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不琢問道:“你腳上穴道被封,不知是環跳穴,還是足三裡?要不要我替你看看?”
“你不要過來!”凝夕急忙說道:“你……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咬舌自盡!”
“千萬不要!我不過來就是。”石不琢忙道。
凝夕瞪他一眼,其實她現在動彈不得,如果石不琢執意要碰她的腿,她也無可奈何。好在這個“壞小子”雖然不懷好意,倒還沒有亂來,或許是想要慢慢換取自己的好感。
想到這裡,凝夕心中更是慌亂,心想只有儘快離開這裡,以免這壞小子改變心意。唯一的辦法,就是想法衝開腿上被封的穴道。
凝夕也曾聽師父說過沖解穴位的功法,於是決定試上一試。她意守丹田,緩緩吸氣,運起內息,向腿上委中穴慢慢傳送,用以疏散此處被封閉的血脈。但她內力不深,衝穴極是緩慢。
石不琢知道她心存戒心,只得守在一旁,由得她慢慢自行解穴。
長夜漫漫,秘室之中,一個緩緩運功,一個在旁靜靜守候。若是不知內情的人看了,還以爲這兩人或是同門,或是愛侶,當一人練功到了要緊關頭時,另一人無怨無悔地在一旁守護。
凝夕這一運功,就是兩個多時辰,她心裡雖然着急,卻也知道在這當口,可千萬不能求之過急,若是行功岔了氣,就有經脈受損的危險,輕則吐血重傷,重則內力全失,成爲廢人。
好在石不琢這“壞小子”雖然不是好人,倒也信守承諾,說了不過來,當真就不過來,而是在門口守着,也是閉目靜坐,估計也在修練什麼功法。也虧他坐得住,這麼久了仍是一動不動。
凝夕自然不知道,石不琢身負兩種截然不同的內功路數,修練的艱險程度遠勝常人。好在任逍遙和丹丘生都是當代高人,在二人指點下,石不琢一旦進入內息行走周天的狀態,輕易不會受到外物的侵擾。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凝夕忽然覺得委中穴上一陣輕鬆,血脈不再阻滯,心中一喜,知道被那怪人封住的穴道終於打通了。
她試着動了一下小腿,果然可以行動了,於是慢慢站起身來,雖說還有些麻痹,但也可能是久坐而致,並不影響行走了。
凝夕急忙向門口走去,臉若寒霜,說道:“你答應讓我走的,男子漢大丈夫,可千萬不要食言。”
“你衝開穴道了?對不起啊,我師祖練功出了岔子,腦袋有些不清楚。”石不琢睜開眼,見凝夕已經站了起來,也替她高興,微笑道:“我答應過你的,自是不會不算數。只是大晚上的,路不好走,我送你下山吧。”
凝夕微一猶豫,見窗外果然仍是漆黑一片,雖說現在應該快到五更天了,但山路險峻,夜黑風高的,總是有點滲人。讓她一個人走,還真有些膽怯。石不琢說是要送她下山,也就沒有出聲拒絕。
石不琢打開秘室的木門,待凝夕出去,這才關上門,然後尋路下山。
他並不知道,這裡是茅山派的禁地,凝夕作爲一般弟子,從來沒來過此處。除了掌門人和一些長老、師長,大茅峰的秘室幾乎無人知道。
石不琢是被便宜師祖扛上山來的,凝夕更是被裝在一個大包袱中,啥也沒看見就被藏在秘室之中。所以兩人想要下山,都是一般的不識道路。
“師祖真是的,這麼隱秘的地方,虧他居然能找得到!”石不琢皺着眉頭,一邊尋路,一邊埋怨。
凝夕跟在他身後,也是小心栩栩,一步一挪,此時正是黎明之前最暗的時候,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爲過,而秘室位於大茅峰的極頂,本就路徑險惡,只有一些被踏出痕跡的石塊,算是可以落腳。若是走錯一步,就有可能摔下懸巖,武功再高也會粉身碎骨。
正走着,忽然凝夕一聲驚叫,卻是一腳踏了個空,整個身子向下摔落。她驚惶之下,卻感到落在了一個寬厚的肩膀之上。
石不琢聽得凝夕似乎摔了下來,吃了一驚,還來不及回頭,就感到一個柔軟的身軀撲到了自己背上。他急忙把雙腳撐開,以免被撞下山去。又擔心凝夕從他背上滑落,於是伸手摟住了她的雙腿。
“啊……你怎麼摟着我的……我的……”凝夕沒有摔下深山,鬆了一口氣,但又感到自己被石不琢揹着,甚至他的雙手還緊緊抱着自己雙腳,不由得羞得滿臉飛紅。
“對不住,小師太……我只是怕你摔下山去,事急從權,得罪勿怪!”石不琢心中也是亂成一片,他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忽然貼身揹着一個仙子般的女子,心中若是波瀾不起纔是怪事。
“不要叫我小師太……我還不是道姑,我只是俗家弟子……”不知爲什麼,凝夕忽然覺得,“小師太”這個稱呼聽着有些不舒服。
“哦,對不住,小……凝夕姑娘,我沒什麼見識,不會說話,你不要見怪。”石不琢忙道。
“我不怪你……你,你放下我吧,我自己會走。”凝夕忽然覺得心跳耳熱,很是不自在。
“那好,你要小心,這裡山路極是陡峭。”石不琢對凝夕的話簡直就是言聽計從,急忙將她放下,待她站穩,就急忙縮回手,生怕她心中不悅。
“我……我會小心的。”凝夕臉上又是一紅。不知不覺,她對石不琢的怨恨之心漸漸淡了許多。
又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兩人總算是從茅山絕頂走了下來,離開大茅峰,向半山處的玉清觀走去。
山路雖然曲折,霧氣濃罩之中,石不琢卻能記得大概方位,在山中繞了幾繞,居然來到一座亭子前。
那亭子古樸雅緻,寫着“落葉瀟瀟”四個古篆字。亭旁有碎石小徑,路旁開滿了海棠花。
石不琢心下大喜,知道漱玉泉就在亭前不遠。果然走不了幾步,便見一個半圓形的泉眼。到了這裡,離玉清觀也就不遠了。
凝夕站在海棠花下,一縷朝陽從樹葉間透了下來,照得她俏麗秀氣的臉上,膚色似乎晶瑩如玉一般。
面對此時此景,石不琢感到心中癡了一般,實在捨不得就此分別。
凝夕回到漱玉泉邊,心中卻是喜出望外,就似死裡逃生一般,一直緊繃着的臉龐,也終於露出歡顏。
“那個……凝夕姑娘,你等一下,我有話要說。”石不琢見她就要向玉清觀跑去,心裡一着急,就大着膽子說了一句。
凝夕寒着臉,說道:“有什麼話,你就快說,我要回去了。”
石不琢其實沒什麼好說的,當下搭訕着道:“嗯,那個……對了,這裡松鼠好多,你喜不喜歡,我幫你抓一個?”
凝夕不悅道:“小松鼠是很可愛,好端端的,你又抓它做什麼?好了,你的話說完了,我也要回去了。”轉身就走,石不琢情知留不住她,那怕只是想多說幾句話也不可得。
凝夕正要走,忽聽腳步聲響,見前面亭子走過一個人來,穿着小道姑的衣服,卻是心潔。
原來她今天當值,大清早的就提着兩隻木桶,前來漱玉泉打水。
兩人都沒想到這麼早就有玉清觀的小道姑出來提水,一時之間都愣住了,也不知該不該躲避。
心潔走到近前,見了凝夕,頗是詫異,奇道:“咦,凝夕姐,你怎麼在這裡?啊,這個小子也在這裡?不對啊,這是怎麼回事?”
凝夕心中慌亂,看着心潔,又看了看石不琢,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石不琢愣了片刻,忽道:“那個……我是回來報恩的!昨天蒙師太收留,我雖然走了,卻想着幾位小師太每天打水太辛苦,擔水劈柴的事麼,就應該男兒來做纔是!因此,我這才一大早趕來漱玉泉,想着替心潔小師太挑水!我……我這就幫你多挑些水回去,最好這幾天你都不用再來打水了。”
心潔也是一怔,半信半疑地道:“你真好,謝啦。不過,你真的是來替咱們挑水的?”
“絕對是真的,如假包換!”石不琢忙道,一邊說着,一邊上前接過水桶,便去泉邊取水。
心潔卻向凝夕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道:“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故意回來,想再看看咱們凝夕妹子?”
凝夕急道:“你胡說些什麼,看我怎麼收拾你?”伸手在她腰上重重扭去。
心潔嘻嘻哈哈地叫道:“哎呀,殺人啦,快救救我!”跑到石不琢身後。
凝夕追了幾步,險些撞到石不琢身上,急忙站住,嗔道:“我不跟你鬧了,我要回去了。”
心潔道:“唉,着什麼急,好不容易出來,何必急着回去。凝夕,那邊有幾棵李子樹,好像熟了,咱們去摘幾個嚐嚐?”
凝夕猶豫道:“這不好吧……”心潔笑道:“有什麼不好,走啊。”拉着她的手,向漱玉泉右側的山坡上跑去。跑了幾步,回頭笑道:“哎,你不來麼?”
石不琢聽得她叫自己,喜道:“好啊,等等我。”
凝夕終是年少,雖然對石不琢多少有些怨恨,但既然和心潔一道兒去摘李子,石不琢雖然跟了來,卻也不說什麼。
三人在李子樹下,一邊摘一邊吃。凝夕不理石不琢,倒是心潔還跟他說說笑笑。玩了一會兒,凝夕催道:“不早啦,咱們快回去吧。”心潔嘆道:“好吧。”又摘了幾個李子,怏怏地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