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夕和心潔走在前面,返回玉清觀。石不琢挑着水桶,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心潔向石不琢悄悄看了一眼,低聲道:“凝夕,你不要你的秦師兄了嗎?怎麼天不亮的,就出來跟這小子相會?”
凝夕臉上一紅,她被那怪客擄去,強逼着跟石小琢拜堂成親的事可不方便說。只好瞎編道:“我……我今天起得早了,到漱玉泉邊練功,沒想到卻遇到了這小子。誰纔跟他相會了?”
“嘻嘻,我還以爲師姐你是半夜出來私會情郎呢。說起來,這小子的長相也很精神呢,跟你的秦師兄相比也不差啊。”心潔向凝夕擠擠眼睛,拿她取笑。
“你這小丫頭,皮又癢了是不是?”凝夕白了她一眼,作勢要去掐她脅下。
心潔一邊跟凝夕打鬧,一邊悄聲問道:“說真的,凝夕姐,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是不是就是秦師兄這樣的?”
“我不知道……其實我只是敬重秦師兄,他身爲長門弟子,武功高強,又經常行走江湖,行俠仗義,令人羨慕。”凝夕幽幽地道:“心潔,你是知道我的家世的,我父母蒙冤而死,此仇未報,我決不苟活於世。就連師父也體諒我,沒讓我正式成爲道姑。或許她也知道,我學成武功,必有下山報仇的那一天。”
“那凝夕姐你是不是存了想找一個少年英雄、與你並肩仗劍江湖、快意恩仇的心思?”心潔眼前一亮,盯着凝夕,心直嘴快地問。
“那倒不是……我自己的家仇,我並不想假手與人。我豈能爲了自己的恩怨,連累到別人。”凝夕搖了搖頭。
心潔聽了,略覺失望,嘆道:“唉,我還以爲,你會說將來若是誰替你報了大仇,你就以身相許呢。”
凝夕這次卻不嗔怪,只是低聲道:“我的仇家武功極高,如果有人爲了幫我,卻送了性命,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心安的。”
“凝夕姐,你心地真好,將來誰要是娶了你,那纔是天大的福氣呢。”心潔又讚了一句。
“心潔你這死丫頭,每天就知道拿我取笑!”凝夕氣道。
“也不是啦,我只是見你每天悶悶不樂的,就想逗你笑一笑。你若生氣,我就不說了。”心潔拉着凝夕的手說。
“心潔,你真好!”凝夕握緊心潔的手,心中感動,在玉清觀中,除了師父,就是這個小師妹對她最好,兩人在一起當真是無話不說。
“對了,凝夕姐,你不是想要下山歷練的麼?師父也說過,在江湖中歷練,武功修爲纔會提升較快。現在機會來了,我聽師父跟大師姐說,過幾天咱們茅山派會選幾個弟子,到山下辦事呢。”心潔忽然想起一事,於是高興地說道。
“是真的?那太好了!我一定要想辦法,讓師父派我下山!”凝夕眼中閃爍出希冀的光彩,她只盼着早一點武功有成,這樣纔有爲父母復仇的機會。
兩女悄悄說話,離石不琢頗遠,料想他不會聽見。沒想到的是,石不琢現在是玄階中期的修爲,聽覺極爲靈敏,別說十幾丈遠了,就是數十丈外,也能聽得清楚。
他在後面聽得不亦樂乎,心道:“原來凝夕姑娘的身世這麼悲慘,怪不得她不當道姑,來玉清觀是爲了學成武藝,下山報仇。雖然她心地善良,不想連累旁人,但只要遇到機會,我一定要助她一臂之力纔是。”
到了玉清觀後院,心潔讓石不琢把水挑進院裡,似笑非笑地道:“小兄弟,我好像不久前聽過,有人替我挑夠用三天的水呢,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當然是說到做到的。”
石不琢替心潔小道姑連挑了三次水,又劈了很大一堆木柴,心潔這才放過了他。
凝夕回到玉清觀就不再出來了,就算石不琢想要再看她一眼,也不可得。
無奈之下,石不琢只得向心潔告別,打算返回大茅峰。畢竟玉清觀是道姑修行之地,他可沒理由留在這裡。
沿着小路,石不琢又再折返到落葉亭前,這裡是來往大茅峰和玉清觀的必經之路。亭前落葉瀟瀟,風清入微。晨霧猶自未散,籠罩着山亭若隱若現。
石不琢放慢腳步,向玉清觀的方向看去,心想:“雖然凝夕被逼跟我拜過堂,可惜那是假的。她心裡喜歡的是秦驁這樣的人,出身名門,在江湖上也頗有名望。像我這樣的笨小子,她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想到這裡,不禁心中黯然。
正無精打采地慢慢走着,忽聽前面有人說話聲。他心下一驚,急忙放輕腳步,慢慢摸近。
卻見清泉邊上,兩人背對落葉亭,正拉拉扯扯,纏雜不清。卻是一男一女,男的卻是秦驁,女的竟是玉清觀的一個名叫欣兒的俗家弟子。
當時在玉清觀中,石不琢曾聽大師姐慧儀喚過欣兒的名字,於是記得。
石不琢大吃一驚,沒想到在漱玉泉邊,卻竟然見到秦驁跟另一個小道姑在一起,儘管這個欣兒也是俗家弟子,並未正式出家。這傢伙昨天不是還專門來見凝夕,並且送了禮物?
但此時所見,顯然另有隱情。石不琢閃身躲到一邊,想要看一看這個秦驁究竟在做什麼?
“師妹,我聽說你想要一面銅鏡,於是專門下山去買了來。你看一下,還入得你的眼麼?”秦驁挨着欣兒肩膀坐下,極是親熱。他從衣角取出一個小包裹,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銅鏡,遞了過去。
“啊,這是菱花銅鏡,真漂亮!”欣兒半推半就,接過了鏡子,含羞照了照,嘴角邊上盡是笑容。
“可是……這菱花銅鏡太貴重了,我可買不起……”欣兒拿着銅鏡愛不釋手,但猶豫片刻,還是推還過去。
“其實也不算貴,只是十兩銀子而已。這是我送給師妹你的,怎麼能收你的銀子呢,那不是太見外了?”秦驁很是慷慨地說道,把菱花銅鏡又再塞入到欣兒的手裡。
“可是無功不受䘵,何況這禮物也太貴重了,我可受不起。”欣兒猶豫道。
“師妹,自從上次在大茅峰上與你相見,我就再也忘不了你。區區一個銅鏡,只是聊表寸心而已。”秦驁繼續說着甜言蜜語。
石不琢聽得呆了,心道:“原來情話還可以這樣說……這麼說來,這個風度翩翩的少年俠士,竟是一位多情種子啊?”
只見秦驁緊緊握着欣兒的纖纖細手,低聲道:“師妹,這裡又沒人……我,我好想你……”
欣兒卻顫聲道:“不,不要……”
秦驁卻不肯鬆手,反而手上用力,便要將欣兒擁入懷中。
石不琢心想這個秦驁不是好人,這不是腳踩兩隻船嗎?這事跟凝夕有關,可不能不管。他拾起一塊石子,擊打在兩人所坐的身後樹枝之上,頓時驚起一羣宿鳥,紛紛驚飛,同時還落下不少鳥糞,弄得亭中到處都是。
“啊,這是鳥糞,我頭髮也沾上了!”欣兒驚叫着跳了起來,轉身就跑。
秦驁追出幾步,叫道:“師妹,把銅鏡拿去啊!”但欣兒受到驚嚇,菱花銅鏡也不好意思要了,快步跑回玉清觀去了。
秦驁沒想到好事被一羣飛鳥給攪黃了,滿心失望,卻也無計可施,只好恨恨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