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餘名尼姑當中,有三四名女子是俗家打扮。她們將馬拴在路邊樹上,然後過來,對煮食攤的攤主道:“有勞施主,給我們一人煮一大碗素米線,不要沾半點葷腥。”
攤主忙道:“好,好,那就煮豆花料線吧,不用加肉帽,自然就是全素的了。”
那幾名俗家女弟子點頭謝過。衆女尼已分別坐到三張桌子前。幾名俗家女弟子卻跑前跑後,端碗拿筷,看來平常顯然做這等雜事習慣了。
石小玉和小憐雖然從沒見過這麼多尼姑吃飯,但也不至於盯着人家看,當下便轉回頭來,吃自己面前的米線。
小憐一面吃,一面仍是往那些尼姑看去,不時低聲評點,無非這個小尼姑長得挺清秀,那個尼姑也不錯,只是年長了一些。石小玉聽得頭大,搖了搖頭,低聲道:“這些尼姑來頭不小,都帶着武器呢,你敢對人家評頭論足,當心尼姑發飈,把你捉去剃成光頭,我可不管你。”
小憐吐了吐舌頭,低聲笑道:“當尼姑多可憐啊,我纔不要呢。”一面笑,一面向石小玉丟個媚眼。
石小玉看得眼花,一時忘乎所以,張嘴咬到筷子上面,啊的一聲,差點把門牙崩掉了。不由得向小憐瞪了一眼,心想:“漂亮的女人,還真是麻煩。她老是跟着我,這事似乎有點那個啥的,唉,頭痛啊。”
說話之間,那攤主的豆花米線也一碗碗做了出來。幾個俗家女弟子過來,將豆花米線端到衆尼姑桌前。其中兩個年長的老尼,最先端的米線,顯然是這羣尼姑的長輩了。
終於,衆尼姑面前都有了米線,又合什唸唸有詞,隨着一名老尼一聲令下,都低頭吃起豆花米線來。這情景倒也壯觀,只是那攤主也暗自嘆息,看來不等到衆尼姑吃完米線上路,自己的小食攤是不會再有生意上門了。
小憐已快吃完米線,忽然咦了一聲,有些驚訝,湊到石小玉耳邊,低聲道:“公子你看,這些尼姑怎麼還拐帶人口?”
石小玉一怔,忙小聲道:“你別胡說。”眼光卻隨着小憐手指方向看去,果見拴馬的樹旁,竟然還有一個女子,低垂着頭,雙手被繩子捆住,繩子一端卻繫到樹幹上。
石小玉也是大爲詫異,心想光天化日之下,這些尼姑還真是無法無天了。四處一看,此時路上卻無行人,而攤主所站的位置,卻看不到那棵樹下的女子。何況就算他看到了,只怕也不敢說什麼,要知道這些尼姑,可都帶着真刀真槍呢。
小憐低聲道:“這個女子好生可憐,沒想到這些尼姑這麼可惡,不但捆着這女子,而且還不許這女子吃飯。”
石小玉搖了搖頭,在小憐耳旁道:“咱們不要聲張,裝作沒看到。等這些尼姑走後,再作道理。”
小憐也知道這些尼姑不好惹,當下便低頭吃米線,連湯也喝個乾淨。
好容易衆尼姑和幾名俗家女弟子都吃完豆花米線了,給了錢,然後過去解開馬的繮繩,各自上馬。而那被捆住雙手的女子,也被一名年輕尼姑帶到馬背上。
石小玉一直用眼角餘光看這些尼姑,忽然間,卻見那被捆雙手的女子,長髮被風吹起,她微一仰頭,露出一張秀麗至極的臉龐來。一雙明目,帶着一絲悽傷,顯得極是楚楚動人。
只是一眼,石小玉就呆住了,只感到一時之間,似乎魂飛天外,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小憐卻沒注意,只是見石小玉忽然發呆,倒是一愣,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叫道:“喂,你丟了魂還是怎麼了,那些壞人都走了,你快醒醒啊!”
石小玉一驚,這才醒轉,但仍是對那被捆住雙手的女子的美貌驚訝不已。
小憐卻道:“公子,你快想想辦法,別讓這些壞尼姑逍遙法外啊。”
石小玉略一沉吟,道:“嗯,我們悄悄跟着這些尼姑,看她們究竟去哪裡,要做什麼。如果她們當真做人販子,咱們就報官抓她們。”
小憐喜道:“好啊,好啊,我就知道,公子是個好人!”
當下兩人起身,上了矮腳馬,遠遠地跟在衆尼姑身後。此去一馬平川,要盯着十數匹的奔馬,倒也不是難事。
本來以雲南的矮腳馬跑得不快,追不上衆尼姑的快馬。還好衆尼姑在小半個時辰之後,又上了山路,腳程慢了下來,矮腳馬走山路卻是強項,於是石小玉二人又跟了上來。
這裡仍是無量山的羣峰之中,一座小山谷中,遠遠地可見一排屋子,掩映在林蔭之中,遠遠地看見衆尼姑牽着馬,沿着山路,卻是往那一排屋子走去。
石小玉和小憐也下了馬,悄悄走近,卻見那排屋子原來是個庵堂,大門頭上有牌匾,寫着“無量庵”三個字,顯然這些尼姑都進庵中去了。
尼姑自然要進尼姑庵,這事毫不稀奇。石小玉和小憐也不以爲異,反倒還有“原來如此”的感概。
此時已是黃昏,山風漸冷。石小玉想了想,對小憐說道:“你找個背風的地方躲一躲,我進去庵堂看一看。”
小憐雖然也有些粗淺武藝,但也知道如果跟了去,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是給石小玉添亂,於是點了點頭。
石小玉悄悄摸到到庵堂外,聽了聽,裡面沒啥動靜,於是用手一搭院牆,縱身而起,輕輕躍過牆頭,飄然落地。
庵堂分爲兩層,外面只是一個大雜院,空地上有不少雜草。而內堂卻隱隱傳來說話聲。
石小玉悄悄摸到後院,他內功已是極高,腳下自然悄無聲息,因此庵中雖然高手衆多,卻無人發現有人靠近。
石小玉藏到一片竹林之後,向裡面一看,忽然看見一排木樁,拴了十餘匹馬。而一旁卻是一個馬棚,一根木柱上,捆着那個美貌的女子。石小玉正想過去,卻聽腳步聲響,顯然有不少人走了過來,他心下一驚,急忙蹲下。
不一會兒,就有十來個人來到馬棚前。有一個略帶蒼桑的女子的聲音道:“靜虛師太,靜空師太,你們帶貧尼到這裡,究竟有什麼事?”
也不是靜虛還是靜空師太說道:“靜逸師姐,這事非同小可,若非如此,咱們也不會從峨嵋山遠道而來,求見師姐,爲的就是請師姐幫咱們拿下主意。”
石小玉心頭一凜:“峨嵋山?難道這些尼姑竟是峨嵋派的人?”
卻聽靜逸師太說道:“兩位師妹客氣了。想我靜逸,隱於無量庵中已有十數年,早已不問峨嵋派中之事。你們前來作客,貧尼自是歡迎,不過要是說什麼拿主意的話,豈不是愧殺貧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