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不琢緩緩走了過來,婷婷正自爲他擔心,忽然見到他,喜道:“謝天謝地,你總算回來了,她們沒有難爲你麼?”
石不琢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一說自己是春暉學堂的學童,她們就放了我,說我看起來老老實實,似乎是個好人。”
婷婷似乎看到一絲希望,喜道:“如此說來,她們對讀書人要好一點。那你有沒有說,我就是教書先生的女兒,更加是個好人?”
石不琢道:“當然說了,可是她們說,你跟那個葉從龍在一起,就不是好人。不把你一起沉豬籠,已經很給你父親面子了。”
婷婷嘆了口氣,道:“這些女人真是兇得緊,究竟要怎麼樣,纔可以放了我們?”
石不琢裝做猶豫的樣子,說道:“她們說了,要放了葉少俠也可以,不過,也不能便宜他,只要答應一件事,才能放人。”婷婷喜道:“你快說啊,要怎麼樣,她們才肯放人?”
石不琢道:“這個麼……她們玉璧宮有個六十歲的黃花閨女,一直嫁不出去,如果……如果讓葉少俠娶了她,那就成了一家人了,當然就不用打打殺殺了。”婷婷吃了一驚,急道:“這怎麼可以?葉少俠說什麼也是青城派的少年英雄,怎麼能娶一個六十歲的老新娘?不成的,這決計不成,還有其他什麼法子?”
石不琢肚中暗笑,說道:“辦法,倒不是沒有,只不過,卻沒有人願意替葉少俠當這個冤大頭……如果有人自告奮勇,去娶了那個老新娘,也就萬事大吉了。”
婷婷脫口而出:“那你可不可以去娶那個老新娘……”一言未完,臉上一紅,料想他必然不肯,不由得既感慚愧,又有些失望。
石不琢看着婷婷爲難的樣子,心想:“別說沒這回事,就算真的有,我會不會爲了她,甘願做這麼大的犧牲?”頗是猶豫不決,只不過臉上卻裝出奮不顧身的模樣,昂然道:“也罷,既然婷婷姐說出口,我也就不推脫。只要你開心,我做這點小事,又算得什麼!”
婷婷聽了,大是感動。低垂下頭,道:“不琢,你真好……我……我以後一定好好報答你。”
石不琢看着婷婷楚楚可憐的模樣,再也不能自持,伸手握住她柔軟的小手,道:“是真的麼,爲什麼是以後?”
婷婷忽然被他拉住手,臉上一紅,只覺心跳得利害。微微一掙,但又怕他生氣,不肯去換葉從龍,便不敢用力,任由石不琢握住自己的手。
石不琢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握住少女的手,心中也是怦怦直跳,面紅耳赤,但沿着女子柔荑般的小手傳過來的溫熱,不由得飄飄忽忽,竟有薰薰欲醉之意。
只不過也只陶醉得片刻,婷婷終是感到羞慚,輕輕從他掌心掙脫。一時之間,石不琢竟自感到茫然若失。
可惜好景不長,石不琢正略略有點銷魂,婷婷卻輕聲道:“不琢,你現在還不去?要是去遲了,只怕就來不及相救了。”
石不琢臉上一紅,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笑了一笑,說道:“你放心,我一定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青城派葉少俠。”婷婷甚是感激,紅着臉點點頭。
石不琢離開馬棚,卻在院子中亂逛。玉璧宮的宮女知道他最近得蓮花使的青睞,便不去管他,除了不許出院子之外,院內任他自由來去。
忽見幾個宮女推了葉從龍過來,他少說也捱了數十鞭,身上衣服襤褸,甚是狼狽。石不琢看了,心中大喜。問道:“幾位姐姐,你們要把葉少俠帶到哪裡去?”
那幾名宮女道:“這廝倒也硬氣,抽了許多鞭,居然一聲不吭。蓮花姐姐吩咐,這次饒他不死,自然是押去馬棚,跟你們……跟那壞女人捆在一起。”
石不琢一呆,急道:“跟婷婷姐捆在一起?”心想若是兩人同被綁在馬棚之中,說不定同病相憐,反倒增加幾分情義,豈不糟糕?忙道:“不成,這怎麼可以?”那幾名宮女看在蓮花份上,已經給足他面子,這才說了好幾句話。當下不再理他,押了葉從龍向馬棚走去。
石不琢忙迴轉身,去找蓮花,讓她下令替婷婷鬆綁。蓮花還以爲婷婷被他“說服”了,當下便答允了。石不琢大喜,興沖沖地跑去馬棚,叫人放了婷婷。
婷婷見他跑來跑去,似乎十分熱心,更加感激。只不過她剛剛鬆綁,卻見幾名宮女押了葉從龍過來,而他顯然受到鞭打,不禁頗是心疼,忙上前問道:“葉少俠,你沒事吧?”
葉從龍見她沒事,也放下心,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區區幾鞭,又能把我怎麼樣?”
衆宮女將他捆在拴馬的木柱上,轉身便去。婷婷看着石不琢,問道:“爲什麼還要綁着葉少俠,怎麼不放了他?”
石不琢心道別說她們不肯放,就算是肯,老子也不肯,說什麼也要多綁他一綁。嘴上卻道:“玉璧宮的人恨透了無影浪蝶,雖然我磨破了嘴皮子,但她們仍是半信半疑,不肯馬上放人。說是要等拿了那浪蝶來,跟他對質。我能保住葉少俠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婷婷嘆了口氣,這纔不再盯着石不琢,只不過她的眼光又再回到葉從龍身上,對石不琢似乎又視若不見了。
石不琢看了,暗暗生氣,一時卻又束手無策。幸好不一會兒,卻又過來兩名宮女,說道:“蓮花姐姐有令,讓你們兩個到前面去。這裡留兩人看守,旁人不許靠近。”
石不琢聽了,不禁大喜,“謝天謝地”四字險些就說出口來。婷婷雖然不捨,但又無可奈何,只得和石不琢到前院去。
卻見院中站着二三十名宮裝女子,人人身上帶劍,分列站好,似乎正要整裝待發。
石不琢和婷婷被人帶到一間屋中,有兩名帶劍宮女看住,不許亂走。兩人不知發生什麼變故,都是心中怦怦直跳。
過了片刻,才知道是玉璧宮的人好不容易得知無影浪蝶的下落,當下兵分兩路,由蓮花和秋霜各帶一路,只留下不到十人看守院子,其餘諸女傾巢而出,前去尋仇。
石不琢騙得婷婷相信自己當真要娶“老新娘”,因此救得葉從龍性命,雖然他仍被捆着,但也沒人再用鞭子抽打,總算不用再受皮肉之苦,而且性命無憂。婷婷心懷感激,便不敢再稍有違拗,一直靜靜伴在石不琢身旁,他有時要拉拉小手,摟摟細腰,屋中又沒旁人看到,便也不再怎麼抗拒。
石不琢雖知婷婷不是真心接受,但也樂在其中,總比冷冰冰的被人拒之千里之外,要強上不知多少了。
看守他們的兩名宮女遠遠的只在院中,對二人不去理會。
婷婷卻仍是記掛葉從龍,幽幽地道:“不琢,我想……我想……你跟那幾個姐姐說下,咱們過去那邊,看看葉少俠怎麼樣了?”
石不琢心中暗怒:“你心中只有姓葉的,爲什麼就是不把我放在心上?”雖然生氣,臉上卻不表露出來,道:“你也見到了,這裡有事發生,院中都有人看着,不許走動。”
婷婷知他所言不虛,頗是失望,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石不琢坐在婷婷身旁,屢次伸手過去摟她纖腰,卻都被她輕輕扭腰閃開。石不琢卻不死心,過了一會兒,又再伸手過去,重重在婷婷***上扭了一把。婷婷一聲大叫,又羞又怒,又怕人聽見,低聲道:“你……你怎麼……”
石不琢心中大樂,只是不好意思說話,但卻順勢摟住她腰,再不放開。婷婷面紅心跳,正要掙扎,忽然之間,院中呼哨之聲大作,似乎發什麼了什麼變故。
忽然之間,屋門被人一腳踢開,進來幾人,石不琢和婷婷都吃了一驚。那幾人當中竟有一兩個小道士,都是手中執劍,向屋裡一張,一人搖了搖頭說道:“是個小娃娃,葉師兄不在裡面。”
石不琢已經十六歲,只是身材尚未長成,有些矮小,最恨別人說他“小娃娃”,怒道:“找你爺爺做什麼?”
那幾人卻不生氣,過來一人,一把提起石不琢,喝問道:“小子,你知道青城派葉從龍被關在什麼地方?”石不琢心中一驚,這才知道這些人是來救葉從龍的,看他們身上裝束,只怕是青城派的師兄弟到了。忙道:“不知道。”婷婷卻心中一喜,說道:“我知道,葉少俠被關在後院馬棚。”那夥人帶了兩人,便往後院趕去。
此時在破廟中守衛的玉璧宮宮女盡都或敗或傷,被趕到一邊,由兩三名青城派弟子仗劍看守。這幾人來到馬棚,再無人阻擋。
葉從龍忽然見到幾人,喜道:“馬小羣、卓立、趙師兄,你們來了?”那幾人笑了笑,領頭的是個長身玉立的少年,模樣粗豪,便是“趙師兄”,點了點頭,說道:“哼,你一夜未歸,我們還以爲你打不過浪蝶,出了什麼意外,到處找你,誰知卻躲在這裡,好不自在!”
葉從龍臉一紅,道:“說來慚愧,我一時不備,着了這些娘兒們的道兒,卻讓各位師兄弟受累了。”
趙師兄道:“算了,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說吧,師叔還在等你的消息呢。”葉從龍一呆,道:“我師父也來了?”
趙師兄道:“是啊,師叔一來,別的不管,一個勁兒地找你。咱們十幾個師兄弟,被他折磨得夠嗆!”葉從龍只好嘿嘿乾笑,道:“對不住了,回去之後,一定請幾位師兄弟喝酒,算是在下替師父賠禮了。”
一名青城弟子笑道:“葉師兄客氣了,都是自家師兄弟,何必認真?”這人卻是馬小羣,跟他是同門,情份上自然不同。
葉從龍道:“你們還不解開我,還說是自家師兄弟?”馬小羣嘿嘿一笑,上前替他鬆綁。
婷婷再見到葉從龍,又見青城派弟子勇不可擋,玉璧宮這些宮女根本不是對手,不由得喜不自勝。
趙師兄道:“此地不可久留,咱們快走,師叔還在等咱們的消息呢。”衆人答應了,當下將玉璧宮的幾名宮女捆在拴馬柱上,然後帶了婷婷和石不琢,匆匆離開這所破廟。
石不琢雖然心裡大不情願,但在許多手中執劍的青城派弟子面前,卻也只得順從。一路急走,饒是他頗有武功根底,卻也大感吃不消。好在葉從龍見婷婷走不快,便放慢腳步,石不琢總算鬆了口氣,不用再疲於奔命。
青城派一衆人等,來到鎮江城北的一座小山下,卻有一處園子,依山傍水,倒也幽靜。原來園子的主人,是青城派俗家弟子,所以青城派的人來到這裡,便住到這個園子裡。
進園之時,石不琢看了一眼,見門頭上刻着兩個篆字:“青園”,心道:“他奶奶的,怎麼不叫青樓?”
到了園中,裡面早有一些青城派弟子接應。葉從龍卻去後面拜見師父。婷婷和石不琢被帶到偏房之中,坐下等候。
石不琢頗是不耐煩,在屋裡坐不上片刻,就站起身來,但門外卻有人看着,不許亂走。他無可奈何,就在屋裡走來走去。
婷婷皺着眉頭,說道:“你能不能靜一下,我頭都被你繞暈了!”
石不琢一怔,只得站住,說道:“咱們又不是犯人,爲什麼把我們關起來,哪也不許去?”
婷婷說道:“你彆着急,葉少俠和他師父見面,自然有很多話要說,過一會兒,就會讓咱們出去了。”
石不琢嘆道:“誰知道人家要說多久的話?說不定師徒一見面,高興之下,就把咱們忘了,被關在這裡,沒人理會,那不是要活活餓死?”婷婷白了他一眼,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石不琢從來好動不好靜,婷婷又不讓他繞來繞去,而且現在是在人屋檐之下,也沒膽再去跟她耳鬢廝磨了,在屋裡又呆了一會兒,未免無聊透頂,一心想要出屋。想來想去,心生一計,大叫:“喂,外面的大哥,請過來一下,我有話說。”
一名青城派弟子走了過來,皺着眉頭道:“你這小子,有什麼事,快說!”石不琢苦着臉道:“大哥,我可能吃錯東西了,肚子痛!你能不能告訴我茅房在哪裡?”
那人無奈,只得退開一步,指着院中一角,說道:“你往那邊紫藤花架下面繞過去,再往旁拐進去,靠東牆腳就是了。快去快回,可別耍什麼花樣!”
石不琢笑道:“是了,多謝大哥!”快步出了屋子。到了茅房,蹲了下去。那青城派弟子遠遠地看着他,料想他也不會飛上天去,而且也不願走近,當下便只是時不時往牆腳方向瞄上幾眼。
石不琢見那青城派弟子不太注意自己,當下故意脫下外衣,掛在茅房外的一棵小樹枝上,大聲道:“這裡好髒,可別把長衣也弄髒了。”他卻矮下身,早看到牆邊一側有路,當下便悄悄溜了出去。
原來院子好大,而且格調不俗,雖比不過胡先生在城裡的“竹園”那般雅緻,但這裡依山傍水,繁花野草不少,卻更多了幾分山野之氣。
石不琢吹着口哨,在院中漫步,就如在胡先生的園中一般瀟灑自在。他慢慢來到前院一排廂房前,忽聽裡面有說話的聲音,忙放輕腳步,挨近前去,卻聽出裡面有一個年輕人的聲音,正是葉從龍;另一人聲音要蒼老些,料想就是他師父了。
石不琢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便摸到屋後窗子近前。原來他這些年來一直跟李老頭學“睡覺、呼吸”的法門,雖然不會武功,卻不知所學的都是正宗玄門內功,如今已有小成。別的不說,只是平常走路,若是放慢了腳步,確實可以落地無聲。因此屋裡之人縱然都是武學之士,竟也沒人聽到他靠近窗下。
卻聽屋裡說來說去,都是在說追拿無影浪蝶之事。原來那浪蝶最近纔在中原出現,而且犯案無數,官府也對他無可奈何,恰好官府中有人跟青城派的人相識,於是便託青城派出手,幫忙緝拿“淫賊”。青城派雖然素來不與官府打交道,但無影浪蝶委實太過猖獗,何況江湖之中,向來對淫賊深惡痛絕,人人得而誅之,於是便出面四處訪拿浪蝶。而葉從龍上次差一點就拿到無影浪蝶,誰知婷婷突然出現,這才節外生枝,又讓他跑了。
石不琢在外面聽了一會兒,裡面的人似乎說個沒完沒了,不由得有些不耐煩起來,忽然肚子咕咕叫了幾下,卻是餓了。心道:“青城派沒本事拿到那個什麼浪蝶,卻在這裡嘮叨個沒完,難道一人一口唾沫,還能把浪蝶淹死不成?”
園中忽然一陣風過,卻是南北朝向,正是吹向廂房。石不琢又餓又覺得內急,忽然心念一動,忍不住想要戲耍一下屋裡的人,當下便掀起衣襟,對着窗子方向,悄悄撒了泡尿。廂房中甚是潔淨,並無異味,忽然一股臊味隨風飄入屋中,實是大皺風景。人人都皺起眉頭,有人罵道:“他奶奶的,怎麼這麼臭?”
石不琢聽了,不禁暗笑。這泡尿他憋了很久了,難得有這個機會,在山青水秀的青園中尿了出來,甚是爽快。堪堪尿完,他正整理衣襟,忽聽身後有個女子的聲音問道:“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石不琢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卻是一個青衣少女,明眸皓齒,年歲不大,頭上挽髻,睜着一雙明淨的大眼睛,正瞪着自己。石不琢忘了正在拉衣襟,只覺得這少女長得甚美,怔怔地看得呆了。
那青衣少女見他模樣陌生,一雙眼睛又直勾勾地看人,頗爲無禮,上下打量他幾眼,忽見他雙手提着褲子,形狀極是不雅,驚訝之下,隨即明白過來,登時把臉飛紅,驚叫道:“有淫賊!”
石不琢吃了一驚,叫道:“喂,什麼淫賊,你可不要亂說!”那青衣女子卻只顧叫人,不去理他。石不琢慌了,別的事倒也罷了,若是自己被人當成“淫賊”,豈不是冤枉死?慌亂之下,不及多想,搶上前去,便伸手去捂她的嘴。
那青衣女子更驚,面上變色,她明明身有武功,只是驚恐之下,竟被石不琢近前抱住,伸手堵住她的嘴。她“唔唔”幾聲,叫不出來。正在此時,屋裡衆人早聽到喊聲,一涌而出,來到園中。一名服色華貴的老者鐵青着臉,輕飄飄趨近前來,一指點在石不琢背心“神堂”穴上。石不琢一聲悶哼,登時僵立不動。
葉從龍讚道:“師叔好指法,看來已得青城三絕的真傳!”
在他身旁,一名滿臉紅光、精神健爍,身穿灰布長袍的老道,手捋長髯,點頭笑道:“青城三絕,青城劍、絕戶刀、靈犀指,得其一便可縱橫江湖。你司徒師叔可是刀劍指三絕都臻極高境界啊,這等高人,在青城派宿老之中,實在爲數不多。以後可得向他老人家多多請教。”
葉從龍恭恭敬敬地道:“是,徒兒謹尊師父教誨。”
那青衣女子猶自驚魂未定,叫了一聲:“爹!”那華服老者哼了一聲,說道:“遇到這等小賊,你也亂了手腳,要是遇上真正的高手,瞧你如何應敵?”
石不琢身子僵立不動,耳朵卻十分靈便,聽到那女子管這老者叫爹,心中大叫倒黴。要是他也信了女兒的話,真把自己當淫賊,那可就糟了。
青衣女子走到那姓司徒的老者跟前,拉住他的手,道:“阿爹,咱們這園子怎麼會有不三不四的人進來?幸好您老人家來得及時,不然的話,我可就着了這賊子的道了。”石不琢肚裡暗罵:“臭小娘,老子才着了你的道兒!”
那老者名叫司徒亮,便是青園主人,他原是富戶,幼時多病,遇到青城派一位長者,收他做了外室弟子,這纔將身子骨煉得十分硬朗。他既進入了青城派,往後青城派的人來到中原,多半到他園子裡來落腳。只是他也不大理會江湖之事,因此名聲不顯。那青衣女子卻是他的獨生愛女,名喚司徒靜。
司徒亮素來不大出手,只是救女心切,這才以“靈犀指”點了石不琢穴道,制住了他,卻皺了皺眉,說道:“我這青園雖不是銅牆鐵壁,但尋常閒雜人等也進不來,這廝又怎麼混進來的?”
一名家丁說道:“老爺,這小子是青城派的師兄們帶進來的。”
司徒亮一怔,倒有些出乎意料,眼睛便看向那一衆青城弟子。葉從龍臉上一熱,忙道:“是,這人是弟子帶來的,不過,他是什麼人,弟子並不清楚。”
那滿面紅光的老道喝道:“胡鬧,不相關的人怎麼也隨便帶進來?你們看,這不是闖了禍了?”
葉從龍正不知如何回答,站在他身旁的一個瘦高身材的青城弟子說道:“師父,這事不怪師兄,是我們去解救他們時,從玉壁宮的人手中帶走這人的,當時走得急了,也來不及問他的來歷。不過據弟子猜想,玉璧宮也在尋浪蝶的晦氣,說不定這小賊跟浪蝶是一夥的,也未可知。”
石不琢慌了,肚裡大罵:“你青城派纔跟浪蝶是一夥,他奶奶的個個都是淫賊!”只是穴道被封,不但不能動彈,連罵也罵不出聲。
原來那老道卻是葉從龍的師父,在青城派長輩當中,排行第二,名叫餘萬山,武功之強,便是青城派掌門玄冥道長,也要略遜於他。
餘萬山向衆弟子掃了一眼,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說道:“這次帶你們下山,就是讓大夥多一點江湖歷練,以後做事可要細心一點,知道麼?”衆弟子齊聲答道:“知道了!”
司徒亮這才大致明白此事原委,當下向司徒靜看了一眼,問道:“靜兒,你看這賊子如何處置?”他適才聽到女兒在園中大叫“有淫賊”,此事非同小可,一聽之下,面上雖不動聲色,心裡不免慌了神。心想若是萬一此事影響到女兒的名節,那可就糟了。
司徒靜年歲不大,卻沒想那麼多,說道:“爹,這是一個淫賊,他在這裡那個……那個……”她見司徒亮把眼一瞪,就把 “他在這裡要脫褲子”的話嚇了回去。
司徒亮還真怕女兒不懂事,說話沒遮擋,傳出去叫人笑話,忙道:“好了,既然這人確是一個小賊,不如送官處置就是了。不知師兄可有異意?”
餘萬山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心裡暗笑,臉上可不能顯露出來,知道這位師弟是富家翁,不像江湖中人會私下處置拿到的賊子,當下點了點頭,說道:“這裡是師弟的地頭,自然聽憑師弟發落就是。”
司徒亮當下吩咐家丁,將石不琢捆將起來,速速送到官府。至於官府之中,以司徒家在當地的勢力,只要將錢財送到,犯人要殺要剮,並不算是難事。
葉從龍看着石不琢被帶下去,喉頭動了一動,只要他一句話,或許便救得他性命,但隨即想起在玉璧宮衆女手裡的那段遭遇,這小子處處跟自己爲難,說來說去,想必都爲了婷婷。一想到婷婷,更覺得這小子十分討厭,何不借此除掉了他,也得耳根清淨。當下便扭過頭去,不再看石不琢。
石不琢眼睜睜看着葉從龍,盼他替自己說句話,誰知他卻不理會,心中一寒,更是在肚裡大罵青城派和青園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
青園在鎮江城外,進城還有十幾里路。四五名家丁騎了馬,又將石不琢也架到馬背之上,也不給他解穴道,同時五花大綁,押赴鎮江府衙。
石不琢以爲還要過堂,他小時也曾跑去看官府審案,沒想到現在輪到自己也要跪在堂下挨板子了,這回可真是倒了他媽的八輩子大黴。
誰知預想中的場景並未出現,甚至也沒從府衙前經過,卻是直接去了后街的牢房。
石不琢心裡嘆了口氣,知道這回當真黴透了,就算是當犯人,也跟別的犯人不一樣,連見官挨板子的機會也沒有!
青園的家丁進了牢房,不大一會兒,就有衙差出來提人。不由分說,給石不琢上了鐐銬,連推帶搡,拉將進去,然後一腳踢在屁股上,直接將他踢進一間牢房中去。
石不琢穴道未解,身子便如一根木柴也似,直挺挺撲到在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