。
劉小倩已萌死志,只想與黑旗幫的人同歸於盡,因此出劍十分狠辣,全然不顧防守自身。黑旗幫的人似乎不想傷她性命,反倒縮手縮腳,不敢跟她以命相拚,倒被她傷了數人。
忽然之間,一名黑衣騎士大笑聲中,從手中拋出一根繩索,套在劉小倩身上。這人身手了得,遠勝其他黑衣人,劉小倩竟是避讓不開。那人用力一扯,劉小倩驚呼聲中,身子飛起,直落到那人馬背之上。
那人得了手,當即調轉馬頭,便往黑殺嶺方向奔去。
夜色之中,忽見一條人影如輕煙一般飄過,竟是後發先至,搶到馬前,飄身上馬,伸手輕輕一推,黑衣騎士竟然沒有半分反抗之力,被遠遠推到山谷中去。
那人到了馬背,伸手攬住劉小倩纖腰,同時回手擲出幾塊黑呼呼地東西,卻是他一路撿的幾塊石子,只聽噗噗噗數聲響,竟有三四名黑衣人被打落馬下。
只是劉小倩驚慌之下,卻未發現有異。倒是侯耀武正與敵廝殺之際,忽覺對手莫名其妙倒下,不由得一愣。只不過也沒時間細察,趁機連下殺手,又劈翻兩人,然後設法跟幾個被圍的趟子手靠攏,只有這樣,或許才能從重圍中闖出一條生路。
劉小倩此時才瞧清,救了自己的人,竟是新收的一個小廝,自己甚至連他的名字也記不清。剛想說話,忽然胸口氣血翻騰,卻是她乍遇強敵,全力拚殺,竟然脫了力。登時昏昏沉沉,一時說不出話來。
在馬背上救了他的少年,自是石小玉。
他出手救了劉小倩,催馬向前奔去,已進了黑殺嶺的腹地。忽然之間,兩邊山嶺上有人喝道:“是誰,再不站住,可要放箭啦!”
石小玉不去理會,只顧催馬快走。果然只聽嗖嗖聲傳來,十數支羽箭釘在兩人身旁的山路上。夜裡瞧不清目標,再加駿馬狂奔之下,箭矢失了準頭,是以亂箭射來,都遠遠落下。何況若真有箭射到身前,以石小玉身手,也只是舉手之勞,便能接下箭來。
不一會兒,便衝出嶺去。其間也有數騎前來攔截,但石小玉只是彈出幾塊小小的石塊,便將來人盡數打下馬去。
清脆而急促的馬蹄聲,在山谷中急響,然後漸漸遠去,終於出了嶺口,再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