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瞧着三清道長的眼,突然心裡涌上一股不祥的預感,這樣的三清道長太過陌生,似乎褪去了仙風道骨,多了些世俗的感情。
本來這樣也挺好,可他眼底的死寂讓離歌默默吞了吞口水,她怎麼覺得三清道長這會兒這麼瘮人呢?
總感覺下一刻,三清道長就會撕了女子。
女子從三清道長出現,渾身就止不住的顫抖,她僵硬着身體不敢去看三清道長,即使墨祈收回了手,她也不敢動彈。
離歌離得這麼近,甚至能看到她額頭上滾落而下的汗珠,一滴滴,趁着她蒼白的臉,看起來有些驚悚駭人。
三清道長走得很慢,一步步沿着迴廊的臺階拾階而上,最後站到了女子的面前,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女子,等確定了,眼前的女子的確是他以爲早就死去的人時,低低笑了聲,那聲音讓離歌莫名想到了蒼狼,午夜時分低低的狼嚎,即使平淡無奇,可那聲音裡濃烈的憤然,卻是渲染欲出:“小師妹,好久不見了。”
女子脣僵硬的動了動,好半天,才喃喃出聲:“師、師兄……”
三清道長道:“說起來,說起來,我們也有近百年沒見了,這些年你去了哪兒?師兄倒是一直沒得到你的消息。”他聲音清冷淡漠,波瀾不驚,就真的像是敘舊一樣。
可這樣的三清道長,讓女子低着頭,眼圈更加紅了起來:“我……我……”
三清道長打算了她的解釋,像是沒了耐心:“我只想知道,爲什麼?”
女子沉默了下來:“……”許久,眼底的情緒染上了各種複雜的情緒,咬着牙道:“師兄,你、你別逼我。”
三清道長道:“不是我逼你,我只想要一個理由。”
女子咬着牙,垂在身側的拳頭攥得緊緊的,突然擡起頭,低吼道:“你要理由!好!我給你一個理由!因爲我嫉妒,我嫉妒她!我嫉妒丹青……”她嫉妒的不行,明明等下一次她就能與他一起下山歷練了,她甚至做了無數種幻想,想着有一天,他們能不能成爲道侶,可結果呢,他再次回來的時候,卻是帶回了那隻花妖……
三清道長似乎沒想到竟然只是因爲這個理由,他愣了許久,都沒出聲。
女子既然開了口,接下來就容易多了:“你爲了那隻花妖竟然去求師父,求師父讓你走,明明你能有更好的作爲,爲了一隻妖,你要拋棄同門師兄弟師兄妹,你這麼做,不可恨嗎?”
三清道長怒極反而冷靜下來:“這是我的自由。”
“可我受不了,你是人,她是妖,你們根本就不應該在一起的,她會毀了你的。”女子吼道。
“我心甘情願。”三清道長冷冷開口,當年他的確是抱了這種心情去求的師父,可結果呢,沒過多久,他親眼見到她殺了她的小師妹……
“心甘情願?爲什麼?我不好嗎?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爲什麼?”女子大哭出聲,她執拗了一百年,這一百年她過得並不好,爲了躲避同門師兄弟,加上當初是真的下了狠手,她重新修煉了很久才得以恢復。
“她的妖力在哪兒?”三清道長眼底無波無痕,冷得像是沒有任何感情的木偶。
“沒有——沒有!我已經毀了,全部都毀了!她活不成了,就算師兄你養着那株牡丹花,可她照樣活不成了,我在她身上澆了散魂水,她很快就要死了,妖力散盡,魂飛魄散,誰都救不了她……”女子似乎被三清道長的冷漠傷到了,滑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離歌卻半點也不同情她,爲了自己的目的,不惜毀掉別人,說到底,不過是自私,只在乎自己的感情,卻從未想過,別人的感情怎麼辦?
“是嗎?”三清道長面無表情地看着女子,突然擡起手,右手擡起,食指中指併攏抵在了女子的眉心上,女子一愣,隨即臉色大變,就要動作,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眼底閃過一抹恐懼,卻只能看着源源不斷的靈力被三清道長吸走了。
“師兄不要——我不要變成廢人!師兄我錯了,你饒了我這一次——”她拼命掙扎了起來,她用了近一百年才修煉了這麼多修爲,她不要重頭開始。
三清道長並未住手,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而隨着女子體內的靈力一點點被吸走,她原本嬌媚的臉,漸漸變得蒼老,最後等所有的靈力都沒有的時候,她無力地躺倒在地上。
可三清道長並未停下,離歌默默從窗櫺口爬了出來,墨祈伸手攬着她的腰把人抱了過來,並未阻止三清道長。
離歌用口型道:他怎麼還在繼續?
只不過這次原本金色的靈力吸收殆盡之後,變成了一種純碎白色的光暈,她不知道是什麼。
墨祈輕聲道:“靈根。”
離歌訝異地瞪大了眼,修煉道術需要靈根,若是沒了道術,這女子當真是成了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一百多歲……想想都覺得……
女子渾身枯瘦,蜷縮在地面上,隨着三清道長徹底毀了她的靈根之後,虛弱地躺倒在地上,甚至根本無法動彈。
低低的嗚咽聲從她嘴裡發出,聽起來格外的不舒服。
三清道長並未把那些得來的靈力自己吸收掉,而是直接籠罩在掌心毀掉了。
離歌看得一陣肉疼,百年的修爲啊,就這麼化掉了。
不過這樣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她害了丹青,三清道長取了她的靈根,卻沒殺她,大概還在顧念着師兄妹的情誼。
三清道長擡步就要走,墨祈出手攔住了他。
三清道長朝他看去,眼底血紅一片,並不如先前表現的那般淡定:“九王爺?”
墨祈攤開掌心,上面停留着一枚血玉:“魂玉,與玉牌的效果差不多。”既能修復靈魄,又能斂魂。
三清道長眼底閃過一抹亮色,擡起手,蒼白的指尖都在顫抖,指尖一碰到魂玉,就緊緊攥住了,許久,才啞着聲音,卻只說出了兩個字:“……謝謝。”